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公最穷那年嫁给了他。
为了替他还清欠下的百万贷款,我一天打两份工,回家又兼职游戏陪玩赚钱。
可直到后来,我在上班的高档餐厅里,看到了本应在工地搬砖的他。
舍不得为我买一个五块九蛋糕边角料的他,喝着几十万一瓶的酒,为一个女明星豪掷千万。
提到我时,他满脸的鄙夷:「不过是一条用来刺激周桃的狗罢了,上赶着倒贴要嫁给我,每次和她做的时候,我都觉得她廉价的让人恶心。」
我不吵不闹,安静和他离婚,又替自己选好了墓地。
后来,他终于才发现,他执念了十年的白月光一直都是我。
他捧在手里的女明星,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
他疯了一般想要补偿。
却不知,我早就已经死了。
01
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
游戏陪玩群接单时说好十分钟后上线的老板却忽然开始骂骂咧咧,逼我现在立刻上号。
威胁和警告的声音接连不断,我只能不停赔罪,又退回了一大笔钱,承诺十分钟后一定上线,这才勉强稳住了这一单。
没办法,我太穷了。
一小时陪练,三十块,却能让沈彦这几天的晚饭,多添一道肉菜。
想到这儿,我嘴角勾起一抹笑。
可下一秒,我却在工作餐厅的VIP包间里,看到了本该在工地工作的男友沈彦。
沈彦很穷。
众所周知。
他负债百万,被家里人赶出去,如果不是我好心收留他,替他还债,他可能,会被逼债的打死在那个雨夜。
可此时,他面前却摆满了昂贵的红酒。
穿着暴露的女生缠在他身上,他来者不拒,享受的把手伸进女孩的衣服,引的女孩阵阵娇呼。
有公子哥儿朝他敬酒,随口问道:「沈哥,你还真跟姜海月结婚了?会不会闹太大了?不怕周桃姐真吃醋不理你了?」
沈彦哈哈大笑,得意无比:「结婚,骗她的而已,要不是为了逼周桃尽快接受我,我才不愿意陪她演戏。」
「你们不知道,那女人廉价的很,死活都要倒贴嫁给我。」
「每次和她做的时候,她那一身的穷酸气,都熏的我直犯恶心。」
熟悉的声音,明明离开时还在依依不舍的和我温存,现在,却面目狰狞陌生的让我身体止不住发抖。
沈彦抿了口酒,眉目间的恶劣呼之欲出:「你们不知道吧,我跟她结婚领证时,骗她说没钱办婚礼,她就自己找了几个塑料袋顶头上当白纱,要不是兄弟定力好,我真的会当场就笑出来。」
恶意的笑声连成一片,我身体中血液的温度被急速抽干,下一秒,一大片腥甜涌进胸腔,挤压内脏。
我扶着墙跪倒在地上,门里的对话却依然还在喋喋不休。
周彦的兄弟拿着手机,讨好的开口:「话说回来,还是周哥有办法,周桃姐为了躲着周哥,游戏账号都好几年没上了。」
「可一听说周哥结婚,她立马就急的连登几天账号。」
周彦挑了下眉:「她能回头就好,也不枉费我在她身上砸了上千万的资源。」
过后的声音一点点模糊。
我蹲在地上,咬着虎口,将绝望哽咽的声音一点点吞进腹中。
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潮湿阴暗的地下室。
疼痛将我撕裂,我满身冷汗,脸色惨白的问周彦:「阿彦,隔壁超市今天有五块九打折的蛋糕边角料,我刚刚没舍得买,但现在……你能帮我买回来吗?」
我好疼。
剧烈的痛苦拧成一点刺进脑海,让我迫切的想吃点什么东西缓解。
可周彦却轻轻抱着我,声音温柔而又残忍:「宝宝,你也知道我们的条件。」
「五块九可以买多少馒头了?乖,我们不吃,好不好?」
「可我快要……疼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忤逆哀求。
他沉下脸,将我狠狠推开,眼神冰冷倨傲。
原来,从没有什么直男不够体贴,也不是他没钱,只是在他眼里。
我不配。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
再回神,是手机疯了一般的尖叫。
原来,十分钟到了。
我咽下满嘴腥甜,哆嗦着登陆账号,进了老板的组队邀请。
下一秒,包间里就传来了沈彦兄弟大呼小叫的声音。
「周桃又登陆账号了!」
「怎么回事彦哥?上号秒组队?故意刺激你?」
「哎,要说周哥也真是纯爱,为了一个游戏里认识的网恋对象,苦守这么多年。」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款游戏。
但思绪清明的第一秒,我想的是,原来,他们也玩游戏。
那可真是——
晦气!
02
蹲在厕所打了两个小时游戏。
起身时,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刚想去洗把脸,抬头,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鼻血,已经流了满脸。
我习以为常的低头冲洗。
这次,足足半个小时,鼻血才勉强止住。
回到家,沈彦早就等在床上了。
见到我,他立刻黏黏糊糊的蹭过来搂我的腰:「宝宝,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滚烫的大手在我腰腹间游走,带着明晃晃暗示。
相处太久,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胃里一阵恶心,我低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沈彦也不恼,只是笑嘻嘻的再次贴过来,邀功一般指着桌子:「宝宝,今天工头请客,我给宝宝打包了你爱吃的。」
简陋塑料袋里的东西都混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浆糊。
黏腻,恶心。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沈彦和他兄弟们吃剩的菜。
其实,那家餐厅可以让人专门打包。
可沈彦就是要这么羞辱我。
而偏偏最可笑的是,这样的饭菜,我满心幸福的。
吃了五年。
肠胃又是一阵抽痛,我再也忍不住,冲进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海月,你怎么了?」沈彦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一暗。
他死死盯着我,紧张的问:「你不会……怀孕了吧?」
我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我们太穷了。
避孕套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昂贵的奢侈品。
每次我都趁着活动,屯上一堆廉价的套套。
周彦嫌不舒服,很少去用。
每次,都是他哄着求着说不戴,弄在外面。
大部分时间他都很乖。
但也有情难自控的时候。
这五年,我不知在周彦的眼泪和道歉声里,吃了多少药铺两块钱一片的廉价避孕药。
我早就……没有做母亲的权利了。
泪水滚滚而流,周彦忽然烦躁的摔了筷子。
反复踱步后,他抓住外套出门:「我去给你买药,这孩子,打了!」
我忽然没忍住笑出声。
一片朦胧的泪水中,我问他:「去你常去的那家黑药铺买便宜打胎药吗?」
「你知道,那种药,会吃死人吗?」
「打个胎而已,姜海月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周彦脱口而出。
我笑的弯下腰,眼泪却抑制不住簌簌而落。
真没出息啊。
我疯狂擦泪。
然后直起腰,指着门口:「周彦,我们离婚。」
「这是我外婆留给我的房子,你带着你的东西,滚。」
那一瞬间,我读不懂周彦眼里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一脸委屈的过来抱我。
「宝宝,你今天怎么了?」
「我知道我现在没钱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但是宝宝,我会努力的,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以前我听到这种话,不觉得他是在画饼。
我只觉得那是我们间,对未来美好的规划和期盼。
但现在……
我忽然抬手,竭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演够了吗周彦?」
「或者我该叫你,周氏集团,太子爷?」
03
周彦维持着被打的姿势很久,才用舌头顶了顶腮。
再抬起头来,他已经不是那副在我面前乖巧的样子。
满是嘲弄的眼神看过来,他嗤笑一声:「什么时候发现的?」
「以前还能装,现在,知道自己怀孕了,觉得肚子里揣了周家的血脉就有底气跟我叫板了?装不下去了?」
他懒洋洋的倒在沙发上,嫌弃的啧了一声:「不过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也知道,我心里有人,周家,也只认周桃一个儿媳妇。」
「跟你结婚不过是闹着玩玩,至于你肚子里的杂种……姜海月,你不过就是个连爹妈都不要的孤儿。空有一张脸长得好看些,这些年……」
他摇头啧啧几声:「也老的不像样子,你觉得,你也配给我生孩子?」
我一直没说话。
周彦有点急了,他忽然起身死死拽住我的手腕,表情阴沉:「你到底要干嘛!姜海月,跟我去把孩子打掉。」
「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以后我们离婚,我还能给你一笔钱,但如果你还像现在一样贪心,想母凭子贵……我保证,你什么都得不到!」
人竟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忽然嗤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我竭力挣脱开周彦的手,再次抬掌,朝着他另外一边脸,狠狠扇了过去。
「傻哔,想象力真丰富啊。」
「我怀你的孩子,你配吗?」
我身材高挑,常年劳力,哪怕身体虚弱,也有几分力气。
我死死揪着周彦的衣领,甚至往上掐住了他的脖子,一字一顿。
「周彦,我的伤疤是你用来刺痛我的武器是吗?」
「戳别人的痛处自己获得快感,你真的,很没品。」
「还有,我不是孤儿,别忘了,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外婆,是为谁而死!」
说到这,我声音哽咽。
周彦比我高一个头,他震惊的低头看我,那副居高临下的人样子,真让人不爽
我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膝盖,在他震惊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又抽了他几个耳光,这才气喘吁吁的开口。
「周彦,廉价避孕药有多伤身体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在乎。」
「我啊,身子早就坏了。」
「我早就没有做母亲的权利了!」
周彦这么骄傲的人,大概是不会任凭我打骂的。
他正要爬起来反抗,但也不知是我的那句话触动了他,他忽然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在他震惊的放大的瞳孔中,我也看到了自己。
又流鼻血了。
我随手抹了一把,把满手的血擦到他白衬衫上,笑:「周彦,我不是怀孕,我要死了,癌症。胃癌,宫颈癌,都是中晚期了。」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情绪太过激动,我有些呼吸困难。
眼前昏花了几秒,我差点站不住。
周彦下意识要来扶我,却又硬生生止住动作,板着脸嗤笑:「姜海月你现在骗人的本事还挺像模像样。」
「每天你都跟猪一样把我带回来的东西全吃光,你会的胃癌?」
「编也编……」
没等他说完,我就又抬手,狠狠一巴掌,彻底把他接下来的话打的悄无声息。
「周彦,把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钱还回来。」
一开始,得知自己患癌的消息后,我迷茫,痛苦,最终决定放弃治疗。
这个家已经太过风雨飘摇,经不起任何一点折腾。
所以我想,在我有生之年竭尽所能,替周彦还完完债务。
可现在。
我不想了。
凭什么,我要死,他活着。
堵住源源不断的鼻血,我掐住被我踢的半跪在地的周彦的下巴轻轻抬起来。
「周彦,你最好祈祷我能活,不然,我死那天,也一定杀了你,让你替外婆偿命!」
04
周彦离开时很狼狈。
他大概从没想过,自从将他捡回家后,就一直对他百依百顺的软糯女孩,有一天会这么疯。
但我太疼了。
身体的疼痛和被欺骗的痛苦逼的人辗转反侧,精神支柱轰然崩塌,五脏六腑都在煎熬。
撑到半夜,我才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梦里,梦到了八年前。
那时,我还在高三。
外婆身体还很硬朗,知道我学习压力大,小老太太偷偷攒钱,给我买了一部手机。
我清楚的记得她慈祥的喊我:「囡囡,小孩子不要压力这么大,一切都有外婆。」
大字不识几个的她,硬是给我下载了当下最时兴的几款游戏,不停的催我。
「外婆听说,你们同龄人啊,最喜欢玩游戏了,你看,外婆给你下载好了,你玩玩试试,好不好玩?」
我一开始是抗拒的。
高二大家已经不像高一时那么松散。
残酷的竞争让我几次差点和年级第一失之交臂。
拿不到年级第一,就没办法减免学费和学杂费,我不想让外婆太辛苦。
但外婆却慈祥的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小孩子的任务就是要快乐的,囡囡已经很懂事了,外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希望囡囡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
七十岁不识字的外婆戴着村集上两块钱一把的老花镜,手把手教我打游戏,还不停自责:「外婆听说游戏是最廉价的获取快乐的方式。」
「外婆如果有钱就好了,就带囡囡去旅游,看山看水……」
在她喋喋不休的絮叨声里,我选了最热门的一款游戏。
游戏入手不难,每天结束学习,我都会打打游戏放松一下。
这么一个寒假下来,竟然也打上了很不错的段位,榜上有名。
开学时,有人加了我,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这个月的省一荆轲?」
我没有理会,随意同意了好友,就继续每天早五晚十的高中生活。
有时候太累太压抑了,就去打一两把游戏。
乱杀的感觉真的很解压。
那个奇怪的,加我好友的人,也在不停骚扰我。
「九十五胜率上省一,兄弟,要不要考虑来打职业?」
「兄弟你是真高冷啊,这么久都不搭理我,有空一起打一把?」
「我刚观战你了,你是真的细!一分十九秒出野区,比别人快了将近半分钟!我之前一直追不上你小子还不服,现在服了。」
「不是兄弟,你怎么不玩了?我有点小钱,算我求你,跟我去打职业吧,包有前途的!」
有时候时间太赶匆匆忙忙一把游戏就下线,等我看到这些消息时,已经是高考前。
我问他:「职业,有钱拿吗?」
对面似乎是守着手机,几乎秒回:「包的!你放心!」
「女生也行吗?」我对职业了解不多,所知道的职业选手,都是男性。
对面发来了几个感叹号,很久后才说:「你……是女生?」
我回复了一个「嗯」字,照旧高考。
但那年高考发生了极不好的事。
那时候高考已经很正规了,但仍旧有不怕死的人,顶替了我的成绩。
明明693分。
我却无缘一本。
甚至无缘专科。
但我没办法。
因为,外婆出车祸了。
我无瑕顾及外婆的车祸是一场阴谋还是意外。
但顶替我高考成绩的人给的那笔钱成了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从此我三缄其口,沉默寡言。
住院照顾外婆的那段时间,我一遍遍翻开书,又一次次将它丢到一旁。
极度的不甘和压抑让我几乎自暴自弃。
我成了贩卖高考成绩的罪犯,却又被生活压的脊背佝偻。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让我迷上游戏。
我也终于看清了那个喋喋不休给我发文字的人的名字——
「不周山。」
我天真的想。
算了,今年不能读书,我还有明年。
复读的这一年里我或许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同样可以减轻外婆的经济压力。
所以,我主动给他发了消息,说:「你好,我要打职业。」
05
但我终究没能走上职业这条路。
买我成绩的人说,三年内,不许我再去复读。
为防止我不老实。
他们打断了我的手。
小县城里消息闭塞。
从县城告到省城,再到外婆掏空积蓄带我到省城大医院治疗,我们我们一共搭了一百三十五辆顺风车,走了十三万五千一百三十一步。
事情的最后是,我说。
「外婆,我们,不治了。」
点开「不周山」的账号,我告诉他:「职业,我打不了了。」
「可我们明明已经训练了那么久,你——」
他很着急。
可是。
没用的,断掉的手筋哪怕重新连上也会时常疼痛。
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女终于折翼。
靠意识和极致的手法闭眼乱杀的天才,终有一天也会被困在低端局,双手颤抖的拿不起手机。
我成了小县城里万千普通女孩中的一员,在小超市的收银台前和肮脏狭小的柏油马路上反复春秋。
直到遇到……周彦。
窗外响起一声闷雷,我捂着剧痛的心口缓缓起身。
伸手下意识想搂身边人的腰,可直到摸到空荡荡的床铺,我才恍然惊醒,原来曾经的五年,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喉咙里又泛起腥甜,老旧的房屋太空了。
我慢吞吞的摸索到抽屉最深处的遥控器。
屋子里摆着的电视机还是外婆去世前买的,最普通的款式,能看的台寥寥无几。
但直到电视机里欢快的声音响起时,我还是从凄风冷雨之中,汲取到了一丝温暖。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从电视机里欢快的综艺节目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周桃。」
她是新晋小花,从小县城走向全国舞台的励志代表,高考接进七百分的天才少女。
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加诸在她身上。
从前,我只闻其名不见起人,可直到我看到她那张单纯无辜的脸时——
血液一点点从胸腔朝上涌,我死死掐着泛白的指尖,才终于从一片通到极致的麻木中回过神来。
原来,是她。
综艺主持人声音澎湃。
「听说周小姐和男友是因为游戏结缘,明天可不可以连麦打游戏,给咱们观众撒波糖?」
周桃红着脸点头。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头盯着自己的游戏账号,忽然嗤笑出声。
原来有些人,天生,就不配幸福。
但老天,又偏偏给了她,最后一点生机。
06
遇到周彦,是我高考失利的第二年。
那时往日的同学刚好借走我的游戏账号:「反正你现在也玩不了,我要参加校园活动,你有历史省标,还是省一,借我装一下。」
记载着我和外婆美好记忆和我高三一年昼夜不休学习的账号如今不过是一堆带着嘲讽的冰冷数据,我没什么犹豫就借了出去,却没想过,命运会给我开那么一个天大的玩笑。
借完账号,我工作的小便利店走进来一个眼眸熠熠却浑身脏兮兮的少年。
它主动问我要了一块面包,然后一边跟我套近乎,一边亦步亦趋的跟我回了家。
他告诉我和外婆,他是出来打工的,结果刚下火车,就被偷走了行李箱。
连带着里面的身份证钱包手机,都了无音讯。
外婆心善,对和我同龄,又那么乖巧有礼貌的周彦动了恻隐之心。
她收留了周彦,却没想到,会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那天,我照旧下班,可刚到家门,就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围着周彦。
周彦满脸的抗拒,见到我,他眼眸一闪,开口向我求救。
或许是少年的喊声太过凄惨,鬼使神差的,我拦在他面前,拿起手机想要报警。
为首的壮汉一把拨开我,他很不耐烦,推搡之间,我被推倒在地,本就受过伤的手腕,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响。
外婆听到动静,看到摔倒在地的我,心疼的扑过来。
外婆热情,心善,她扬起拐杖,然后赶走那些壮汉。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努力挺直腰板,色厉内荏的将我和周彦同时护在身后,大声质问他们是什么人。
可那群壮汉还没说话,周彦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我以前做生意赔了几百万,他们是我的债主,奶奶,别让他们带走我,不然,我会死的!」
事情的最后,是外婆满眼悲悯的将周彦护在怀里,自己却摔在地上,摔的从今天到她此后彻底合上眼睛的那一天,都没能再起来。
那群壮汉怕事情闹大,又有周彦在一旁驱赶他们,迫不得已灰溜溜的离开。
可是我最亲爱的外婆啊。
我惨叫着扑上去,打120把她送进医院。
外婆本就年纪大了,没摔倒还好,能再撑个几年,可这一摔,老年人腰椎骨折,脊柱碎裂带来的一系列并发症,残忍的夺走了她的性命。
短短一个月,外婆就从健步如飞的硬朗小老太太,变成了枯槁在床上,瘦弱可怜的一副骨架。
我一声声嘶吼哭喊。
绝望时恨不得和外婆一起离开。
是周彦拽住了我。
在所有人都告诉我要坚强,不能沉浸在悲伤里时,是他,一次又一次温柔的安慰我,告诉我说,「没关系,你有权利难过。」
「发泄出来就好了,想哭的话就哭,我一直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右手粉碎性骨折,行动不便时,是他,小心翼翼的,如同捧着易碎瓷器一般,一次又一次轻柔的替我穿上鞋子。
少年小心翼翼的脸红胜过一切。
失去所有的我,几乎将他当成了昏暗世界里的一抹天光。
宛如在枯竭里死而复生,无数个夜晚。我颤抖着抱住他哀求出声。
——我只有你了,别走。
他说:「我也是,姜海月,我也只有你了。」
所以,往后的五年,我从没想过,害死外婆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身体从剧痛中醒来,连思绪也变得清晰。
我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流出来,嘴里却发出似哭似笑,含着血沫子的诡异声响。
周彦。
周彦从来都没有欠过债,又哪里来的债主?
当年那群壮汉……
我摸索着拿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
接连被挂断三次后,周彦矜持的声音才响起来。
一阵推杯换盏的声音,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对身边人说的:「诺,我早就说了,姜海月离不开我,用不了一天,她就会回来找我。」
「三小时,我赢了,给钱。」
他身边的兄弟夸张的惊呼:「这么舔?我还没见过这么舔,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周少,这女人不会赖上你吧,你要惹麻烦咯。」
周彦轻笑一声:「无所谓,反正已经养了五年了,也不差往后几年,大不了多给点钱,送的远远的……」
他还真好意思说他养我!
我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周彦,当年推到我外婆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债主,是你家保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