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其实我不是从小就这样的,我很清楚,我这是病,只是我不愿意去治疗。
我记忆里,妈妈是从发现我不对劲后开始爱我的,那时我已经上了高中。
我清晰的记得,我初二那年,家里来了一个远房亲戚,问起我多大了,念几年级了。
我爸爸将我说大了一岁,我妈妈将我说小了一岁,两人争执起来,最终得出来的结果是,比我小一岁。
他们说我念初一。
我当时只能尴尬的笑着。
我的生日临近过年,从来没有过生日蛋糕,妈妈总说:"那么多菜,还要什么蛋糕啊,你这都是大办了。"
我记得我听过一句老话,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我家不是这样,我还有一个姐姐,她每年生日都有一个蛋糕,妈妈会带她去买新衣服,而我因为挨着过年,一切都将就。
他们很少缺席姐姐的家长会,我的家长会永远缺席。
在我上高中以前,父母因为外出务工,我和姐姐住在亲戚家里。
姐姐比我大四岁,等我上初中的时候,她已经上了高中,初中在镇上,高中在县上,她两个星期才回来看我一次,我总是站在大门等她。
她会给我买好吃的,她会安慰我,但是她不能无时无刻保护我。
我初中住在姨夫家,姨父是教师,姨妈因此趾高气昂,他们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淡淡的厌恶。
初一那年夏天,我趴在杂物间腾出来的房间里睡午觉,突然感觉有一个很沉重的人压在我身上。
我被惊吓,吓出了一身冷汗,黏腻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子上,我气死的护住我的胸口。
姨父来拉我的手,低吟声在我耳边炸裂,他低声笑着问我:"在干嘛?"
我急切的说: "我没干嘛!在玩儿!"我一边说着,一边反抗。
他没能拉开我的手,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放开了我。
从此我睡觉都要锁小锁。
我尝试过跟妈妈说,她冷冷的瞪了我一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那是你姨夫在跟你玩儿,你姨夫是老师,能做什么?"
我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全身冰冷。
因为姨父是老师,没人愿意相信我的话,我成了众人眼中的小丑。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我的那间小杂物间断电了,姨父说出了故障,我那时候是很害怕黑的,因为那个房间里还放着姨妈没有继续供奉的神龛,我怕那些东西,晚上看起来总是阴森森的。
姐姐说总住在姨父家里不好,姨夫家里的哥哥也长大了,他家房间不够住,我才辗转住到了舅舅家。
我拼命的将自己封锁起来,不再告状,不再期望父母的关注,努力的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懂事的样子……后来,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永远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11.
后来我上了高中。
务工回来,父母在县城里定居。
我的异常还是班主任告诉父母的,班主任说的委婉,她说高三压力大了,让妈妈带我去医院看看,调节一下心理。
我妈妈直接说我是神 经 病。
她发现我真的有问题后,想尽了一切办法和我沟通,想要我给她回应。
最开始她的方法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找我的茬。
让我拖地,我晚几分钟拖,她就骂我,地拖湿了,她又骂我,她会翻我的书包和手机。后来她自己都发现这种方式有问题后,又开始温柔的对待我。
我无法给她回应,只能装作给她回应。我也一度以为她不爱我。
但是,她却为了救我出了车祸。
高考结束那天,我遇到了酒驾,是她一把堆开了我,她差点就死了。
他们都说,我欠我妈的。
我妈怀我的时候大家都说是个男娃,我奶奶极度的重男轻女,奶奶当时可高兴了,说衣服都已经给我做好了,让我妈不用做。
结果,我是个女孩,当场奶奶就把衣服抱回去了,我妈妈忍着身体的不适,爬起来给我做衣服。
我看着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她,我想她是爱我的,只是在不对的时间爱我。
多可笑啊,她愿意为我去死。
为了让她安心,我逐渐的在他们的眼里,变成一个"正常人。"
大二的时候姐姐和姐夫说去小姑姑家里摘樱桃,我说我也想去,我还没有去吃过。
妈妈很惊讶的说:"没吃过吗?你高中我每年都有给你送啊!给你舅舅家的那个姐姐的,她没给你?"
舅舅家的姐姐和同一个年级。
我才知道,她那时候经常去给那个姐姐送东西,送零食,送外卖,送樱桃,却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打过。
而那些樱桃也从来没有到过我的手里。
我想起了我有一次将钱包落在了家里,让她给我送来,被她骂了半个小时,没有规划,丢三落四。
而我爸爸,记忆里除了打我的时候,他都是沉默的。
12.
我和顾承泽约好了两天后民政局离婚。
在离婚前一天下班的回家的时候,发现姨妈和姨父也来了,还带着她家不成器的女儿。
姨父现在已经不是教师了,在教师改革的时候就下岗了。
他脸上还是带着伪君子的笑意。
姨妈和妈妈正聊的开心,我换了鞋子大步朝着我的房间走去。
"不会叫人吗?没看见你姨妈和姨父啊?......"妈妈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姨妈开始了他的表演。
"……哎小诺我说啊,这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天下的男人谁不偷腥啊?趁着现在顾承泽还对你愧疚,你和他和好了还能拿捏他!离婚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二婚可就是二手货了,不好找了!你这性格也不好,以后可找不到承泽那么好的了!"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你要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听姨妈的,姨妈还能害了你不成!顾承泽天天守你,我们都看出来他是真心改了。"
"你这手也废了,性格也就那样,离婚了你妈怎么安心啊?"
我抬眸看了我父母一眼,爸爸没有说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妈妈很明显被说动了。
"诺诺,你姨妈说的也对……"
"啪!"
我直接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转眸看向姨妈:"我离不离婚管你什么事?我是二手货,他顾承泽就不是二手货吗?"
"哎,你怎么说话呢!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呢?"姨妈一愣随即挺直背指着我怒道:"别不识好人心!"
"就你这性格也就顾承泽眼瞎才能看得上你,怪不得顾承泽会出轨,顾承泽出轨就全是他的错吗?你就没有一点责任?一个巴掌拍能拍响吗?"
"呵。"我冷笑一声:"亏你还有个曾经当老师的丈夫呢!搁这儿受害者有罪论呢?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给你一巴掌你看响不响。"
妈妈见势冷着脸来拉扯我:"诺诺,那是你姨妈,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原来是我的姨妈啊,我还以为是顾承泽的姨妈呢!她怎么和我说话,我就怎么和她说话!长辈怎么了?不是人人都配做长辈的!"
我可以忍,但是她的这些言论我忍不了。
13.
"享受性爱也是女人的权利,我一没出轨二没插足别人的情感,我和顾承泽合法睡在一起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怎么?因为我是个女人所以我就有错是吧?顾承泽他出轨就没有错!"
"我眼里就是容不得沙子,不是我求着他娶我的,我未来嫁不嫁也是我的事儿,我有的是钱还担心自己过得不好吗?"
"顾承泽出轨我活该,那你女儿被她丈夫家暴出轨是不是也活该啊?"
我怒视着面色铁青的姨妈,我并不是要戳她女儿的痛处,她明明都已经体会到了她女儿的不幸,为什么还能大义凌然的说出那些话。
她不想让我好过,我也不想让她好过。
自己家里一地鸡毛,还来对着我指手画脚,吃饱了撑的。
姨妈骂骂咧咧的带着姨父和她女儿走了。
"诺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大家都是亲戚,你这样以后该怎么相处啊?"妈妈皱眉失望的看着我。
"所以你的女儿没有你的面子重要是吗?"我轻笑道。
妈妈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姨妈是不是被顾承泽指使来的,并没有让我松动和顾承泽离婚的想法,反而更坚定的。
我妈妈却动摇了,第二天早上欲言又止的看着我说:"你要不要再想想,其实你姨妈说的也对,现在小顾觉得愧疚,以后你也好过日子。"
"呵。"我气得笑出了声,举起我的右手,手在她的视野里微微颤抖。
"看到这只手了吗?为了救顾承泽,这不比他出轨更让他愧疚吗?你忘了他跪在医院说要当我的手了吗?他不一样出轨了?"
"……"
我在民政局外面呆了半个小时,顾承泽才出现,我忽视了他的颓然:"既然来了,就走吧!"
"诺诺,真的要这样吗?"顾承泽问我。
我没有停止动作,走进了民政局。
一个月的冷静期。
让我们一个月后去拿离婚证。
我想,我不会再结婚了。
14.
离开民政局以后,顾承泽的母亲给我打了第一通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谢谢我当初救了顾承泽,以及对不起我。
一个月期限还没过我就听说顾承泽和魏琳在一起了。
因为魏琳怀孕的事儿捅到了顾承泽的父母那里。
他们想要孙子很久了,在父母的逼迫下顾承泽不得不答应。
我并不在意,因为公司的新计划全身心诉了工作,公司找到了新的投资人,老板要我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出错。
我和顾承泽的财产我拿了大部分,魏承泽只要了房子。
一个月后我们去民政局拿离婚证,魏琳和顾承泽站在一起,手放在还没有显怀的肚子上,满脸的得意。
离婚证拿到手后,我就走了,顾承泽连忙叫住我:"诺诺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你把我加回来吧!"
"顾承泽,合格的前任,应该和死了一样。"我头也没回的走了。
除了一些感叹和怅然,我并没有难受。
我并没有将魏琳和顾承泽的事儿传出去,但是魏琳和我关系好,她工作的同事大多都认识我,也认识顾承泽。
她和顾承泽在一起后,她是小三的言论不胫而走。
魏琳没办法辞了工作,但是孕妇再想找不是那么好找的,最后也只能待在家里,让顾承泽的母亲照顾。
顾承泽的母亲是标准的农村妇女,脑子也不是很清楚,也不是说她多么不好,就是没有城里那么讲究,总会做一些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儿。
魏琳忍受不了,和顾承泽母亲吵,吵完和顾承泽吵,顾承泽受不了这种生活,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全身心的投入工作,新号粉丝上来后,接到的商务因为文案和剧本新颖反应相当不错。
老板给我加薪了。
15.
公司来了一个新的投资人,叫苏林。
因为长相帅气,引得了不少人的注意,加上新媒体公司小姑娘本来就多,走到那里都能听到他的八卦。
尴尬的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我给他泡一杯咖啡。
老板听了连忙过来解围:"苏先生不好意思,许诺的情况特殊不方便,让小方给您泡。"
苏林好奇的看着老板:"怎么不方便。"
"许诺几年前为了救人,手受伤了,有后遗症。"老板看了看我解释道。
苏林讶异的看了我两眼,点头:"不错。"
可能是觉得我的太可怜了,苏林对我格外关照,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更不喜欢将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
我以为他只是对"残疾人"的怜悯,尽量和他保持距离,直到两个月后在公司聚会的时候我遇到了顾承泽。
顾承泽喝醉了,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嘴里一直叫我的名字。
"她放你放开她!"苏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他拧眉大步走上来,扯开了顾承泽的手。
顾承泽红着眼眶看看我,又瞪了瞪苏林,我正想说话,顾承泽就冲上去打了苏林,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苏林占了上风。
魏琳挺着显怀的肚子来医院接顾承泽的时候,恶狠狠的瞪着我。
顾承泽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害怕魏琳为难我,拉着魏琳走了。
16
带着苏林走出医院,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出了医院后我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燃点在黑夜里灼灼生辉。
吐了口烟,我笑着回头问苏林:"你喜欢我?"
"对!"苏林没有犹豫没有扭捏。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似乎看到他的耳朵似乎红了。
"别喜欢我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的。"我说的别人,是指我以外的人。
我变成现在这样,注定是的自私自利的人,我也不想再和别人玩儿过家家游戏了。
也不想我这种不负责任的人,生下和我一样不幸的孩子。
但是苏林似乎以为我说的是除顾承泽以外的人。
"你不能因为一段感情的失败就将自己封闭起来,拒绝别人对你的追求和好意。"
苏林蹙眉,看起来非常的急切,他已经打听清楚我的感情经历。
我听见晚风将行道树的叶子吹的"沙沙"作响。
我没有继续跟他解释,只是抬眸认真的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顾承泽最喜欢我的时候,我说我想吃糖炒栗子,他能横跨整个城市给我买,他会在父母之间选择保护我,尊重我,他会半夜不睡觉去排队给我买蛋糕,会将最好的东西都给我。"
"我也……"苏林刚开口,我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也可以,但是你觉得那是时候的顾承泽喜欢我比你少吗?"
苏林说不出话。
"人生有太多的可能和意外,苏林,我们不合适,你会遇到更合适你的人。"
那天晚上之后,苏林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
因为加了工资,年底拿到奖金后,我和同学合伙开了一家蛋糕店,同学会上我吃到了她做的蛋糕,味道非常的好,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了。
我出七成,她出三成。
蛋糕店的选址附近有三个学校,从开业开始,生意就非常的红火。
因为味道好,回头客很多。
我计划争取在两年里开分店。
果然,钱香多了。
17.
魏琳的孩子没能留住,但是我没想到,这都能和我们家扯上关系。
我那丧心病狂的姨妈,竟然在我和顾承泽离婚后,将长的与我有几分相似女儿送去给顾承泽当情人。
我姨妈的女儿叫陈兰香,她因为前夫家暴离婚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我姨妈相当的看的起顾承泽,以为顾承泽有不少的钱,就蛊惑陈兰香去给顾承泽当情人。
一开始顾承泽没同意,后来就没有再抗拒她的靠近了。
魏琳在八个月的时候,发现了魏承泽和陈兰香的事儿,看着因为穿衣打扮有五分像我的陈兰香,她疯了似的去打陈兰香,陈兰香慌乱之下推了魏琳,魏琳从阶梯上摔了下去。
孩子剖腹出来已经没有呼吸了。
魏琳家里和顾承泽家里都咬死要告陈兰香。
这件事很快就传的到处都是,就连我办公室都有人在议论,他们说不清是谁和谁,但是知道有这件事。
听到他们议论,我还觉得三观震动。
直到姨妈家里借不到钱,来到了我家,我才知道那个小三是陈兰香。
魏琳要五十万才肯和解,姨妈来我家借钱还大义凛然的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不和顾承泽离婚,顾承泽就不会和陈兰香凑到一起,所以要我给钱。
我妈不愿意,跟我姨妈吵了起来。
我直接打了110。
闹到警察局后,搞清楚前因后果,我从警察的眼里看到了一言难尽。
这笔钱最后是陈兰香的弟弟陈源借贷来还的。
魏琳因为这场意外很难再怀孕,本来准备孩子出生了再补办婚礼的顾承泽,在魏琳出院后就结婚了。
因为这事儿闹得太大,顾承泽的工作也丢了,但是很快也找了别的工作,毕竟这个利益至上的时代,流言蜚语一阵子就过了。
18.
人倒霉了,可能真的喝凉水都塞牙缝。
为了还钱,姨父去工地上搬砖,从楼上摔了下来,债务解决了大半,人半死不活。
我差点笑出声,当天晚上就定了一份烧烤。
姨妈再次上门,好像瞬间老了十岁。跟我借钱。
现在,这大家子,最有钱的就是我。
看她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倒是有点不适应。
我告诉她,我将钱都投出去了,反正一分钱没有。
或许有人觉得我狠毒,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姨妈,我还能给一笔钱,但是那个人是姨父,我一分钱都没有。
姨妈破口大骂有出门。
妈妈皱着眉说,让我还是拿点钱,不然以我姨妈的嘴碎程度,不知道将我的名声传成什么样呢。
"没钱。"我回答。
传成什么样我不在乎,只要有人需要求我帮忙,就得对我低声下气。
后来她看到似乎真的没那么多人说我的坏话,才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给了姐姐一笔钱,她嫁去了别的省,有点钱傍身是好的。
不管家里再怎么劝我,我也没有再谈恋爱,结婚。
我不需要结婚,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有了钱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我一个月换一个都行。
我也可以灯红酒绿。
我只需要取悦我自己就行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