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前，真的没想到，许知远采访费翔，会这么狼狈、这么好笑。

费翔用中文侃侃而谈，许知远却在拽英文。

一开场，许知远就说自己紧张了，因为见到费翔，就像见到一个男神直接从屏幕里走出来了。

费翔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讲小时候因为长得胖，在学校里一直被同学歧视，邻居们也觉得他这个小老外长得很奇怪，个儿大得要命，“我绝对是一个……”

许知远立即抢话：“Outsider（局外人）！”

费翔纠正道：“是当地的一个奇观。”

费翔聊在台湾读“台北美国学校”，说学校很奇怪，好像想搞一个“泡沫”。

人家都已经说“泡沫”了，许知远非要再用英文重复一遍，“一个bubble（泡沫）！”

费翔继续用中文解释：“一个泡沫当中，有一个所谓正常美国学校的样子。”

许知远又懂了，脱口而出：“American life（美式生活）！”

费翔有多努力在避免说英文，许知远就有多努力在飙英文。

聊阅读，费翔说年轻时喜欢过一个争议作家，叫安·兰德。

许知远秒接：“《Fountain》！”（是的，许知远把书名说错了。）

但费翔还是很自然地接过话：“《The Fountainhead（源泉）》。”

不留痕迹地帮他更正了书名。

聊音乐，费翔说自己做了张专辑，名字是《人》。

费翔说的是中文，许知远又给他翻回了英文，“《Human》那张。”

但是，费翔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和得体，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还趁着休息的时候，主动称赞许知远，说一般在采访时提到安·兰德，没有人会知道，“只有你会认得，会理解我说的话，我就觉得特别高兴。”

面对费翔的恭维，许知远既没有自谦几句，也没有追问费翔的感受，更没有挖掘一下安·兰德的争议性，而是直接岔开话题，转头指给费翔看阳台外的黄浦江……

两人第二次见面，终于开始挖掘费翔的性格了。

许知远上来就问：“你身上boyish（孩子气）的东西，是怎么一直保持住的？”

接下来更是时不时地往外蹦英文单词。

许知远：“人是非常adaptive(有适应能力）的。”

许知远：“这个游戏规则，这个Social norms（社会规范）。”

费翔：“我觉得人工智能才是真正的可怕。”

许知远：“所以，AI（人工智能）是真的ghost（鬼魂）。”

整个访谈，仿佛是许知远的单词中译英抽查，简直怀疑他是喊费翔来练习英文口语的。

聊年轻人的困境——

许知远：“人不就是在这些struggle（挣扎）里，找到自己是谁吗？”

聊时代的变化和问题——

许知远：“现在都变成一个dissolution（瓦解）了。”

许知远：“Dark side（黑暗面）开始出现了。”

许知远：“只能去找一个personal boat（自己的船）。”

隐隐有种感觉，许知远仿佛想通过脑子，赢过费翔大帅哥。

结果发现人家居然活得又帅又通透时，自己引以为傲的知识水平似乎派不上用场了，心理防线就有点崩溃了，不自觉地流露出脆弱和无助，在挫败的状态下，“嗷”地开始随机飙英文碎片。

费翔：“去美国就是想知道，如果没有‘费翔’这两个字，我还行不行？”

许知远：“对broadway（百老汇）最早是什么时候有兴趣？”

费翔：“大家都觉得梦露是一个漂亮的花瓶。”

许知远：“是一个sensual symbol（性感符号）。”

费翔：“我从梦露身上所学的东西，就是你不能停留在人家给你的定位上。”

许知远：“没想到，梦露是一个你这么大的inspiration（启发灵感）的人。”

费翔：“我的朋友会责怪谁谁曾经说了什么话，因此他就得离职。但你得把自己放在时间和历史的正确位置里。”

许知远：“那种Cancel Culture（取消文化）太可怕了。”

据不完全统计，在这段1小时左右的访谈中，许知远大概飙了20多次英文！

以往，许知远和学者们聊天，很少如此局促。

但是一旦碰上“聪明”的美女、帅哥，就会突然产生一种笨拙的娱乐效果——上一次让他这么“慌乱”的，还是俞飞鸿。

还有另一种情况，当许知远对话蔡澜时，努力地想升华一些价值和意义。

但蔡澜直截了当说：“你吃吃这个鱼春，很好吃的。”

就差把许知远的头按在桌子上让他吃了。

那时，许知远也有种使不上劲儿的坍塌。

空有宽广的知识面，但在真正的人生智慧面前，他却只能陷进语言的魔障里，爬不出来了。

蔡澜一针见血地点评许知远，“你常常看别人，你很少看自己。”

言下之意，许知远是个总做无效观察的人，读了那么多书，却很少拿到人群中去实践，所以只有审视没有通透，活得很拧巴。

当一个敏感的文化男，遇到一个真正的满级人类费翔，直接整不会了，只能无力承认问不出啥了，人家太自洽了。

费翔的回答，让许知远的面色越来越焦黄。

他突然叫停，说要歇两分钟。

原来，他是为了转过头，背着镜头长叹一口气。

需要歇一歇喘口气的，不是费翔，而是他。

最后一幕，许知远坐在马路边叹息，人家真就是童话人物，“我们太追逐深刻的主题，咱们这是伪深刻。”

感觉许知远疯狂建立的、强大而丰富的精神世界，会因为这一次采访而内耗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