青梅竹马的邻居高中状元以后,圣上本意让他留任京都,入职翰林院。
他却执意要外放,做出一番成绩。
我想尽办法说服他放弃外放的想法,留在京城。
成婚数年之后,仕途坦荡,生活美满。
可他却在白月光意外身故的那天,亲手打断了我的腿。
他说:“如果不是你,我就可以一直陪在悦儿身边,她又怎会死于非命。”
原来,他对我当年劝他留任京都这件事,一直怀恨在心。
1、
再睁开眼,我重生了。
眼看着周彦礼笑意盈盈,拿起眼前的桃木发钗就要往我头上戴。
装作一副随意的模样:“茵茵,爹娘他们都不同意我想外放的主意,你怎么看?”
听到他如前世一般无二的话,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自己曾被他亲手打断的左腿之上。
低声喊了一句:“别打我,疼。”
前世,周彦礼的白月光在遇到山匪,意外身故的那天。
周彦礼赤红着一双眼睛,冲到主院,当场就撒起了疯。
不顾我正在哄孩子睡觉,直接拽着我的手腕拖在地上,用凳子生生砸断了我的左腿。
房里的丫鬟发出一阵阵惊呼声,试图出声阻拦,最后却被他凶狠的目光吓的跌坐在地上。
床上三岁不到的女儿听到动静,看到我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扑在我身上,嘴里一直喊着“娘亲。”
却被打红眼的周彦礼一脚踹了过去,小小的人儿滚了好几圈,被踢了好远的距离。
一片混乱的房间里,血腥味弥漫。
意识逐渐消散之时,我拼着最后一口力气问出了那句:
“周彦礼,究竟是为何,你要这般待我?”
他却将凳子直接朝我砸了过来,入目一片猩红。
临闭眼的前一刻,耳边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胡茵茵,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当年劝我留在京城,我又怎会错过悦儿,让她死于非命。”
那时我才知晓,原来在他心里,对于我劝他留在京都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他还说,如果不是我把他留在京城,他一定会陪在苏悦的身边,相守白头。
多么可笑,我和他成婚两年,还有一个女儿,竟然比不上他的白月光一条性命。
……
“茵茵,你在想什么?”
人来人往的京都正街上,周彦礼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声把我拉回现实中。
看着他紧握成拳,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茵茵,你说我想外放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他又问了一遍。
我看着他左手拿着的那支桃花发钗,眼神一冷。
低垂着头,不动声色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粉嫩身影,声音平静:“挺好的。”
周彦礼,这一次你总不能把原因再全部怪罪在我的身上了吧。
从今以后,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一概不管不问,退避三舍,保持应有的分寸。
前世是我太傻,相信了你的话,嫁给你为你操持庶务,教养子女。
今生,却是不会了。
2、
听到我的回答,周彦礼满眼不可置信的怔愣了一下,落在我脸上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
“茵茵,你真的支持我外放的决定?”
我目光直直的盯着他:“周彦礼,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想清楚就好,哪用的着我一个弱女子掺和。”
周彦礼听到这话,眸中闪过一丝犹疑,脸色讪讪的说了一句:“在我眼里,你不逊于世间任何男子。”
话说的比谁都好听,事做的比谁都恶心。
那支桃花钗在他手中拿起又放下,脸上皆是迟疑,说话犹豫不决:“要不我再考虑考虑,是留在京都还是选择外放。”
我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
原来他自己也清楚,以他的状元之名,如果留在京都,仕途将一片坦荡。
若是外放到其他地方,再回京都就不知岁月几何。
前世,亏我一心为了他,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大丈夫应以功名仕途为重,莫要浪费寒窗苦读十年的不易。
最后他终于答应留在京都。
那时我以为是我改变了他的想法,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在权衡利弊以后,等着顺水推舟罢了。
就在他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苏悦儿装作一副偶遇的模样走了过来,温柔甜美的笑着:“周公子有礼,再过不久我们一家就要随哥哥去青州县外放留任,公子的调令也应该下来了吧,是留在京都吗?”
苏悦儿的声音轻柔,笑容明媚。
他是周彦礼书院寒门同窗的妹妹,身姿窈窕,长了一副清纯无辜的柔弱模样。
只不过她私下里的为人处世,却让人大为震惊。
借着兄长在书院求学的便宜,屡次将目光放在世家贵族的身上,希望得以嫁入高门。
未婚女子想要高嫁本身并没有错,可她不该踩着旁人的名声。
每次她出现的地方,那些眼瞎心盲的学子都会有人感叹为何家中没能定这么一门亲事。
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女哪像苏悦儿这般善解人意。
看着苏悦儿娇俏的脸蛋儿,周彦礼刚刚还皱起的眉头瞬间放松,眼神柔和:
“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给苏兄一个惊喜。”
苏悦儿娇嗔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提着刚买的东西转身向西走去。
西市坊,京中平民百姓最为聚集的地方。
看着苏悦儿远走的背影,周彦礼终于彻底下了决心。
直接和我道别向周府走去。
不出意外,他心中应该已经打定主意,要陪着苏家外放,与青州紧临的平城,大概会成为他之后的去处。
前世,他曾经提过一句,提起平城的时候还面色遗憾。
我以为他在遗憾不能为老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实事,如今看来,他很可能是在为留在京都这个决定而遗憾。
周彦礼离开后,我带着贴身丫鬟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感受着自由的风,心情久违的舒畅。
路过珍宝阁的时候,给自己买了一支漂亮的金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忍不住上扬。
3、
殿试前三有入职翰林院的机会,如今周彦礼主动提出放弃入职翰林院的名额,那这个机会也许就能轮到殿试第四名,兄长的头上。
兄长平日里的成绩虽然比不上周彦礼,但在京都书院也是出了名的学识渊博的才子,以往岁考中也是名列前茅。
前世,兄长心中一直遗憾没能入职翰林院。
仅仅因为排名差了一位,与翰林院失之交臂。
这让立志入翰林院的兄长,耿耿于怀多年。
而今,总算是有了机会。
这一次,我相信如果周彦礼放弃留任京都的机会,那入职翰林的第三个名额非兄长莫属。
回到府中,向爹娘透露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周彦礼另有所爱的事实。
不等爹娘开口,我已拿定了主意,这一世我绝不会嫁给周彦礼。
准确来说,胡府同周府也算世交。
我与周彦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虽然婚事还未曾定下,但双方父母对于这桩婚事全都乐见其成。
爹娘觉得周府离家近,日后受了委屈娘家也有人方便照看。
周府则觉得胡府同周府门当户对,我这样的性格适合做当家主母,可以让周彦礼身无后顾之忧,一门心思扑在仕途上。
思绪正乱着,丫鬟进门说周公子在后门等候,有要事相商。
本想着能不见则不见,转头一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
带着几个贴身丫鬟走到后门,看着周彦礼一脸激动的模样,我便知道,外放这件事成了。
事实果然如我所料,周彦礼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股欢心雀跃:“茵茵,圣上同意让我外放了。”
我面色平静,笑着道了一句:“恭喜。”
表情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周世兄日后若要拜见,还请走胡府正门,毕竟你我已非幼童,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些。”
周彦礼听到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茵茵,你这是何意?难道就因为我要外放你就要将我拒之门外?这么多年的情谊竟都是假的不成?”
听到这话,我沉了脸色:“还请周世兄慎言,看在你我两家世交的份上,以前来往的才多了些,但我对世兄,只有兄长知情,并无男女之爱。”
周彦礼张了张嘴,连说好几个你。
我心中知晓,在他看来,我爱慕他多年,自然是打定主意要嫁给他的。
可他不知,我已然重生一世,早已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较之豺狼都不弱半分。
在周彦礼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我带着丫鬟利落转身,走人。
直到后门关上,依稀能听到他无能怒吼的声音:“胡茵茵,你这个迎高踩低的女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么?
不会的。
该感到后悔的那个人,不论前世亦或今生,从来都不是我。
准确来说,最应该感到后悔的那个人是周彦礼才对。
我要他眼睁睁的看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因为他的过错全部被人一点点抢走。
这就是他的报应。
4、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减少了外出的次数。
一心待在家中,和母亲学习掌家算账的本事,空余时间则是帮父兄缝制一些衣服,鞋袜。
日子过的忙碌而充实。
前世,因着和周彦礼定亲的缘故,我生活的全部基本都在围着他一个人转。
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逛街买东西。
日子过的散漫又无聊。
嫁给周彦礼以后,每天要应付眼高于顶的婆母,小心翼翼的陪着小脸。
即便如此,也从未能在他们嘴里落一个好字。
临死前才终于醒悟,女子这一生,能依靠的人到最后也只有自己。
想法虽离经叛道,却是谁都无法逃避的现实。
所以这一次,我要抓紧时间,像母亲一样,多学些经营算账的本事。
如今周府还不知道周彦礼想要外放任职的消息,每次见人都恨不得把鼻孔仰到天上去。
毕竟京都中的贵族子弟那么多,到头来能考上状元的却只有她儿子一个人。
这一世,我不会再多走弯路,好好过完这一生。
由于棉花巷靠近国子监的缘故,附近住着的多是读书人家。
有很多和兄长一样今岁参加会考的举子。
周母就故意挑那些落榜的人家炫耀。
“怎么连进士都中不了,平日读书那么用功,结果却连个同进士都没能考中,可真给家里丢人。”
即使看到母亲带着我出门去铺子里查账,下巴也抬得高高的,张口就是:“知行的调令有没有下来,若是留不在京都要外放该如何是好。”
就连平日里一向与人为善的母亲都忍不住想要上前与她理论,更遑论他人。
拉着母亲的袖子,不欲同她争辩。
毕竟以我前世对周母的了解,只有把她放在一边置之不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回到府中,父兄还未归家。
我端了一杯茶水递给母亲,耐心安慰:“母亲同她计较做甚,等着他们自取灭亡就是。”
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二日一早,周彦礼就带着苏悦儿回了周府。
一脸喜气的和府中众人介绍:“母亲,我对悦儿心仪已久,还望母亲大人成全。”
周父周母回头,正好看到苏悦儿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满脸清纯无辜的柔弱模样。
这样的打扮在当家主母眼里无疑犯了最大的忌讳,更别提未经父母同意的私定终身。
当场两眼一黑,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苏府虽与周府隔着一道围墙,但动静属实不小。
连对方的交谈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为了不错过热闹,我特意吩咐小丫鬟把母亲请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边吃着解暑的西瓜,一边看热闹。
原先整条棉花巷就属周夫人蹦哒的最欢,平日最爱同各府夫人聚在一起,背着人说是非。
如今事情落在了自家头上,也不知还能不能像当初一样,笑出声来。
我想,大概是不能的。
毕竟周府平日里最重门第规矩,又怎么可能同意让苏悦儿进周府的大门。
5、
正如我猜想的一般,没过多久,一墙之隔的周府又传来了新的动静。
周彦礼看着苏悦儿一脸委屈的模样,一把将她扯在了身后。
声音掷地有声:“父亲,母亲,儿子是真心喜欢苏悦儿,此生非她不娶,希望爹娘能够成全儿子的一片痴心。”
周母气的胸口疼痛,用手指着藏在周彦礼:“你为了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竟然要违抗我和你父亲?周彦礼,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声音顿了顿,又说:“这副矫揉造作的妾室模样,连胡府的姑娘都比不上,至少同我们周府门当户对。”
周彦礼却十分固执:“胡因心连悦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们根本不懂,总而言之,我这辈子非悦儿不娶。”
周母气的直拍胸口:“周彦礼,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可知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你日后绝无迎娶高门贵女的可能。”
一直未说话的周父此刻也终于出声:“彦礼,你虽已成年,但说到底还年轻,人这一生还长,你怎么可能就认定这一个女子。”
周彦礼直接打断:“年轻怎么了,正是因为年轻,才有对抗世俗的勇气,我就是要和自己真心爱慕的女子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深深吸了口气:“从小到大,自我懂事,母亲每每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彦礼你要好好读书,我事事顺从听着你们的话,如今我只想按着心意娶自己喜欢的女子,怎么了?”
几人就这么对峙着,谁都不愿退让。
正在此时,宫中来了人,传达调令。
负责传信的小公公亲口说明:“恭喜周公子得偿所愿,调任平城。”
向来强势的周母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受不得刺激当场就晕了过去。
整个周府乱哄哄的。
过了一刻钟,缓缓苏醒,哭嚎不止:
“周彦礼,你这个不孝子,你是不是疯了。”
“那可是翰林院,非翰林不得入内阁这句话你没听过么,摆在你面前的大好仕途你说放弃就放弃。”
“平城到底有谁在啊,你为何执意要去平城?你这不是要为娘的命么。”
……
听到这里,我和母亲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笑。
平城有谁在,这个问题问的真好。
当然是因为平城离苏悦儿兄长所任职的青州城不远啊,满打满算也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若是骑马,一日便能赶个来回。
前世因为没能守在苏悦儿身边,直到意外身故都没能见上一面,一直耿耿于怀的周彦礼如今也算是全了自己的遗憾。
自古以来,世事两难全。
一边是感天动地的爱情,一边是日后的前程,很显然,周彦礼选择的是后者。
至于周府众人的感受,他不在乎。
与其说不在乎,不如说是有恃无恐。
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生在世家贵族为他提供的便宜之处,转身还要诉苦,说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不自由,受规矩约束。
这样的人,又怎会在意他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