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晒晒:狼妻(野山笔记之三)

从寒评文化 2024-06-14 02:50:12

在大人的故事里, 也有和狼成婚或者说共同生活的。这个狼妻子,照样在山上砍柴,洗衣做饭,或者种地。唯一不同的,是晚上要陪着狼休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愿意这样做。总之,当我听到一个山里的亲戚坐在我的门前谝闲传(拉家常)时,我是笑了的。

“怎么可能!”

“真的,不信你去问一下老左,就是那个干瘦的老头,脸上有一撮毛的那个。他可以证明。”

千辛万苦的,我找到了老左。他正坐在院落打草鞋。我说了自己的怀疑,想要见一下所谓的狼妻子。

他接过了我的红塔山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七拐八拐的,带我到了一个柴门前。这是一个独户。一个黄色头发的女人正在小院子里捡黄豆,她捡一把滚圆的黄豆,就朝瓦罐里丢去,瓦罐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声来。我知道,这是要长豆芽了。

她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痕,从眉毛处一直窜到了脸颊骨。老左简短地介绍了我,我也亮出了自己的记者证。她看了一眼,就跑回房子,从里面拴上,再也不出来了。

“吓着了,一定是。”老左“嘿嘿”地笑了几下,“你就不该说要采访她。她怕这个。”

“那,现在咋办?”

“咋办?凉拌。” 他一摇一晃地走了,留下了痴痴的我。

我就带着du机,拍摄这里的风景。正在拍,一个满脸胡须的人背柴禾回家了。一定是她的男人!我赶忙上去,递上烟,说明了来历。

他放下柴禾,坐在石头上,陷入了久久地沉思。随着他低缓的叙述,一个巨大的画面正在我的眼前展开。

我和阿离是定得娃娃亲。当时,我大(父亲)是村支书,家庭成分也好。阿离很懂事。每次有好吃的东西,都要给我留一份。有次她给我带的麦面饼子,冻成了冰坨坨,就放在村上的“大炕窖”(加温,储藏红薯的地方)里热。结果,那饼子都有了烤红薯的味道。对,我还在上学,她上了小学三年级就退学了。我们在包谷地里偷偷地约会,亲嘴,一直到了十六岁。

阿离长大了,就像一苗成熟的红高粱,在半山腰耀眼着。村子里好多的青年,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对,是提亲了。我慌了,也三天两头地跑去。我们偷偷地在一起,她怀上了我的孩子。

她大知道后,骂我不成才,祸害了他的女儿。要女儿打掉这个孩子。她不听,生下来了。才一个月大,他大偷偷地将孩子送了人。阿离知道后,上吊自杀过,被救下来了。我的大一次坐车,遭了车祸。残疾了,也没干村上的事了。这就是阿离的大狗眼看人低的结果。老天爷睁着眼睛哩。

一月后,她大又成功地给阿离找了一个体面的人家,准备见面。那晚,我也带着阿离准备逃跑。他大发现了,将阿离锁了起来。随后,她失踪了。在山间一逃就是五年。

哦,你看到了,就是现在的模样。她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浑身带毛的狼孩。

听后,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一段爱情故事,走得如此悲惨!随后,这个男人领着我进了家门。那个孩子睡着了,屋子很黑,我没看见。

我是真地想知道她的故事。也许,亲口讲述的,更加真实。她再三地确认我没有一点恶意后,才在一棵大槐树下,讲了下面的故事。

我是爱艮山(注:她男人的名字)的。为啥我们不能在一起?

那晚,我逃到了深山里去。一路狂奔,不寻路的跑,最后歇宿在一个狼洞里。当时我不知道那是狼洞啊。我睡熟了,感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在舔我的脸。醒来,我吓坏了,是狼。一只老狼拉长了舌头看着我。随后,它点头,叼着我的衣裳角。我就跟着走。

到了另一个大洞,周围有哗哗的流水声。原来是一只老狼产下了三个孩子,没了奶水,马上快要死亡了。我又有啥办法呢?只有让狼喝了我的奶水。时间久了,我和狼也有了感情。我觉得,狼不是现实里那么残忍的。真的。它很爱自己的孩子,把能吃的东西,全部让给了狼崽,宁愿自己饿着。

再后来,就有了狼孩。我想我要是回家的话,家乡人一定不会宽恕我的。我就在这里生活着,直到艮山找到我。

他还爱着我,不嫌弃我,这就够了。我的大后来得了伤寒,走了。我们就躲在这个地方,再也不想出山了。

阿离给我讲完故事后,我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她的丈夫拿了一串软柿子来了,递给她一个,我一个。她欢快地吃了起来。 看着他们生活的很随意,在恶劣的环境下,没有一点怨言,我也由衷地露出笑容来。

在随后的几年里,我去南山采访,或者当一个驴友,总会绕到这里来喝喝喝水,聊聊天。他们夫妇俩很热情。他们的日子也逐步在改善,有了自己的摩托车,也添加了一个女孩。

2013年的一个夏天,在连续7天的暴雨中,我决定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发到网上,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生活。

那晚,我当地“走蛟”了。走蛟,是当地人对泥石流的神话说法。地晃山摇,四周的水声震耳欲聋。人们无路可走。经过了恍惚不安的一夜后,天亮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街道去,到城隍庙去,才发现牛身子大的石头堆得满街都是。电线杆在泥水里躺着,好多楼房有了大洞。一些棺材,电冰箱,木头横七竖八地堵在了十字路口。此情此景,可以用“惨不忍睹”几个字形容。

经过三个月的整修,小镇的水电医疗卫生等设施恢复了正常。我穿着一双深桶的黄胶鞋,再一次地去了南山。沿着高低不平的路,进去。大概走了三个多小时,到了他们的房屋前。在我眼前的,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的景象。一头黑猪在路上走,离我有两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它不停地张望着。

他们去哪里了?我向好多人打听,都没有任何的回声。 狼妻子的故事成为了永久的谜。也许,这次泥石流,只是告诫我一件事:他们不愿意暴露行踪吧?

作者简介:

丹凤晒晒,陕西商洛人,70后,网络写手。乡村风情记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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