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弱胜强的底层逻辑是什么?拓跋珪这小子阴得狠,幸运地踩准点了

采蓝说历史 2024-07-25 17:40:40

生活有时候就像斗地主的游戏,你的牌好,咋出咋赢;你牌不好,怎么出都是白搭。这实际上是选择上的一个悖论,叫“弱者怎么选都是错,但强者随便选都是对”。

这种客观存在的悖论进而引申出了更多的思考,比如弱者要想掀翻强者究竟要怎么办?其实总结归纳一下,不外乎以下这几个路径:第一就是攻其不备,也就是弱者采用偷袭的方式给强者予以致命伤害,从而抹平实力差距;第二就是攻其无奈,就是弱者抓住强者有心无力的点,集中力量予以毁灭性打击;第三就是运动消耗,就是弱者充分发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精神,以运动战和游击战的方式对强者进行剧烈消耗,等到其出现漏洞时一扑而上……

说一千道一万,战略时机的选择是一门学问,值得大家去反复学习和揣摩。

拓跋珪在这方面是一个高手,这只白眼狼扮猪吃老虎,从一个流亡异国的小王子变成雄霸北方的大霸主的过程中,狐假虎威、借刀杀人、赶尽杀绝、忘恩负义等都演绎得淋漓尽致。更为可怕的是,这只恶狼自带头狼属性,他能跟人类的狙击手一样,趴得住窝子。

在慕容垂帮助他消灭北方草原上他最后一个强劲对手贺兰部后,他已经公然跟恩公慕容垂翻脸了。但是,他深知自己尚且不是慕容垂的对手,所以并没有啥实际上的动作。他眼里透出一股寒光,死死地盯着慕容垂和他的后燕,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他不需要直面战神慕容垂的时机。

拓跋珪翻脸后,慕容垂其实意识到了自己养了一只巨大的白眼狼了,但为时已晚,南有翟魏、西有西燕、北有北魏,三面环敌的他分身乏术,只能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去消除危机。

战神出马,手到擒来。394年,慕容垂终于先后消灭了翟魏和西燕两大敌对势力。

灭掉西燕之后,鉴于东晋和北魏都对后燕作出了围攻之势。慕容垂在战后东巡阳平郡、平原郡,命慕容农渡过黄河拓地兖州青州,相继拿下廪丘、阳城。

燕主垂东巡陽平、平原,命辽西王农济河,与安南将军尹国略地青、兖,农攻廪丘,国攻陽城,皆拔之

然后,慕容垂坐镇黄河南岸,慕容农再发神威,又干掉了东晋东平太守,随后高平、泰山、琅琊诸郡全部不战而逃,慕容农挥师一路来到东海边安排各地守宰。

东平太守韦简战死,高平、泰山、琅邪诸郡皆委城奔溃,农进军临海,遍置守宰

十一月,慕容农率军进入临淄,标志着后燕彻底拿下了山东半岛。

慕容垂这一连番出招自然是做给之前要支援西燕的东晋看的,你们那帮在淝水之战大胜之后又继续接着奏乐接着舞、嗑药、酗酒和裸奔的老爷们,清醒点,别来招惹我,我现在还很能打,招惹我的下场是什么,你们自己好好看看。

十二月,慕容垂召慕容农等回军。395年正月,慕容垂自平原巡视广川、勃海、长乐三郡后回到中山。此时此刻,70岁的慕容垂还剩下一个急需解决对手,不是别人,正是他亲手喂大的白眼狼拓跋珪。

正如之前所说的,只要时间允许,慕容垂暴打拓跋珪纯属按部就班的事情。关键是,你慕容垂此时已经是七十高龄了,你的身体和寿命遭得住不?

恰在慕容垂打算北上攻打拓跋珪的时候,老天出来抢戏了,他不允许慕容垂完美地打通关,直接安排慕容垂躺床上了。

宝之发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

拓跋珪得知慕容垂的病讯之后,欣喜若狂,这是对自己稳赢的局面了。退,可以避战熬死老神仙慕容垂;进,可以不断挑衅给病中的慕容垂来一张怒火攻心的催命符。最终,拓跋珪还是选择了后者,他害怕慕容垂突然病情好转,那自己就不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到什么时候了。

公元395年四月,拓跋珪南下犯燕。

战略主动变战略被动之时,病中的慕容垂犯下了他这一辈子唯一一次战术安排失误。他跟当年的西楚霸王一样,面对拉拢齐地韩信的不利局面,由于受刘邦的牵制,他没有亲自去对抗韩信,而是安排龙且领兵去送人头。

慕容垂这种情况,晚年的刘邦也曾遇到过,英布谋反时,刘邦也因年事已高不想亲征而准备让太子刘盈领兵出征,是吕后这个优秀的女政治家点出了事情的根本差别,军中老将服你而不会服太子,面对英布这样的强劲对手,最不能输的点就是主帅这个点,所以必须你亲自带队。

遗憾的是,项羽和慕容垂身边没有像吕后那样的好政委,他们都犯同样的错误,以己之短去迎击敌人之长了。

五月,慕容垂派太子慕容宝和两个最能打的儿子慕容农、慕容麟率精锐八万伐魏;弟弟慕容德和侄子慕容绍率步骑一万八千为后继,十万大军出塞。

燕主垂遣太子宝、辽西王农、赵王麟率众八万,自五原伐魏,范陽王德、陈留王绍别将步骑万八千为后继

除了他自己这个超级巨星,后燕的全明星基本上都被慕容垂派出去了,他以为这样的阵营对付拓跋珪那个毛头小子已经足够了。但是,后面的事情会证明慕容垂错得有多离谱!

当时后燕得散骑常侍高湖面对慕容垂这一安排,出来装大尾巴狼了,他说慕容氏和拓跋氏是老亲戚了,咱们对他有恩,双方关系一直很好。之前因为咱们问他们要马的事情闹翻了,那是我们的不对,现在兴兵去打人家就更不对了。拓跋珪这人不简单,咱们的太子年轻气盛,恐怕会失败而归,到时候威信扫地不好接班,陛下再考虑考虑。

散骑常侍高湖谏曰:魏与燕世为婚姻,彼有内难,燕实存之,其施德厚矣,结好久矣。间以求马不获而留其弟,曲在于我,柰何遽兴兵击之!拓跋涉沈勇有谋,幼历艰难,兵精马强,未易轻也。皇太子富于春秋,志果气锐,今委之专任,必小魏而易之,万一不如所欲,伤威毁重,愿陛下深图之。

高湖这番话,前半段其实就跟我们现在的公知、内奸是一个味道,你TM端着燕国的饭碗,一口一声燕国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这是人话吗?后半段更是直接打脸慕容家族,什么叫“时年25岁的拓跋珪有勇有谋,而时年41岁的太子慕容宝还年轻不懂事”?你直接说慕容氏必败就晚了呗!所以,慕容垂盛怒之下将其免官了。

但是,高湖这番混账话中有一点是无可非议的。那就是慕容宝和拓跋珪这两个人的履历优劣是没法否认的。拓跋珪少年亡国,16岁复国,然后灭独孤部、并贺兰部、剿刘卫辰,历经人间沉浮和世间冷暖,他是一匹经验丰富的头狼。但41岁的慕容宝却一直在父亲的庇佑之下成长,从来没有独当一面过。这种经验差不是简单的一两次交学费就可以弥补的。

然而高湖能看出这个问题,人老成精的慕容垂难道看不出吗?可能性不大!怪还是要怪慕容垂站在顶峰的时间太久了,没有正视拓跋珪这个后起之秀。其实他完全可以用当初痛击北府悍将刘牢之的方式去收拾拓跋珪的。他之所以选择主动出击,是因为他一直瞧不上拓跋部的军事实力。

草原民族在军事上的崛起其实是在北宋的靖康之乱前后了,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才完成了战术和装备的整体升级。在那以前,包括匈奴在内的草原政权,在战斗力方面跟战术、装备率先成熟的汉民族以及其他亲汉民族相比,都是一直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当年苻坚刺探代国军情的时候曾有过一段记录:

坚问凤:代王何如人?

凤曰:宽和仁爱,经略高远,一时之雄主,常有并吞天下之志。

坚:卿辈北人,无钢甲利器,敌弱则进,强即退走,安能并兼。

凤:北人壮悍,上马持三仗,驱驰若飞。主上雄秀,率服北土,控弦百万,号令若一。军无辎重樵爨之苦,轻行速捷,因敌取资。此南方所以疲弊,而北方之所常胜也

啥意思呢?公元373年,苻坚为灭代做准备,问代国大臣燕凤,你们家老板水平怎么样?燕凤吹牛逼说自己老板是一代雄主,代国有兼并天下之志。苻坚反唇相讥说你们草原人武器落后,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拿什么兼并天下。燕凤无言以对,只好说草原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人多势众,来挽回颜面。

此时距离苻坚和燕凤对话的时间也仅仅过去了22年,代国还先后经历了亡国和复国双重艰难时期,他们的硬件水平又能提升多少呢?想当初,一个小小的独孤部、贺兰部都让你拓跋珪头疼不已,得靠我们大燕出兵相助才能平息事端。慕容垂看不起拓跋部的军事能力是有原因的。

在这里,要扭转大家一个传统印象,自两汉的汉匈对决到两晋的五胡乱华,很多人的直观印象就是胡人要比汉人能打。其实这是不对的。军事作战并不是靠体格,更多以来的是战术、装备、指挥、后勤等等,其实这几百年间,胡人犯华,基本上都是汉人按在地上摩擦的。到了五胡乱华时期,比较能打的胡人民族其实也都是那些汉化程度较高的民族,比如之前的五部匈奴、散养于华夏内地的杂胡联盟羯族、内迁几十年的氐族和汉化上百年的慕容鲜卑,因为就是他们在汉化的过程中,军事战术包括纪律都被升级了。

这一点,咱不展开讲了,只举一个例子:早在曹操时代,并州刺史梁习就把南匈奴驯化成了乖宝宝状态了,匈奴部落长老看到我们的梁大人,那是要下跪行礼的。然后他们那些草原汉字是要乖乖给汉人官员当雇佣兵的,指哪打哪的那一种。平时更是要服从定点安置管理的。

单于恭顺,名王稽颡,部曲服事供职,同於编户

两晋以降,司马家那些败家玩意不争气呀,对胡人各种政策放宽,让胡人来了一个反向“师夷长技以制夷”,恰好还遇到了司马家陷入了疯狂内卷模式,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们,他们才得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

乱华的五胡之中,石赵能打不?汉人冉闵一时意难平举刀反向,他们有招架之力吗?姚羌更是一个笑话,从姚襄到姚苌时期,不都跟孙十万一样逢战必败,被人刷战绩刷得不亦乐乎?还有草原版吕布刘卫辰,惹事总有他,但挨揍也总有他。

这些胡人为什么会和慕容家等形成两极分化的巨大反差呢?其实就是两个字“汉制”的问题。没有“汉制”或者“汉文化”作为粘合剂,草原人的基因决定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他们的战术永远是骑着快马,冲上去就是一顿远射,然后打得赢就马蹄齐飞地割韭菜,但凡碰到一个硬茬,就赶紧走人。他们玩的是速度与激情,而不是斗志与纪律。

慕容鲜卑为什么在五胡之中最能打?因为他们的汉化程度最高。他们在装备、战术、纪律、韧劲方面,几乎与汉人没啥差异,所以别诧异慕容家的人为什么能翻来覆去地复国?他们的韧性就不是其他胡人可比的。

其实在汉文化的军事分支中,单兵骑射的作战能力,对于一个军团的整体战力保障并不是很重要。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永远是以阵势冲杀去决定胜负的。一个大方阵,手持长枪,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就行了,要啥百步穿杨的技能?直白点,汉文化的军事作战讲究的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形成坦克式的打法,而游牧民族则是突出狙击手的打法。

游牧民族为啥上千年都打不过中原民族?你们数十万人松松散散的各自为战搞骑射,人家只要适应过来了,你们就是纸老虎。但是中原民族随便弄一个万人骑兵团,整齐划一地成军阵冲杀,杀伤力和震撼力都要远胜于你。再加上装备上的差别,草原民族穿兽皮用弓箭,中原民族穿铠甲持长槊,他弓箭不一定穿的透你铠甲,你一枪捅过去就是个血窟窿,谁的攻击力和防御力更强?

慕容垂为什么看不上拓跋珪?我已经是修炼了最高心法的成名高手了,你小子是刚刚入门的生瓜蛋子,怕你干什么?别说你经历丰富,也别说你战绩光辉,没有我这个长辈背后给你撑腰、输血,你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独孤部、贺兰部你都打不动,还打得动我们后燕?

这个时候,有些聪明的读者会提出一个新的疑问?慕容家呼风唤雨是因为修炼了汉文化这套先进功法,可拓跋珪也从小就接受了汉文化的熏陶,难道慕容垂不担心这一点吗?慕容垂确实没必要担心这个,因为高深的功法,其转化和吸收的过程和节奏都是比较缓慢的,比如拓跋珪他爹拓跋什翼犍在后赵当了十年人质,也接受了汉文化的熏陶,结果呢?他对拓跋部完成汉化改造了吗?

汉化改造其实是一个体系问题,它的深层逻辑基础其实就是拓跋珪富国之后有样学样的“编户齐民”。为啥呢?因为定居才能形成稳定的利益捆绑,才有稳定的秩序可言,然后才能加固成所谓的纪律。比如游牧民族极难形成合力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居无定所,你部落首领凭什么叫我在战场上死战不退?大不了我带着老婆孩子换个草原混生活呗。但是中原民族不行,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就是固定资产和流动资产所带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属性。

讲了这么多,怎么看慕容垂都不算犯了什么大错。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他所面对的草原已经今非昔比了,如今的草原是被苻坚改造过的草原。当初,苻坚灭代后,就在代地搞过一遍“编户齐民”了。等到拓跋珪复国之时,代地其实已经是一个半成品了。很简单的两个事就是明证,一是刘库仁被雁门、上谷、代郡三郡兵方背后捅刀的事情,这事所表现出来的组织性和默契性,就不是一个游散组织能实现的。二是拓跋珪对刘卫辰赶尽杀绝之事,拓跋珪为什么能留下刘卫辰所部的辎重率部穷追不舍?搁以前,游牧民族打仗的根本目的就是掠夺对方的物资,物资到手了,谁下令他们死追走没用。这说明拓跋珪已经给他的军队进行升级改造,“编户齐民”所带来的令行禁止已经生效了。

遥想当年,刘卫辰死里逃生多少次了?每次不是丢下财产认输就没事了!因为你拓跋什翼犍没有那个体系去保证广大将士们有不顾眼前利益的纪律性和执行力去追杀一个丧家之犬。举一个直观的例子,我帮你打工是想实现财富上的自由,结果几年后,我真的财富自由了,你还指望我像当初一样给你当狗使唤?

慕容垂对拓跋珪的种种评判,其实在常理上是没错的。错就错在拓跋珪这个人不是常人,他是一个怪胎,他是得到两大高手苻坚和慕容垂直接传功的怪胎。苻坚帮他汉化了部众,慕容垂给他示范了顶级军事打法。

慕容垂一厢情愿地让太子慕容宝带着两个最能打的弟弟去草原上刷战绩,还安排了能干弟弟慕容德、优秀侄儿慕容绍给他站台,应该是万无一失了。这种机关算尽却大错特错的遗憾,其实讲多了也就是时也命也。

插一句,其实慕容宝也并不是大家眼中的无能之辈,至少在慕容垂眼中不是。慕容垂一直都在培养慕容宝,早在388年三月的时候,就基本把朝政交给了慕容宝;然后在393年四月,还让他当上了杂胡总司令大单于。相当于慕容宝已经干了7年总理和2年军委副主席了。

三月,乙亥,燕主垂以太子宝录尚书事,授之以政,自总大纲而已;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宝大单于;

慕容宝本人也一直在中规中矩地工作和学习,与慕容垂身边的高干关系都处得不错。而且慕容垂也认为自己打下的江山交给这孩子去维护,问题不大,还蛮看重他的。

及为太子,砥砺自修,敦崇儒学,工谈论,善属文,曲事垂左右小臣,以求美誉。垂之朝士翕然称之,垂亦以为克保家业,甚贤之

但人算不如天算,慕容垂没有像吕后那样考虑细致,他忽略了三个致命问题:一是慕容宝没有独当一面的大项目经验;二是他的小儿子慕容麟虽然能打,但是历来就是一个坑爹坑哥哥的专业户;三是拓跋部被苻坚脱胎换骨的蝴蝶效应他没看到。所以,高看自己并低估对手之后,他的心只能等着迎接伤悲了。

参合陂的悲剧,即将上演!其背后的底层逻辑其实就是:阴狠狡诈因时就势地做到了“趁你病,要你命”,而慕容垂则“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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