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年十月，曹操征讨吕布之战，吕布一开始的防御总战略就有问题。

不过他的战略本身，其实并没有错，主要在于他没想到广陵太守陈登会反叛，致使他的战略计划全盘落空。

（吕布失算）

本文我们从曹操顺利攻下彭城的过程，来探讨下吕布防守战略的问题所在。

198年三月，吕布派高顺、张辽攻打曹操之豫州牧刘备所守的小沛。

七月，曹操第三次南征张绣受挫，返回许都。

是岁（198年），太祖自宛征吕布。【魏书曰：（曹营）议者云（刘）表、（张）绣在后而还袭吕布，其危必也。（荀）攸以为（刘）表、（张）绣新破，势不敢动。（吕）布骁猛，又恃袁术，若纵横淮、泗间，豪杰必应之。今乘其初叛，众心未一，往可破也。】--裴注《三国志·荀攸传》

此时刘备已在小沛坚守了四个月，但许都曹营高层大多数担心的是征讨吕布，怕遭到荆州刘表、张绣的背袭。

（曹操东征吕布时局势图）

会议上，只有朝廷尚书、车骑将军军师荀攸，力排众议，料定刘表、张绣刚吃了败仗，肯定不敢出兵。

然后说：

“吕布骁勇善战，又和袁术已重新结盟。如果任由他攻下小沛，壮大声势，将招致各地武装积极响应他，而背叛我们。

应该趁他现在刚背叛我们，那些欲反叛者还在观望，赶紧去打，才能获胜。”

事实果如荀攸所料。

比行（出征之前），布以（已经）败刘备，而臧霸等应之。--《三国志·荀攸传》引《魏书》

九月小沛城陷落，曹操大军正式从许都东征时，一直在徐州北部困扰吕布的臧霸等泰山军，响应并与吕布联合了。

（荀攸正确分析了局势）

曹操留曹氏、夏侯宗亲分守后方，以防备刘表、张绣等。

亲率大军带着乐进、于禁、徐晃等将，离开许都，浩浩荡荡地向小沛进发。

自起兵以来，曹操一直四面受敌，却能征讨四方，靠的就是这种不求万全，通过分析先急后缓的胆略。

此时的吕布已到了必须征讨的地步了，至于后方张绣、刘表的威胁，就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敢动”。

198年十月，曹操大军经过豫州梁国的时候，遇到只身从小沛逃出，准备回到许都的刘备。

刘备沿途收集残部，跟随曹操杀回小沛。

（《三国志·先主传》引《英雄记》）

（小沛的高顺已是疲惫之师）

高顺、张辽自198年春开始攻打小沛，到九月才攻陷，至少攻打了半年，已是人困马乏，物资消耗巨大。

长达半年残酷的攻防战，小沛的城防肯定也是受损严重。

高顺军立足未稳，民心尚没归附，加上还来不及休整，曹军主力就攻到了，根本无力阻挡。

所以曹操收复小沛的过程，史料连提都不提，可见曹操轻而易举地就夺回了小沛周边一带。

并且还分兵北上，攻打张辽的所领的豫州鲁国。

（曹军别部往北攻打张辽的鲁国）

待后来张辽投降，曹操任命跟随吕布到徐州，曾背叛过自己的兖州别驾毕谌，为新鲁相。（《三国志·武帝纪》）

当曹操主力大军，从小沛继续往东，向徐州要地彭城国进军时。

吕布之鲁相张辽，仍在鲁国抵抗曹军别部的进攻。

曹军刚进入彭城国境内时，在下邳城的陈宫向吕布献策：

“曹军远道而来，我们应该组织人马于彭城反击，以逸待劳，肯定能赢。”

陈宫说的彭城，指现在的徐州市，是彭城国的治所地。

（吕布陈宫进行战略讨论）

吕布回答：

“不如再等曹军攻到下邳时，再把他们赶进泗水里。”

（《三国志·吕布传》引《献帝春秋》）

一年前，即197年的夏天，吕布就是利用了下邳城外泗水的地形，将来攻的袁术大将张勋等七路大军，几乎全部消灭。（《后汉书·刘焉袁术吕布列传》）

他想故伎重演，再利用泗水地形，打败曹操。

并且曹军远征而来，再在彭城国消耗一波后，等攻到下邳时，吕布军更是以逸待劳。

而且让曹军深入徐州腹地，还能拉长其粮草补给线。

（一年前吕布在泗水边大灭袁术七军）

如此，曹军的后背和补给线，就暴露在吕布北边盟友泰山军的面前。可以利用战略纵深，让泰山军切断其粮草补给，南北夹击曹军。

而吕布所在的下邳城，可以依托南边下邳国辖县，及陈登的广陵郡的兵马、粮草物资支撑。

下邳城，位于现在的江苏省徐州市睢宁县古邳镇。

小沛，即今徐州市沛县。其东边不远的薛县，当时位于鲁国南端，被称为上邳。这一带是古邳人的活动区域。

薛县，位于今山东省滕州市南四十里皇殿岗故城址，也以战国时是孟尝君的封地而有名。

（上下邳之间的彭城国）

吕布的战略计划也是不错的。

就战略本身，相较于陈宫的彭城会战方案，甚至胜算更大。

但问题是彭城会战即使败了，还有退路，可以继续组织下邳会战，是把战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吕布直接一步到位，把战场摆在自己的居城之下，一旦出现意外，便再无退路。

当然，我这是在开马后炮，做事后诸葛亮。

吕布不能像我们一样开上帝视角，所以对自己的方案很笃定，说不定还有些许洋洋得意，否决掉了陈宫彭城会战的方案。

吕布不肯发起彭城会战的后果，就是彭城国丢得出奇地快。

（彭城快速陷落）

（198年）冬十月，（曹操）屠彭城，获其相侯谐。--《三国志·武帝纪》

曹操198年十月行军到梁国，还没到一个月，便先后收复了小沛，攻陷了彭城国的治所彭城。

吕布的彭城相侯谐的军事才能，远远不及刘备。

基本上没能起到消耗曹军的作用。

“屠某城”的“屠”字，《后汉书》作者范晔的解释特别好。

“克城多所诛杀，故云屠也。”

“屠某城”不同于普通的攻陷城池，的确含有浓重的血腥味，对城内进行了大量诛杀的行为。

但又与现代人所理解的屠城，及曹操前两次对陶谦徐州百姓的大屠杀不同。

（曹操对彭城是“治”而“快”）

区别在于，“屠某城”并不是针对城中普通百姓的肆意屠杀，而是对反对力量，比如军人、敌方顽固支持者，所进行的无情剿杀。

这种行为，只要这些反对力量没有投降，到今天都是没什么诟病的。

即屠城违反了现代的国际法，“屠某城”并不违反。

所以，在古代常常能看到以“屠”多少城，以表彰将领的功绩。

曹操此时已“挟天子以令诸侯”，需要经营许都朝廷的威信，已经不能再像前两次一样，对徐州百姓施行惨无人道的无差别屠杀了。

那不但会伤及曹操“挟天子”的正义性，还会极大地引起徐州百姓的同仇敌忾、誓死坚守的意志，是非常不智甚至愚蠢的。

所以，曹操攻陷彭城后，没有时间慢慢进行教化争取，对拒不投降者，即那些仍支持吕布的力量，进行了一场大清洗。

（屠不降之兵和屠民有区别）

以免他们留在彭城成为内应，成为后方隐患，或者逃到下邳，再次成为吕布军的有生力量。

对彭城相侯谐也只是俘而不杀，来彰显自己的战功，扰乱徐州军民的人心。

只要不为吕布反抗，我对徐州士族、百姓还是仁慈的，你们放弃反抗吧！

然后，任命刘备的将领、徐州士族麋芳，为新的彭城相。（《三国志·麋竺传》）

以利用麋家在徐州的声望，以求迅速稳定彭城国。

总的来说，曹操对彭城国采取的是“治”，手段很利索，够“快”。

因为他的大军，在攻下彭城后，很快就在他的亲自率领下，紧接着就向下邳国进发了。

（曹操任命刘备手下麋芳为彭城相留守）

早在196年刘备投奔曹操之初，曹操就任命了麋竺为嬴郡太守。（《三国志·麋竺传》）

嬴郡从兖州泰山郡东北部划出。

曹操先后将财力雄厚的麋家人调离刘备，翦除刘备有二心的资本，可谓一举两得。

其实彭城国这么快丢了，对吕布的战略方案并没什么影响，一切计划照旧就行。

区别就是曹军到下邳时，还是生龙活虎的，稍微加大了一点难度而已。

但一场变故，不但让吕布的整体战略破产，而且让他顿时丧失了主动权，陷入困境。

太祖到下邳，（陈）登率（广陵）郡兵为军先驱。时（陈）登诸弟在下邳城中，（吕）布乃质执（陈）登三弟，欲求和同。（陈）登执意不挠，进围日急。--（《三国志·吕布传》引《先贤行状》）

（广陵太守陈登北上率先攻打下邳城）

当得知曹操东征吕布时，早已背叛吕布和曹操约好的陈登，出手了。

曹操的大军还没抵达下邳城，陈登带着广陵郡兵先到了，却不是来支援吕布的，而是率先向下邳城发起了进攻。

即使吕布拿他的三个弟弟相威胁，陈登也是在所不惜，为曹操坚决攻城。

本来吕布认为南边可以作为大后方，没想到随着陈登的到来，下邳城一下子就成了一座孤城。

除了遥远的臧霸试探性地来救了两把，再无援兵。

还没开始夹击曹军，结果自己先被困在一座孤城里，一下就孤立无援了。

太乱来了，怎么不按自己的剧本走呢？

这就是吕布的战略方案，不考虑偶发因素，没考虑退路的下场！

（当初陈宫迎吕布入主兖州）

狡兔三窟，做事前事先预留退路，这是老祖宗的智慧。

平时觉得没什么，关键时刻就是生死攸关了。

吕布自以为是，不掌握战争主动权，不预留后路，一朝生变，发生始料未及的状况，就丧失了底牌，陷入无路可退的被动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