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安托孤”来看刘备的用人和作风

论史近现代 2024-09-07 00:05:47
从“永安托孤”来看刘备的用人和作风

马植杰

(夷陵之战)刘备败退以后,在江北的黄权,因还道断绝,率军降魏。执法官要按军法诛权妻子,备曰:“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对权妻子仍同往常一样。权降魏后,受到曹丕善待,有人向曹丕和黄权报告蜀已诛权妻子。权对丕曰:“臣与刘、葛推诚相信,明臣本志。疑惑未实,请须后问。”不久得到确实消息,果如权所料。

刘备回到永安后,由于疲困、惭恚各种情绪的侵袭,身患重病,没有再回成都,把丞相诸葛亮从成都召来,嘱托后事。据《三国志》卷35《诸葛亮传》载:

章武三年(223年)春,先主于永安病笃,召亮于成都,属以后事,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先主又为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先主传》裴注引《诸葛亮集》:

(先主)临终时,呼鲁王与语:“吾亡之后,汝兄弟父事丞相,令卿与丞相共事而已。”

以上记述即历史上有名的刘备托孤。刘备对诸葛亮的寥寥数语,表达了他对亮的倚重和信任。一个饱经世态的国君,面对着自己明智不足的嗣子,并不是教给他用各种权术,保住皇位,而只嘱咐他像儿子对父亲那样听从老丞相的指引,以免不辨忠奸,危及大业。假若儿子不能继承堂构,与其把国事弄坏、社稷丧掉,还不如把皇位让给“功德盖世”的老丞相好呢!这种语言应是出自刘备的内心深处,不仅表达了备的意向和情款,而且也是可以令人理解的最好的处置办法。而诸葛亮在答话中所表现的忠贞无二、以死相报的口吻,同他以后不畏艰险、鞠躬尽瘁的伐魏事迹,前后掩映,令人感觉到他们君臣真是如同乳水交融、珠联璧合。非此君不能得此臣,非此臣不能答此君。这样的“君臣际会”,怎能不得到人们的同情与赞扬呢?无怪乎陈寿说这是“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资治通鉴》的注者胡三省也认为“自古托孤之主,无如昭烈(刘备)之明白洞达者”。赵翼亦盛赞刘备托孤之语云:“千载之下,犹见其肝膈本怀,岂非真性情之流露。”在这种罕见的君臣关系中,人们对诸葛亮的歌颂已达到极高的程度,可是对刘备的托孤,人们还缺乏足够的重视与评价。甚至还有个别人认为刘备托孤之语只是一种权术,这种看法未免流于狭隘和猜度了。

刘备在军事上,诚然不具有第一流的韬略,他之所以能有三分基业和长期受到人们喜爱,还是因他善于用人和具有较佳的作风。“三顾草庐”和“永安托孤”,就是以上两个优点加在一起的表现。刘备的用人待士,前面已提到一些事实。总起来看,刘备的用人有以下的长处与特点:

刘备比较能知人,善于发现人才。例如庞统、邓芝、马忠等都因与备谈话而受到赏识。备与马忠仅谈过一次话,就给尚书令刘巴说:“虽亡黄权,复得狐笃,此为世不乏贤也。”“世不乏贤”这句话,看来简单,但非善于知人者是不能道出的。那些庸碌或多疑的君主就经常感叹无才可用,或用而疑之。刘备临死时,告诫诸葛亮说:“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可是亮不以为然,后来亮初次伐魏,即用马谡为先锋,结果招致了街亭之败。说明刘备在知人方面,确实有高明之处。

刘备不只善于发现部属的才能,对于人的品性也有很强的辨别能力。例如当备被曹操击溃于当阳时,有人言赵云已北去投降曹操,备立即以手戟擿之曰:“子龙不弃我走也。”不久,赵云果然抱着备幼子阿斗(即后主刘禅)回来了。又如刘备领益州牧后,有人诬告李恢谋反,刘备立即“明其不然”。后备更提升恢为庲降都督。李恢在南中终于立下了很大功勋。

刘备对部属往往能体贴照顾,全其孝道。例如当备投靠公孙瓒时,渔阳郡人田豫“时年少,自托于备,备甚奇之”。后备为豫州刺史,田豫因母老,求归故里,备涕泣与别,曰:“恨不与君共成大事也。”又如刘备在新野时,得徐庶而器之。徐庶后跟随刘备南逃,为曹操所追破,庶母被俘,庶因此向备请求到曹操那边去,刘备体谅其母子深情,还是忍痛割爱,令庶归北。

刘备用人注重德才兼备。备进取刘璋时,梓潼县令王连守城不降,备“义之,不强偪也”。及刘璋投降,备对王连甚为重用。备对忠孝卓著而早死的将领霍峻甚为悼惜,曾“亲率群僚临会吊祭,因留宿墓上,当时荣之”。

刘备同其部属的关系,比曹操、孙权更加诚恳和互谅。刘备个人的作风也较检点。赵翼言:“亮第一流人,二国俱不能得,备独能得之,亦可见以诚待人之效矣。”刘备在对待部属、百姓上,未见有屠城与灭人三族之事。至于曹操、孙权乃至司马懿均不能免此。如前所述,在赤壁战前,曹操已据有中夏,孙权亦有江东,而刘备则“众寡,无立锥之地”。假若不是刘备在用人与作风方面有较好的表现,恐怕是不能成就其三分基业的。故我们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刘备是以用人和作风定三分的。

刘备在历代帝王中,具有显著的特色。他之所以为后人熟知并有较佳印象,并非由于偶然因素。他的军事才略虽不突出,但在用人待士方面,在历代帝王中是罕见的,对后世亦具有广泛而有益的影响。

本文节选自《三国史》,山西人民出版社2024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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