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陈福生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各位朋友,我叫陈福生,是湘西石岭村人。说起我的这段姻缘,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都说我们石岭村民风淳朴,可要说起我娶杨巧云这事儿,那可真是闹得沸沸扬扬,说长道短的人比田埂上的稻草人还多。
我出生在1959年,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父母早逝,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说起我家的光景,虽然比不上养猪大户陈二狗,但靠着家里那片果园,倒也能有个温饱。爷爷常说:“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种得好果子,结得了善缘。”
说到这果园啊,还真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十亩地的果树,有桃子、李子、梨子,年景好的时候,一年能卖个三四千块钱。在我们村里,这也算得上是个体面人家了。只是啊,这果园虽好,却也成了我的心病。
1985年那年,我26岁了,在村里可以说是大龄青年了。要说这个年纪还没娶上媳妇,在我们石岭村可是稀罕事。村里的媒婆王婶没少操心,东家问问,西家瞧瞧,可就是说不成。
“福生啊,”王婶常对我说,“你说你这孩子,家里有果园,人也老实,怎么就说不成一门亲事呢?”
我低着头,只是傻笑。心里却明白,还不是因为我这木讷性子。在村里,我是出了名的话少,见了姑娘就脸红。媒婆带我去相亲,我就跟个木头人似的,问啥答啥,连个笑脸都挤不出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眼看着比我小的都成了家,有的都抱上娃了。我爷爷整日唉声叹气,奶奶更是急得睡不着觉。族长陈大爷看不下去了,特意找我谈了一次。
那天傍晚,我正在果园里给树剪枝。夏天的风带着一丝燥热,树叶沙沙作响。陈大爷踱着步子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壶黄酒。
“福生啊,”他坐在果园边的石头上,给我倒了一碗酒,“你这年纪不小了,总得成个家啊。”
我接过酒碗,一口干了,只觉得喉咙发烫。“大爷,我。我也想啊,可是。”
“我知道你的心思,”陈大爷叹了口气,“你觉得配不上人家姑娘是不是?可你要知道,咱们石岭村,你这果园可是数一数二的好。”
我低着头,不说话。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陈大爷又给我倒了一碗酒。
“其实啊,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个事。”陈大爷压低了声音,“东村杨家的寡妇,你知道吧?”
我一愣。东村杨巧云的名声,那可是远近闻名。说起这个杨巧云啊,那可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怕的主。24岁的年纪,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可就是性子太烈,火爆得很。更要命的是,她还是个寡妇,前年刚死了男人。
村里人都说她克夫,说她男人死得不明不白的。有人说是被她气死的,也有人说是她有邪门本事。总之,这个女人,愣是没人敢再娶。
“大爷,您是说。”我有些结巴了。
“对,就是她。”陈大爷又给我倒了一碗酒,“她虽然是个寡妇,可年纪不大,模样也周正。最主要的是,她会过日子,懂得持家。你要是不嫌弃。”
我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酒,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杨巧云的样子我是见过的,确实生得标致。高挑的个子,纤细的腰身,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只是那性子,啧啧,整个东村都怕她三分。
“可是大爷,她那个。”我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
“你是说她克夫的事?”陈大爷摆摆手,“那都是些风言风语。她男人是得了重病死的,跟她没关系。只是她性子烈,别人不敢说她,就在背后嚼舌根。”
我没说话,心里却开始打鼓。说实话,这么些年没娶上媳妇,我心里也着急。可是要娶个寡妇,还是个出了名的泼辣婆娘,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踏实。
“福生啊,”陈大爷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别着急着答应,好好想想。这个媒,我和王婶愿意做。”
就这样,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当王婶带着杨巧云来我家相看的时候,整个村子都炸开了锅。
那天早上,我特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换上了过年才穿的新衣裳。远远地就看见王婶领着个身影走来,那气势,就跟带着一阵风似的。
杨巧云穿着件淡蓝色的布衣,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她的眼睛很大,眼神却十分凌厉,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就是陈福生?”她上下打量着我,声音清脆响亮,“果园是你一个人打理的?”
我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带我去果园看看。”她也不等王婶说话,径直往果园走去。
那天上午的阳光很好,树叶上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杨巧云在果园里转了一圈,看树上的果子,看地里的草,看灌溉的水渠,一句话也不说。
走到一棵桃树前,她突然问我:“这桃子今年能结多少?”
“去年。去年结了800多斤。”我结结巴巴地说。
“嗯。”她点点头,“果园管理得不错,就是除草不够及时,水渠也该修一修了。”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还懂这些。要知道,一般姑娘来相亲,都是害羞地低着头,哪有这样的?
“王婶,”她转身对王婶说,“你回去跟我婆婆说一声,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这话一出,我和王婶都傻了眼。这还没怎么着呢,她就答应了?王婶赶紧问:“巧云啊,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大事。”
“我想得很清楚。”杨巧云看了我一眼,“他虽然木讷,但是老实,会过日子。我虽然是个寡妇,但是我懂果树,也会持家。再说了,这果园我看着顺眼,不然你以为我会答应?”
就这样,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说到这里,你们可能会觉得奇怪,这也太痛快了吧?可是,这才是故事的开始呢。
村里人一听说这事,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说我是饥不择食,有人说我是鬼迷心窍,更有人说我是活腻歪了。我爷爷奶奶也是一脸愁容,可是看我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越是到了成亲的日子近了,村里的流言蜚语就越多。有人说杨巧云半夜在房里哭,有人说看见她跟着个黑影在村口晃荡,更有人说她前夫死前说过要来找她。
这些传言传到我耳朵里,说实话,我心里也打鼓。可是每次去找杨巧云,看她在那里忙前忙后,准备嫁妆,张罗婚事,那股子干练劲儿,又让我觉得这些话都是放屁。
终于到了成亲那天。一大早,鞭炮声就响彻了整个村子。我穿着新郎服,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精神。村里人都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唉,这陈福生也是命苦。”
“可不是嘛,娶个寡妇不说,还是个母夜叉。”
“听说今天是个忌日,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我心里直打鼓,可已经骑虎难下。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出发了,我坐在马车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了杨家,一切都很顺利。杨巧云穿着大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婆婆在一边抹着眼泪,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拜完天地,到了洞房。此时天已经黑了,屋里点着红蜡烛,墙上的影子摇摇晃晃。我的手有些发抖,慢慢地伸向红盖头。
就在这一刻,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响动。像是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窗户上抓挠。村里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小声说:“来了来了。”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冷汗直冒。就在这时,杨巧云突然开口了:“怕什么?掀开看看!”
这一声充满了力量,让我莫名地安心。我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红盖头。
一张清丽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杨巧云的眼睛闪着泪光,却带着坚定的神色。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点母夜叉的样子?
“陈福生,”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我也知道你心里害怕。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前夫是得了重病死的,临死前,是我一个人守着他。那些天,我哭干了眼泪,可是没人知道。他们只看见我白天骂人,却不知道我晚上哭。我变得泼辣,是因为一个女人,在这农村,要是太软弱,是活不下去的。”
我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发现这个女人,好像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我答应嫁给你,是因为我看见你果园里的那些果树。那些树,长得多好啊。就跟你这个人一样,不善言辞,可是实在。我知道,这样的人,一定会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不求你现在就相信我,我只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过日子。”
屋外的风声更大了,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可是此时的我,已经不再害怕了。我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傻瓜,”我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我相信你。”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屋外的风声突然停了,门外传来了一声叹息,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晚上,杨巧云的婆婆一直站在门外。原来,她一直想看看,自己这个儿媳妇,到底是不是村里人说的那种人。
听到我们的对话,她终于放心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这些年过去了,我和杨巧云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果园在她的打理下,产量翻了一倍。我们还添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虎头虎脑的。
村里人见我们过得好,那些闲言碎语也慢慢少了。偶尔有人提起当年的事,都会感叹一句:“这世间的是非曲直,又岂是表面所见那般简单?”
是啊,这世间的事,又有几分是能从表面看清的呢?就像我家院子里那棵老桃树,枝干虬结,看着丑陋不堪,可到了春天,开出的花却是最灿烂的。
人心也是如此,有时候,那些看似坚强的外表下,藏着的可能
藏着的可能是最柔软的心。就像我的巧云,外表看似泼辣,可心里却比谁都细腻。
记得成亲后不久,有一次我在果园里被蛇咬了。那天我正在修剪枝条,一条青蛇突然从树上掉下来,咬在我的手臂上。巧云听到我的叫声,立马跑了过来。
“你这个憨子,”她一边骂一边给我吸毒,“果园里蛇这么多,你也不知道小心点!”
她的声音很凶,可是手却很温柔。那天晚上,她熬了一夜的草药给我敷,嘴里虽然不停地埋怨,可是眼睛里的担心却怎么都藏不住。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孩子怎么办?”她一边给我换药一边说,声音里带着哽咽。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其实她的泼辣,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盔甲罢了。就像果园里的刺梨,外表长满了刺,可结的果子却是甜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的果园也越来越红火。巧云不但会种果树,还会做果脯、晒果干。她腌的话梅远近闻名,常常有人专门跑来买。
村里人渐渐发现,这个据说“克夫”的寡妇,不但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还把我这个木讷汉子调教得明白了许多。以前我见了生人就不会说话,现在也能和客商谈价钱了。
更让村里人想不到的是,巧云对我爷爷奶奶,那是真心实意地好。每天变着花样给老人家做吃的,就连爷爷的拐杖磨破了皮,她都记得重新包上。
“这个巧云啊,”奶奶常常感叹,“真是个好媳妇。要不是当初有那些闲话,她哪会等到二十四岁还找不到婆家?”
是啊,多少误会,只是因为不了解。就像我们果园里的果树,要想结出好果子,除了阳光雨露,还需要耐心和时间。
日子平淡中带着甜蜜,我们的两个孩子也渐渐长大了。儿子像我,老实巴交的;女儿像巧云,伶俐得很。每到果子成熟的季节,他们就在果园里跑来跑去,像两只快活的小鸟。
有一年夏天,我们正在园子里采摘水果,突然来了一辆小轿车。从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称是从广州来的果商。
“这果子品相真好,”他一边挑选一边说,“难得在这山沟沟里能种出这么好的果子。”
巧云听了这话,突然放下手里的果筐,双手叉腰就要发作。我赶紧拉住她,和气地对那人说:“这位老板,我们这山沟沟,种的就是好果子。”
那果商一看这阵势,也有点懵了。后来得知,他是个做水果批发的大老板,专门来收购优质水果的。
“嫂子,”他陪着笑说,“我是真心想和你们合作。这果子品相好,价钱好说。”
巧云这才消了气。她坐下来,跟那果商谈了整整一个下午。从果子的品质到价格,从采摘时间到运输方式,一点一点地谈,愣是把价钱又往上提了三成。
“你媳妇真厉害,”果商临走时对我说,“难怪你家果园能种这么好。”
我笑而不语。谁又能想到,这个被人说是“母夜叉”的女人,不但把我们的日子过成了蜜,还把这份甜蜜传递给了更多的人呢?
去年,我们村里来了个摄影师,说是要拍乡村振兴的照片。他选中了我们的果园,说这里的景致好。
那天,阳光正好,果园里的果子挂满枝头,像一颗颗红彤彤的灯笼。巧云戴着草帽,站在果树下,脸上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
“嫂子,”摄影师一边拍一边说,“你们这日子过得真好。”
巧云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笑:“是啊,日子就该这么过。不管别人说什么,自己觉得甜就行。”
现在,我们的大儿子已经考上了农业大学,学的是果树栽培。小女儿也上了高中,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每当看到孩子们健康快乐地成长,我就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这些年,我常常在想,其实这世间的好与坏、对与错,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就像我们果园里的果树,看似不起眼,可只要用心培育,总能结出甜美的果实。
人生也是如此。有时候,那些看似不完美的选择,反而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幸福。就像我和巧云的姻缘,在旁人眼里也许是个笑话,可对我们来说,却是这辈子最甜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