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岸边,杨败柳残,秋雨凄凄,雾淡风寨,船舶鸣笛呜呜咽咽,几声雁鸣悲悲切切。一处残破的烟雨小亭内,已经略显苍老的刘自珍,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激情,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第59军军长刘振三,叹了口气,问道:“真的要走?”
刘振三不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说道:“徐州的秋天,湿气太重,我受伤的腿,已经痛得要命了,再不走,恐怕就站不起来了。”
刘自珍当然知道,刘振三内心是如何想的,当初,他和董升堂、刘自珍、何基沣等几个读过军校的旅长,号称第29军的少壮派,平津之役,除了何基沣的部下吉星文在卢沟桥打响了第一枪之后。是刘振三在廊坊地区打得最狠,董升堂在南苑打得最惨,而刘自珍在宣武门打得最刁,他假意接受了鬼子入城“游玩”的伎俩,等他们到了城门之下,毫无准备的时候,刘自珍让他的部下,一脚把前来交涉的鬼子翻译官、联络官,三个家伙统统给跺下城墙,然后长枪、短枪一齐开火,打得鬼子鬼哭狼嚎,逃窜不及。然而,这一切功劳,都记录在他人的头上了。自己当年的部下,要么在战火中离开了自己,要么提升了,要么和自己一样,麻木而沮丧地活着。
刘自珍是西北军的老人了,他生于1882年,河北天津人,保定一期肄业,陆大一期特别班毕业。1924年10月任国民1军卫队旅参谋处长,1927年4月任第2集团军铁甲车司令,1928年10月任第2集团军暂编第4师军官教导队队长,1929年1月改任第23师高参兼军官编遣处主任,2月保送陆大学习,9月离校任西北军铁甲车司令,1930年10月返回陆大学习。1931年10月陆大毕业后任第38师111旅少将旅长。1933年参加长城抗战。抗战爆发后兼任北平城防总指挥。1937年9月任第29军37师中将师长,1940年3月任第33集团军参谋长,1942年5月任第77军副军长,1945年1月任第3绥靖区办公厅主任,1948年2月任第3绥靖区干训团中将教育长。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第59军怎么办?”刘自珍迫切地问了一声。
“什么时候回来?那要看时机了。智庵老兄,你也没有看看,一个吸大烟的,是个糊涂蛋,不足堪大任(指第59军副军长李九思),老何,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咱上不了人家的船。冯老总那里,左右摇摆不定,底下的弟兄们,又各有心思,我又能给他们什么前程?离开一时,也好。智庵老兄,好自为之吧。或许,时机不到,正如这秋雨过后,总还会有风和日丽的日子的。”刘振三有些悲伤地说着,摇动着的手,也停在了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窗外的秋雨,并没有影响杜聿明的兴奋,他向他的部下们讲解着,徐州“剿总”的部队,正面临着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从我们在豫东大捷一役中缴获的共军作战概要,不难看出,他们主张的就是在局部机动而灵活地使用兵力,往往集中超过我们数倍的兵力、火力消灭我军,然后即脱离战场,实行整补。隔一段时间后,再来上一次。如此一来,两次大战期间,共军必须有一个休整期,最少一个月以上,否则他们完不成整补及恢复士气的任务。这个时间节点,正是我们要紧紧抓住的最好时机。也正是当下,正是今天,正是陈毅下大血本打下济南城后、正急需休整的今天。如果我军争取主动,先发制人,在刘伯承没有东来,与之合流以前,先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击破陈毅之一部,是有绝对把握的。同志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战则矣,一战必胜。”
或许是由于会议开了太长时间的缘故,这一次的掌声并不那么热烈。然而,杜聿明并没有减少一点兴致,他略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巨大的作战地图前,拿起了指示棒,继续分析着:
“自三十九年7月初,豫东攻势结束后,刘伯承部在豫西整补,陈毅部在鲁中及鲁西南兖州、济宁以北地区整补,并于9月24日攻陷济南,此时尚无发动攻势行动,在共区并无防御阵地及据点工事。但据谍报称:在共区内已有‘消灭黄百韬、再打邱清泉’等口号标语,更有大大小小不同形式的会议,这是共军惯用的伎俩。按照他们用兵的惯例,预计再过二十天或一个月之后,共军势将发动新的攻势。
而我们,自三十九年7月初豫东大捷以来,我军主力已集中于徐州、商丘、新安镇、海州、台儿庄、枣庄、韩庄间地区,一部在郑州防守,华中之机动兵团集结于遂平、驻马店附近。经过将近三个月的整补。虽然此时济南失陷,而徐州我军并未来得及参加战斗,仍然保持充沛的力量。在徐州附近并设有坚固据点工事,不怕共军少数部队扰乱攻击。
这就是我们的优势,这就是我们的时机,况且,白崇禧长官,已经下达了明确的作战命令,命令张淦第3兵团、黄维第12兵团主力,合围桐柏山区之刘伯承主力,争取彻底歼灭之。我们怎么办呢?”
杜聿明说着,又提高了声音,高叫着:“在刘伯承、陈毅东西分离之际,集中我们可能集中的绝对优势兵力,争取主动,包围歼灭陈毅一部,是有绝对胜算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秋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施华威匆匆地给天津的朋友回了长途电话,委托他出手把粮食卖掉,或许正如唐志华说的,此时是最好的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