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翻过这座山,十八岁的付景年站在那里。
他哭着告诉二十八岁的沈向真:“不要原谅二十八岁的我。”
跨过这条河,二十八岁的沈向真也在那里。
她帮十八岁的沈向真擦掉眼泪:“不要哭,反正爱情的结果都那样。”
……
凌晨一点。
华西医院,儿童病房。
沈向真顶着一双熬得通红的双眼,看着病床上睡得正熟的儿子冬冬。
探手摸了摸他额间的温度后,她才堪堪松了口气。
终于退烧了。
沈向真捻了捻被角,拿起保温壶出去接水。
刚出病房,就看见昨夜怎么都联系不上的付景年大步过来。
外头下着细雨,他的风衣湿了一半,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冬冬怎么样了?”
付景年微喘着气,担忧地朝病房看去。
沈向真抓着保温壶的手慢慢收紧,声音嘶哑:“付景年,昨天冬冬生日,你不回来就算了,他心脏病复发了,你连电话都不接。”
面对她言语里的怨怼,付景年脸上的关切转变成了烦躁。
“你每次都拿冬冬生病来骗我回去,谁知道这次是真还是假?”
说着,他冷着脸教训起来:“你全职在家照顾他,就把他照顾成了这样?”
“哎哎!医院静止喧闹。”
护士站的护士探出身子,严肃提醒。
望着男人愠怒的眼神,沈向真喉间像是被棉花堵住,难受得紧。
她绕过付景年,快步走向茶水间。
沈向真用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才二十八岁。
眼角怎么就这么多细纹了呢?
而且,她的灵魂也不过十八岁啊。
沈向真是一年前突然穿越到十年后的。
她还记得自己穿越前,正和付景年打电话填高考志愿,幻想着两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交往。
等来到十年后,沈向真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经和付景年结婚了,还有个可爱的儿子。
在她的记忆里,他们在不允许离婚的爱尔兰领证结婚。
填报的爱情年限是一万年。
不过他们的婚姻不被她父母接受。
因为付景年家境不好,而沈向真是千金小姐,两人家世背景差距太大。
可沈向真执拗的选择了付景年,沈家父母也只能妥协。
后来,沈父沈母意外去世,付景年接手了沈家所有生意,从部门经理一跃成了龙头企业的总裁。
沈向真以为两人从校服到婚纱,结局应该是美满的。
但万万没想到,就在她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月,她就发现付景年出轨了。
对方是个十八岁的大学生。
他为那个女孩抛金撒玉,送她跑车游艇,将曾经只许给给沈向真的浪漫和呵护,统统都给了另一个人。
十八岁的沈向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无法接受付景年的背叛。
这一年里,她哭过闹过,但换来的只有付景年的冷漠和不耐烦。
在她二十八岁这年,她没有父母,也失去了爱人。
唯一属于她的,只有儿子冬冬……
思绪回笼,沈向真平复好情绪后回到病房。
碰巧撞上付景年从里头打着电话出来。
她心一紧:“冬冬还没醒,你又要走?”
付景年挂了电话,语气敷衍:“公司有急事需要我去处理,忙完我就回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漫天的疲惫感朝着沈向真袭来。
她曾经想过的未来,不是这样的。
沈向真看向病房中还在熟睡的冬冬,鼻尖泛酸。
她没有切身体验过生育的痛苦,也花了三个月才适应母亲的身份。
但母子连心,让她对冬冬的爱远超了一切。
沈向真深吸口气,走到消防通道给自己的已经成为律师了的初中同学云玥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后,还在加班的云玥声音清朗:“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沈向真目光逐渐坚定:“小玥,麻烦你帮我找一套房子,我要跟付景年分居。”
爱尔兰不允许离婚。
除非分居五年。
第2章
付景年嘴上说很快回医院,但好几天也没出现过,只有电话关心几句。
沈向真已经习惯。
冬冬出院那天,她直接回家收拾行李离开。
正好回家的付景年看见沈向真拖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车,眉头一皱。
她又玩什么花样?
副驾驶上的江幼萱看着远去的出租车,眨着杏眼:“景年哥,向真姐这是要离家出走吗?”
付景年揉着了揉太阳穴:“她隔三差五就要闹一阵,随她去。”
江幼萱攀上他的胳膊,甜腻地撒着娇:“她总跟你闹,那你干脆跟她离婚不好吗?我也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听到这话,付景年的面色瞬间黑了下来,像是不满她的僭越。
“我警告你,不许再谈论我和向真的事。”
江幼萱被他骤然的冷厉吓了一跳,又委屈的红了眼眶。
望着她和十八岁的沈向真相似的眉眼,付景年又心软了。
他捧着江幼萱的脸,哄了起来:“好了,我错了,不该凶你……”
说着,他将一张黑卡递过去:“里面有一百万,我不在的时候别委屈自己。”
江幼萱转悲为喜,接过卡后乖巧地靠在付景年肩上。
下了几天雨,天终于放晴。
沈向真带着冬冬住进了云玥帮忙找的临时住所。
相对比最初的笨拙,她现在已经能熟练照顾孩子了。
冬冬抱着玩偶,声音细小:“妈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吗?”
正在整理衣服的沈向真动作一滞,酸涩袭上心头。
她把孩子搂进怀里,轻声安慰:“爸爸忙着工作呢,冬冬乖,妈妈明天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冬冬立刻兴奋地拍着手:“好!”
次日。
因为记挂着医生的叮嘱,沈向真只带着冬冬玩旋转木马这些比较温和的设施。
可在一个转角,她看见了付景年和江幼萱。
两人站在棉花糖的摊位前,举止亲昵。
恍惚间,沈向真好像看见了十八岁的付景年。
他也带自己来过游乐场,给自己买过棉花糖。
“爸爸!”
冬冬不知道沈向真心中所想,只是张开双臂扑向付景年。
付景年看着走近的沈向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揉了揉孩子的头,眼中闪过抹不自然:“冬冬身体不好,你来这儿干什么?”
沈向真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看向他身旁的江幼萱:“要是知道在这儿会遇见你,我肯定不会带他来。”
这个女孩真是年轻,像极了十八岁的她。
碍于孩子在,付景年没说什么,可脸色越发难看。
气氛僵凝,江幼萱十分有眼力见的提议:“付总,我帮您和夫人带孩子吧,我可喜欢小孩了,正好您可以跟夫人好好聊聊。”
说着,她自然地牵过冬冬:“冬冬,姐姐带你去玩,让你爸爸妈妈说会儿话好不好?”
冬冬向来不怕生,江幼萱又表现的和蔼可亲,他并没有抗拒。
沈向真皱起眉,下意识要拒绝,却被付景年拉住了手腕:“幼萱很喜欢孩子,你不用担心。”
“而且,我的确有话跟你说。”
望着冬冬蹦蹦跳跳的背影,沈向真挣开他的手:“有话就说。”
付景年看了眼空荡的手,烦躁不已:“向真,你再闹也要有个限度,好端端搬出去干什么?”
“你已经不是十八岁了,别连累冬冬跟着你受苦。”
听到这些话,沈向真气笑了,可嘴角满是酸苦。
他背叛在先,反倒来指责她不对。
沈向真看着男人那张依旧俊朗的脸:“是啊,我早不是十八岁了,可偏偏你喜欢的就是十八岁的女孩。”
付景年板着脸拧了拧领带:“你总是这样,每次好好跟你说话,你非要夹枪带棒,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江幼萱只是公司新培养的网红,我和她只是上下级。”
又是这些可笑的解释。
沈向真已经麻木,只当做没听见。
她刚准备提离婚的事,就看见海盗船那儿骚动起来。
只见一个工作人员着急地朝游客大喊。
“有没有医生啊!这有个孩子心脏病犯了!”
第3章
沈向真瞳孔一紧,立刻跑过去。
推开层层围住的人群,她一眼就看见了半躺在江幼萱怀里的冬冬。
孩子嘴唇已经泛起了青紫,双眼紧闭着,毫无生机。
“冬冬!”
沈向真强压着慌乱,从包里翻药喂他吃下去。
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叫来救护车,匆匆把已经昏迷的冬冬送去医院。
医院,抢救室外。
沈向真眼巴巴望着门上的鲜红的手术灯,双手浸满了冷汗。
而身后江幼萱站在付景年身边,满眼委屈的泪:“付总,我不知道冬冬有心脏病,他一直说想玩海盗船,我才……”
付景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这不怪你。”
听着两人的话,沈向真心中的担忧骤然变成怒火。
她红着眼,回身狠狠给了江幼萱一巴掌。
江幼萱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登时愣了。
付景年当即把人护在身后,瞪着沈向真:“你这是干什……”
‘啪!’
话还没说完,沈向真反手又给了他一耳光。
“我告诉你们,如果冬冬有任何意外,我绝不会跟你们善罢甘休!”
付景年微缩的瞳眸映着她满是憎恶的脸,心莫名有一瞬间的窒疼。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十八岁的沈向真。
那个有着千金小姐的骄傲和底气的她。
可那样的她,明明早就消失在结婚后了啊……
脸颊的刺痛让付景年微微回神,他睥了眼泪眼汪汪的江幼萱:“你先回去。”
江幼萱心有不甘,但察觉到男人眼中的警告,只得悻悻离开。
面对付景年对江幼萱明目张胆的维护,沈向真嗤之以鼻,可心中仍不免泛起悲凉。
“沈向真,你不能把错全怪到幼萱身上,要不是你带冬冬去游乐场,他也不会犯病。”
当付景年说完这句话,她只觉浑身血液都冷透了。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到可怕。
他真的是当初那个爱她爱到骨子里的少年吗?
沈向真攥着拳的手骨节都泛了白,喉间的哽咽更是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时,手术灯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
沈向真忙敛去心绪,紧张上前:“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幸好送来的及时,没什么大事,不过要留院观察两天。”
听到这话,她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地。
付景年也松了口气。
冬冬被推去了病房。
沈向真握着他小小的手,满眼心疼。
付景年看着她瘦削了许多的身影,也许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话太过伤人,他眉宇间划过丝懊悔。
他轻轻握住沈向真的肩膀:“……我没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
话刚落音,付景年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说:“公司那边有个紧急会议,我晚点再过来。”
顿了顿,他语气多了丝关心:“我一会儿请护工来照顾冬冬,你别累着自己。”
然而沈向真拂去他的手,眼神疏离:“不用,我自己的孩子自己能照顾。”
付景年热脸贴个冷屁股,但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沈向真眼眶红了。
照她原本的记忆,两人一年前还在校园里,等着一起上大学正式交往。
其实很多同学都觉得他们只是成绩和外貌般配而已,只能恋爱,结不了婚。
因为家境相差的实在太大。
可他们两人都是执拗的性子。
一个为了她拼命学习,保持全科满分的成绩,只想拼个好前途给她幸福的未来。
一个为了他对抗父母,拒绝陆氏集团大少爷陆晨的多年深情,只想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们明明是双向奔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沈向真压着满心的沉重,沉叹了口气。
见冬冬身上的衣服被汗湿了,她便要帮他脱下来。
没想到一张巴掌大的照片从冬冬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
沈向真捡起来一看,瞳孔骤然紧缩。
照片里纠缠的难舍难分的赤身男女,正是付景年和江幼萱!
第4章
怒火夹杂着锥心的痛在沈向真的骨血中蔓延。
她气得浑身颤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在这期间,接触过冬冬的除了自己和付景年,就只有江幼萱。
她竟敢把这种照片放进孩子的口袋!
要是这照片被冬冬看见……
沈向真不敢往下想。
她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愤怒,强迫自己不去撕碎照片,把它放进包里。。
江幼萱无非就是想要激怒她,让她主动让位而已。
说起来,她也得谢谢江幼萱,给自己提供了付景年出轨的证据。
之后两天,或许是因为愧疚和弥补,付景年一直都待在医院陪伴着冬冬。
冬冬也高兴,话都比平时多了。
这天深夜,沈向真从茶水室回到病房。
刚进去,就看见付景年在唱歌哄冬冬睡觉。
“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为你弹奏所有情歌的句子,我忘了说,最美的是你的名字……”
听着男人的歌声,沈向真目光恍惚。
回忆里十八岁的夏天,困顿的体育课。
她背靠树干坐着,头靠在付景年肩上,昏昏欲睡。
他抬手帮她遮住穿透树叶的阳光,轻轻唱着这首歌哄她……
一切仿佛在昨天。
沈向真酸着鼻尖,回过神正要走上前,却看见付景年的手机亮着。
显示正在与江幼萱通话中。
沈向真目光一紧。
原来他哄的不只是冬冬,还有电话里的另一个人。
沈向真绷着刺痛的神经,强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见她靠近,付景年无比自然地挂断电话。
他起身环住沈向真,压低的声音比以往更有磁性:“这么多天,你的气也该消了吧?”
“找个时间把东西搬回去,你一个人在外带着冬冬,要是再出什么事,我会担心。”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可沈向真整颗心都已经凉透。
她挣开付景明,轻轻摸了摸冬冬的脸:“不了,反正你一天到晚不着家,我和冬冬住哪儿都一样。”
说完,她自顾躺倒陪护床上休息。
付景年僵在原地。
他看着女人冷淡的面容,心里翻涌起杂乱的情绪。
沈向真变了。
应该说又变了。
没结婚前的她活泼执着,就像个太阳照亮了他的生命。
结婚后有了孩子的她,沉静内敛,哪怕知道他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也只会抱着孩子默默流泪。
可现在的沈向真,有年少的影子,却又露着他从没见过的锋芒。
总之,让他捉摸不透。
死寂中,沈向真感受到付景年坐在了她身边,轻轻给她盖上毯子后,带着薄茧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向真,你要是一直十八岁该多好……”
听到付景年这句叹息,沈向真悲从中来。
没有人永远十八岁,却有人只喜欢十八岁。
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在十八岁坚定地选择了付景年。
夜渐深。
睡意本就浅的沈向真被一阵窸窣的声音吵醒。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付景年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
沈向真呼吸一窒。
他在和江幼萱打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她听见付景年应了一声后,轻着脚步出了病房。
沈向真睁开眼,犹豫了瞬后拿起手机跟了出去。
她看见付景年进了消防楼道。
透过消防门没关紧的缝隙,沈向真看见付景年抱着江幼萱疯狂地吻着。
沈向真瞳孔骤缩,霎时红了眼。
他们竟然……
付景年吻够了,终于舍得放开:“大半夜的,你跑这来干嘛?”
“景年哥,这些天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好想你。”
江幼萱带着哭腔的声音软绵绵的,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她娇俏潮红的脸。
没有几个男人能把持的住。
包括付景年。
付景年吻着江幼萱最像沈向真的眉眼,沙哑的声音染上情欲:“我也想你……”
狭窄的空间,旖旎渐起。
沈向真像是已经彻底麻木,面无表情地用手机录着里面的翻云覆雨。
只是那只剧烈颤抖手,无声宣告着她感情的凋零。
第5章
安静的走廊回荡着值夜班护士的脚步声。
付景年理好衣服回到病房,下意识走向陪护床。
见沈向真睡得正熟,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后,替她捻了捻毯子。
迟疑了一瞬,又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爱你。”
黑暗中,沈向真抓着手机的手抖如筛糠,泪水也不断从眼尾滑落。
悲哀像利刃穿过心脏,剧痛伴着冰冷,一寸寸吞噬着她的一切。
男人总会在偷腥后,对妻子表达爱意,以填补自己内心的亏欠。
她从前觉得这句话毫无根据。
现在发现,原来这些话都是实践出真知。
付景年这句‘我爱你’,真是她这辈子听过最讽刺的情话。
经过几天的住院观察,冬冬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冬冬出院那天,付景年特意订了家五星级餐厅,带着母子俩去吃饭。
吃饭间。
沈向真照顾着冬冬,余光看见戴着蓝牙耳机的付景年,时不时看手机。
她没有多在意,满脑子都在想尽快把他出轨的证据交给云玥。
没想到云玥突然发来一个直播间的链接。
‘向真,小三在直播。’
沈向真一怔,看了眼付景年点了进去。
小小的屏幕上是各色的礼物炫彩特效,几乎要将江幼萱整个人淹没住。
而榜一是一个黑色头像,没有昵称的账号。
弹幕上满是羡慕的话。
【榜一大哥是谁啊,这么豪,嘉年华都是几百个几百个的送!】
【这个我知道,榜一大哥可是我们萱萱的男朋友,听说是企业总裁!】
【我的天,小说照进现实了,磕死我了!】
画面里的江幼萱不断给着娇俏的飞吻:“谢谢我的宝!”
沈向真立刻意识到,江幼萱榜一大哥,是面前正陪着老婆孩子吃饭的付景年。
“妈妈,你的手怎么在发抖呀?”冬冬眨着懵懂的眼睛。
沈向真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拿着汤勺的手在抖。
付景年终于注意到她。
他放下手机,投来关切的目光:“怎么了?不舒服吗?”
沈向真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朝冬冬温柔一笑:“冬冬乖,妈妈只是没拿稳勺子。”
见她有意无视自己,付景年脸色微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顿饭,除了孩子,两人都食之无味。
出了餐厅后,沈向真打算带冬冬离开,但却被付景年拉住。
他无奈的语气带着劝慰:“回家吧,你自己闹脾气就算了,别让冬冬连点父爱都感受不到。”
沈向真下意识要拒绝,可冬冬扯了扯她的衣角:“妈妈,我想爸爸每天晚上给我唱歌……”她一噎,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犹豫了会儿,沈向真最终为了孩子,妥协了。
刚回到家,冬冬因为身体问题犯了困。
付景年将孩子抱进房间,沈向真借机把在医院录下的视频和照片发给云玥。
但下一秒转身,男人就从后面把她抱进怀里。
沈向真立刻按灭手机,皱着眉头挣扎:“放开我。”
没想到付景年把她搂的紧紧:“你这次生气的时间也太长了,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
沈向真苦笑:“你从前也不会这样对我。”
冷漠、欺骗和背叛,是她在二十八岁从他身上感受到最多的东西。
而付景年听到沈向真这话,心尖莫名升起一股慌张。
他收拢双臂,声音沉瓮:“向真,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你要知道,我还像十八岁一样爱你。”
是吗?
可十八岁的沈向真,已经不爱你了。
第6章
沈向真没有再回应付景年,只是平静地说出早就做好的决定。
“付景年,我们离婚吧。”
听到‘离婚’两个字,付景年浑身一怔。
他放开沈向真,原本深情的表情变得烦躁:“你又提离婚,每次吵架你都要提离婚,你把婚姻当什么?”
沈向真知道,跟现在的付景年说再多都没用。
她转过身,微红的双眼满是坚定:“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记得爸妈很早就在律师那儿公正过,沈家所有企业都归我所有,而你不过是替我代理,所以离婚后,我要收回你在公司所有的职务和权利。”
“另外,冬冬的抚养权归我,我也不用你出抚养费,只是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见他。”
霎时间,整个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付景年看着沈向真冷静的目光,心登时沉到了底。
她这次是来真的!
付景年目光幽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回应:“我不离!”
说着,他握住沈向真的肩膀,眼眶渐红:“向真,我们从校服到婚纱,整整十二年,从来没有分开过。”
“你觉得不爱你了吗?可你想想,当年你怀孕,我这个连煎鸡蛋都能煎糊的人去考了厨师证和营养师证,就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你。”
“你预产期提前,我从瑞士连夜飞回来,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三天三夜,生怕你和孩子出现意外。”
“这么多年,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做什么我都顺着,难道这还不是爱吗?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听着这些话,沈向真红了眼。
是啊。
付景年很爱她。
可他这么爱她,为什么又找了别的女人呢?
沈向真忍着泪,望着男人烦躁的双眸:“那江幼萱呢?你也爱她吗?”
付景年神色一顿。
沈向真也不想再纠缠,她推开他的手:“要是你不愿意,那我们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沈向真,你简直不可理喻!”
付景年吼完,转身夺门而出。
沈向真站在原地,仰头深吸着气,默默平复着疲惫。
这次争吵过后,付景年再没回过家。
几天后,沈向真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音频。
她犹豫了瞬,最后还是点开了播放键。
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立刻响起。
“景年哥……我跟你老婆比,谁跟你做的最舒服……”
是江幼萱!
没等沈向真反应,付景年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当然是你,她都生过孩子了,哪有你嫩……”
一字一句,像是烧红的刀子刺进沈向真的心脏。
绞的鲜血淋漓。
紧接着,江幼萱又发来条信息。
【你用十二年守着的男人,我只用一个月就勾到手了,你可真是失败。】
失败?
她唯一的失败就是眼光不好,看上了付景年。
沈向真没有回复,只是强忍着痛保存了音频和江幼萱的话,将它发给云玥以作证据。
没想到当天夜里,她就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冬冬趴在她的身侧,用电话手表给付景年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了起来,他脆生生喊了声‘爸爸’。
但那头传来的是江幼萱的声音。
“不是爸爸,是姐姐哦!”
意识模糊的沈向真听到她的回答,艰难睁开眼。
“我爸爸呢?”冬冬抓着电话手表,稚嫩的脸上满是不解。
“你爸爸不要你了呀,而且他还要和姐姐再生一个不会生病的宝宝噢!”
沈向真挣扎起身,直接抢过电话手表,狠狠砸向墙角。
她烧的通红的双眼满是怒火,恨不能把那段的江幼萱大卸八块。
冬冬眼巴巴望着她:“妈妈,爸爸不要我了吗?”
沈向真心抽疼着,含泪将他搂进怀里:“冬冬乖,她骗你的,爸爸……爸爸他最爱你了。”
她的病来势汹汹,没一会儿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隐约中,沈向真感觉有双小小的手拿着毛巾笨拙的擦拭着她的额头。
又似乎听见冬冬的声音。
“妈妈不要哭,我去找爸爸回来。”
沈向真本能地要阻止,可意识陡然陷入黑暗。
朦胧间,她感觉伸出一片怎么都走不出去的荆棘中。
莫名的不安像是黑洞,撕扯着她的灵魂,勾起抽心剥骨的痛。
“叮——!”
手机铃声终于唤醒了沈向真。
她睁开双眼,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湿。
她撑起虚弱无力的身子,努力去够桌上的手机。
按下接听键后,云玥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向真,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冬冬出车祸了!”
第7章
‘轰!’
漆黑的夜雷声大作,闪电的光映照着沈向真煞白的脸。
“小玥,你……你说什么?”
云玥哽咽起来:“医生说,冬冬送来的时候已经休克,怕是……”
恐慌瞬间将沈向真淹没,她几乎是摔着跑出门,冒着大雨上了出租车。
雨越下越大。
车上的沈向真竭力控制着颤抖的手,一遍遍拨打着付景年的电话。
可一次次都被挂断,直到传出冰冷的电子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付景年把她拉黑了!
沈向真攥着手机,被泪水涨红的双眼满是压抑的无助。
求求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冬冬……
等沈向真赶到抢救室外,只见手术灯暗着,云玥站在门外哭。
沈向真眼神渐渐没了焦距,她就像牵线木偶一样,僵硬地向前走。
“小玥,冬冬呢?”
看见狼狈不堪的沈向真,云玥欲言又止,但还是哭着回答:“医生说,冬冬内脏全部破裂了,没抢救过来……”
话刚落音,手术室的门被打开。
医生护士推着已经被盖上白布的冬冬出来。
沈向真看着移动病床上那小小的身影,呆愣了很久后才回过神。
她疯了似的扑过去,却被云玥死死抱住:“向真!不要看!你会受不了的!”
沈向真拼命挣扎,灌满泪水的双眼紧紧盯着被推走的病床。
她张着嘴,可发出的只有像重病患者的喘息。
恍惚中,冬冬可爱的笑容和乖巧的模样在沈向真脑海中全部失了颜色。
她明明才十八岁,她明明才做母亲一年……
云玥紧紧抱着瘫软如你沈向真,泪如雨下:“向真,你要坚持住……”
“啊——!”
像是从深渊里迸发出的哀鸣响彻整个医院走廊,沈向真哭的撕心裂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
三天后。
沈向真抱着冬冬的骨灰盒,从殡仪馆出来,朝家走去。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情绪已经在孩子去世那一晚一起消失了。
沈向真拿出手机,再次给付景年打去电话。
嘟声响了一会儿,终于接通。
电话里的是劲爆的音乐,付景年的声音很模糊:“如果还是要离婚,就挂了。”
沈向真嚅动着干裂的唇:“付景年,冬冬死了。”
那头沉默了一瞬,音乐声慢慢消失,付景年像是走到了安静的地方。
可他的声音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的话一样,轻蔑又不耐。
“沈向真,你能别再用冬冬来骗我了吗?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答应离婚的。”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沈向真也没有再打过去,只是随意地把手机抛入江中。
二十公里。
沈向真走了五个小时,天黑了才走到家。
她推开家门,一点点环视着。
墙上挂着的是她和付景年的巨幅结婚照,周边挂着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靠墙的矮柜上时时刻刻都插着最新鲜的铃兰,但此刻已经枯萎。
落地窗是大片大片的白纱,被风一吹很是梦幻。
家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符合了她曾经脑中的想法,不得不承认,付景年当初很爱她。
可现在……
沈向真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怨恨彻底显现。
她抄起手边的花瓶,狠狠砸向那一幅巨大的婚纱照。
相册倒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子。
玻璃碎裂在地,四溅开来,在她光洁的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
沈向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把这个冰冷虚伪的地方砸了个稀烂。
她赤脚走在碎玻璃碎片上,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狼藉。
这时,大门再次被推开。
沈向真缓缓回过头,死寂的眼眸撞上了付景年错愕的目光。
第8章
付景年僵在原地,俨然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这样一幕。
只见沈向真穿着血迹斑斑的白裙,脚下像是踩着红莲,犹如破碎的娃娃伫立在荒凉中。
付景年抑着颤抖的心,立刻上前将人抱起来放在沙发上。
“你这是干什么!?”
说着,他拿过纸,小心擦去沈向真身上的血。
可她始终一言不发。
蓦然间,付景年心底的不安开始膨胀。
他环视了一圈,声音逐渐沙哑:“冬冬呢?你这样会吓着他的。”
沈向真沉默片刻,缓缓松开双手:“冬冬在这。”
付景年视线下落,才发现她一直抱着一个暗红的木盒。
可那盒子上竟然贴着冬冬的黑白照!
瞬间,付景年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想起几天前上百个的沈向真的未接来电,想起几个小时前她那句‘冬冬死了’,想起冬冬那声甜甜的‘爸爸’……
沈向真看着付景年骤然苍白的脸和颤抖的嘴唇,空洞的目光弥漫死气。
“怎么不说话?你现在不应该说我又在撒谎吗?不应该说,这是假的吗?”
说着,她把骨灰盒往他怀里一放:“你抱抱他。”
那小小的盒子,就像烧红的刀子搅碎了付景年的心脏。
他艰难喘息着,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沈向真面无表情自顾自说着:“我昏迷了,冬冬说要去找你,他就出了车祸。”
“他是被一辆货车给撞的,不仅内脏全部破裂,连骨头都碎了,货车司机说,冬冬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找爸爸回来救妈妈’……”
“别说了……别说了!”付景年捧着骨灰盒崩溃地嘶吼。
他一把抱过沈向真,哭的声音都开始破碎:“对不起对不起……”
沈向真睁着无神的双眼。1
她已经听不清付景年说了什么忏悔和道歉的话。
她在后悔和自责。
沈向真构想过无数个未来。
有美好有不幸,但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二十八岁的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孩子。
可她明明才十八岁,才十八岁啊……
沈向真推开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的付景年,看着他跌坐在地后起身走向阳台。
夜风吹动着洁白的窗纱,轻柔得拂过沈向真的脸颊。
她俯瞰着整个城市的夜景。
很美。
可惜冬冬不能陪她一起看了。
付景年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透过泪水,只看见沈向真消瘦的身躯翻过了栏杆。
他瞳孔骤然紧缩:“向真……”
付景年踉跄爬起来,拼命朝那背影跑去。
但沈向真像片落叶,从这二十八楼坠落。
他抓住的,只有一片带血的衣角。
沈向真耳边是付景年撕心裂肺的声音和呼啸的风。
她望着漆黑的天,脑子里开始一帧一帧回放着她经历的这短暂的二十八岁。
在骨血碎裂的剧痛来袭前,她缓缓闭上眼。
付景年,如果我能回到十八岁,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
强烈的失重感惊醒了沈向真。
她喘息着,惊恐的眼神停在电脑中高考志愿填报的网页上。
沈向真堪堪回神,环顾着四周。
这里是她在沈家的房间!
再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是十年前!
沈向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没有伤痕的手。
自己这是做了个梦吗?
可丧子之痛和坠楼的剧痛还她还是能感觉得到,那样绝望窒息……
“向真,我已经报好了北京大学,你报好了吗?通道还有一分钟就要关了。”
付景年温柔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沈向真一愣,看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又望向电脑。
她已经选好北京大学,但还没有锁定。
她回到十八岁了。
回想着二十八岁的种种,沈向真没有回应付景年的催促。
而是拖动鼠标删除了北京大学,换了同济大学。
锁定,提交。
沈向真哑声开口:“填好了。”
电话那头的付景年语气放松下来:“等我们上了大学,就可以正式交往了。”
“向真,你放心,以后你一定会对你好,尽快让伯父伯母接受我。”
然而沈向真只是嗯了一声,就找借口挂了电话。
这时,沈母端着一盘削好的水果进来:“填好志愿了吗?”
沈向真点点头:“妈,您之前说陆氏集团的少爷陆晨一直喜欢我是吗?”
“我打算去上他所在的同济大学,也想跟他交往。”
第9章
沈母诧异沈向真的转变,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是答应了?”
可沈向真没有回答,她站起身来,眼中充斥着对母亲的眷恋,在她的记忆里,她已经一年没有看见母亲了。
十年后的沈向真什么也没有,就连母亲也没有了。
看着眼前还活着的沈母,她才有了重新活过来的实感。
“妈……”
像是独行了好久好久的孤舟,终于靠了岸,有了可以依靠的后背。
她扑进沈母的怀里,积攒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倾泻而出,她的眼泪克制不住往下砸落,浸湿了沈母的衣襟。
此时此刻的她,才重新有了一丝孩子气。
沈母看着在怀里痛哭的沈向真,顿时焦急了起来。
她不断拍着沈向真的后背:“向真,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眼中满是心疼,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心疼。
沈向真不断摇着头,她按住自己的心口,失去冬冬的痛还不断啃噬着她的心口。
她哭了很久,才堪堪从十年后的经历中抽出来。
至少现在,她有了重新来一次的机会。
也绝不会再让这个场景重现。
“向真,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陆晨,也不用太勉强自己。”沈母看着冷静下来的沈向真,眼中的担忧和心疼就快要溢出。
“妈妈是怕你跟付景年在一起会吃苦,你要是实在喜欢……”
“我不喜欢他了,我刚刚说的不是气话,我愿意跟陆晨尝试一下。”沈向真打断沈母的话,她的双眼坚定,绝不会再重蹈覆辙。5
关于陆晨,她的记忆并不算多。
陆晨比她大两届。
他是陆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而能跟陆氏集团相提并论的,只有他们沈家,而他们沈家也只有沈向真这一根独苗。
两家比邻而居,对对方也是知根知底。
他们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但陆晨从小就是一副老干部的模样,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完完全全跟不喜欢收到任何限制,丝毫没有规矩可言的沈向真背道而驰。
可每当沈向真遇到危险,或者是受到委屈。
陆晨却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侧,就好像他的视线时时刻刻都落在沈向真的身上。
两家父母,却有意撮合她跟陆晨。
毕竟门当户对,集团联姻也大有益处。
可当时的沈向真坚信,真爱无敌,就算付景年身无分文,她也愿意陪着他一起打拼。
甚至因为这件事,她跟沈父沈母闹得不可开交。
自此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陆晨了。
她陪着付景年走南闯北。
以至于后来,父母去世后,她都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见父母最后一面。
可再经历了十年后那一遭后。
沈向真才发现,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沈母欣慰地摸了摸沈向真的头:“你能想通是最好的。”
“别伤心了,出去透透气吧。”
沈向真抿了抿唇,眸光晦暗不明。
她疲惫得揉了揉眉心,再缓和下来后,两辈子的疲惫在这一刻才终于席卷上来,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累。
“妈,我想休息一会。”
沈母感受到沈向真的变化,一时间却也说不清究竟是哪变了。
只好无奈离开了她的房间。
而另一边。
付景年在被挂断电话后,心中莫名不安,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沈向真的不对劲。
若是按往常来说,沈向真不会什么话都不说,就直接挂断电话。
这是第一次。
付景年抿了抿唇,十八岁的少年,面上的稚气未退,却已经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他拿出手机给沈向真发去消息。
【向真,你还好吗?】
【是不是伯母又说你了?】
【没关系,只要我们上了大学,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可这些消息却好似石沉大海般,没有炸起一点水花。
付景年攥紧了手机,但现在的他,毫无能力。
第10章
他将电话拨给沈向真,同样无人接听。
想起曾经,沈父沈母为了阻止两人的见面,将她关在家里的事。
甚至他们在报考大学,都卡在最后的时间段,就是害怕沈父沈母私自将沈向真的志愿修改。
这让付景年不由得想到,沈向真是不是又被关起来了。
他再按捺不住心底的紧张,迅速起身朝着沈家的ƨωʓℓ别墅跑去。
付景年站在别墅外,他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沈向真的身影。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转身离开。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见到沈向真。
付景年心中的担忧也欲演欲烈,可他却如何也联系不上沈向真。
沈向真就站在窗口,看着付景年宛如一个松树般,倔强地站在那,一动不动,晨起夜归,风雨无阻。
他向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执着。
为了自己的目标,如何都不肯放弃。
沈向真心口的酸涩翻涌。
这个时候的付景年,其实什么错也没有。
可沈向真已经经历过了那段痛苦,那他的出现,就是错。
沈向真压下心头汹涌的情绪,终于出现在了付景年的面前。3
她挽着陆晨的手,站在付景年的面前。
再次见到付景年。
沈向真心口的窒息感再次涌现。
眼前还稚嫩的付景年,慢慢的跟沈向真脑子里那个冷漠的,高高在上的付总重合起来。
一个是十八岁,满眼都是沈向真的付景年。
一个是二十八岁,谎言和背叛于一体的付景年。
看见他,沈向真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躺在病床上。
浑身是血,毫无生机的冬冬。
她抑制住心口的抽疼,眼底的悲哀和恨意,如何藏也藏不住。
“向真,你……”付景年看着沈向真,久违放晴的心情终于晒进了一丝阳光。
可再看到陆晨时,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他是谁?”
他上前一步,想要将沈向真拉到自己身旁。
可沈向真缺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拉开跟付景年的距离,躲开了他伸过来想要牵住她的手,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而陆晨同样沉默的上前一步挡在了沈向真的面前。
“他是我男朋友。”沈向真直白的开口。
付景年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看着沈向真的眼睛。
她的眼中,多了一层他看不懂的东西,原本清亮的双眸,现如今却蓦得笼罩着一层黑雾,有悲伤,还有对他的……恨。
他看了看沈向真,又看了看陆晨。
他不明白,为什么几天没有见面,他为什么会从沈向真的眼中读出恨意?还是自己的错觉?
“向真,别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他关心询问道,“我一直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
沈向真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
可双手却已经紧握到骨节泛白。
“付景年,别再来找我了。”她声音嘶哑,吐出来的字眼却异常冰冷。
付景年眨了眨眼,心底的慌乱就像是破土而出的藤蔓,将他的一颗心紧紧禁锢在内。
让他呼吸不过来。
“你在说什么呢。”他扯了扯嘴角,“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付景年着急忙慌的解释,他面色苍白,慌乱的神情就仿佛一条就要被抛弃了的小狗。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沈向真抬眼看向慌张的付景年,她嘲讽一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要跟你在一起?”
第11章
付景年瞳孔都有些颤抖,他无措的看着沈向真,喉间似乎有棉花堵塞,让他说不出来话。
他张了张嘴,良久才说出话来:“为什么?”
他站在那,风吹动着他白衬衫的衣角,平添了一份伤感。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沈向真,眼底的受伤一览无余。
“没有为什么。”沈向真下意识躲避着他的目光。
可手却不自觉地越捏越紧。
直到陆晨安抚似的,抚上了沈向真的紧握的手,冰凉的触感才让沈向真微微放松了些。
付景年依旧执着的看着她,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
沈向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她看向付景年:“既然你这么执着要一个答案,那我就告诉你。”
四目相对。
她的眼里,只有恨,没有爱。
“我堂堂沈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你觉得你能配得上我吗?”
她用最为嘲讽的语调,说着最冰冷的话,将付景年贬得一文不值:“之前也不过就是跟你玩玩而已,现在不想玩了,有什么问题吗?”
“难不成你还当真了?”
她每说一句话,付景年的眼眶就红一分。
“你都是骗我的?上同一所大学,也是假的?”他嘶哑着嗓音,双眼通红。6
沈向真嗤笑一声:“当然假的,我怎么可能会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付景年只觉得,有人在扼制着他的喉咙,让他呼吸不上来。
可直到最后他依旧摇着头:“我不信,你在骗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沈向真仰着头,强忍着眼中的酸涩,“付景年,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嫌恶心。”
她的指甲紧紧嵌入掌心。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说完,她拉着陆晨,转身离开。
几乎是转身的一刹那。
沈向真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草地上。
付景年看着沈向真和陆晨一同离开的背影。
心口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他最喜欢的人,说他恶心……
他的心仿佛被锐利的铁钩狠狠勾住,拉扯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前几天还相约在一起报考同一所大学。
说要长长久久一辈子在一起的沈向真。
怎么就变了?
他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狗,孤独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可是他怎么会想得明白呢?
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十年后的自己。
沈向真拉着陆晨一直走。
直到陆晨止住了脚步,她的面前多了一块手帕。
沈向真看向陆晨,才蓦得松开挽着他的手:“抱歉,今天…谢谢你了。”
陆晨淡淡‘嗯’了一声,看着沈向真,他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向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有些迟钝的看向陆晨。
“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陆晨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疑惑。
沈向真心底的酸涩翻涌。
穿越这种事情,说出来谁会信?
她抿了抿唇,努力压制心底的情绪,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为什么。”
陆晨沉默了一瞬,幽深的瞳孔里看不出来情绪,他攥了攥拳还是开口说道:“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可以去找沈伯母说清楚。”
“我并不想委屈你。”
第12章
陆晨神态认真至极,对于这场联姻,他一直都尊重沈向真的想法。
沈向真张了张嘴,四目相对。
她眼底的哀伤和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一览无余,让陆晨一时间都怔愣住了。
沈向真再次摇头:“陆晨,谢谢你。”
“但是我们接触这件事,我并不委屈。”
她看着陆晨,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坦诚。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们之间的结合,也是对我们的家族企业是最完美的助力,不是吗?”
现在的她,只想借势帮助家族集团走得更高。
躲避当初破产,父母双亡的下场。
陆晨双眼晦涩,眼底压着的是沈向真看不懂的情愫。
他沉默了许久。
声音中染上了一层嘶哑:“是的,但如果你哪天改变了想法,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说过,我不想委屈你。”
沈向真愣了一瞬,随即笑了出来。
她点了点头,再次认真的开口:“谢谢你。”5
……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个时空里。
付景年抱着沈向真的尸体回了家中,他踩着一步一个的血脚印,将自己关在的房间里,和沈向真,还有他们之间的孩子。
血染红了整条路。
伴随着的是付景年沉闷又压抑的呜咽声。
夜晚巨大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报警的也不再少数。
可付景年却将自己和沈向真关在房子里,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和警察的询问,将这个房间以外的烂摊子统统丢了出去。
云玥在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时,正在整理着付景年的出轨证据,忙着给沈向真做最后的离婚准备。
“云小姐,我们是京市警察局,我们这边查到您是沈向真小姐唯一的好友,目前还担任她的代理律师是吗?”警察询问道。
云玥有些疑惑,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慌乱,她应了一声:“是的,请问是向真出了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昨天网上有人报警声称有人跳楼自杀。”警察的声音听起来严肃极了,“经过调查发现,是沈向真小姐,她的丈夫将她的遗体带回了家中,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警察没说一句话,云玥的心便更沉一分,直到沉入湖底,巨大的窒息感迎面袭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只觉得耳间轰鸣,怔愣了许久。
她才张口,声音缥缈到自己都有点听不清了:“你说什么?向真……自杀了?”
“是的,节哀。”警察惋惜的声音传来。
云玥顿时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哀漩涡之中。
明明昨天她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警察公事公办继续开口:“目前情况是这样的,这件事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死者真正死因。”
“但付先生对社会的影响巨大,我们不能贸然闯入他的家。”他苦恼,这个案件当事人不配合,警察局又不能采取强硬措施。
“这才联系您,希望您可以去交涉一下。”
云玥的脑中混乱不堪,却还是强撑着情绪,她的声音颤抖:“好。”
挂断电话后。
云玥颤抖着手,给沈向真打去电话,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她打不通她的电话,同样也打不通付景年的电话。
抑制住心中汹涌的慌乱。
她提上包就朝着沈向真的家中跑去。
看着蔓延的血,紧闭的家门,和围绕在附近的警察,她顿时如坠冰窖……
第13章
房间内。
付景年就这样躺在沈向真的身侧。
已经毫无生息的姑娘,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她闭着眼睛,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付景年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怀里抱着的是冬冬的骨灰盒。
那是一副十分诡异的画面。
却也是他们一家三口难得团聚的时刻。
“向真,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他双眼通红,看着沈向真苍白的脸,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
眼泪滴落,砸在沈向真的眼角。
仿佛是死去的她,再次流出了眼泪。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我该怎么办……”他喃喃自语,陷入了无尽的懊悔之中,“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给我赎罪的机会。”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对沈向真的一次次忽视,和不愿意放手。
竟然间接导致了自己的家破人亡?
“我不是说了吗?我还像十八岁一样爱你,我只是犯了糊涂……”付景年浑身都在颤抖着,“她真的太像年轻时候的你了,我才会糊涂的……”
他该怎么说呢?该用什么借口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歉疚?
可错了就是错了不是吗?
“对不起……向真,真的对不起……”
付景年吃下大把的安眠药,用一把小刀,割开了手腕上的动脉,安安静静躺在沈向真身侧。7
巨大打击下,他实在活不下去了……
血慢慢浸湿洁白的床单,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
在付景年出轨后,难得和睦的躺在一张床上。
丢弃在角落里的手机,一直闪烁个不停,是无数个电话和短信。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接了。
门外是不断的敲门声。
好吵。
付景年的唇色慢慢变白,困意在他的脑子里打着架。
他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攥住沈向真的冰冷僵硬的手,头缓缓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传来的寒意,让付景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向真……对不起……”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融入身下的绚烂。
他说:“如果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丝委屈……”
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做让他的爱人难过的事……
付景年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不断的呼唤和拍打。
他不应该是死了吗?
为什么还能感受到真实的触感?
付景年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大大的树荫。
周围是一个面容慈祥的大妈,正担忧的看着他。
“孩子,你没事吧?这大热天的怎么一直站在太阳下,都中暑了。”大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付景年。
“中暑?”付景年有些木讷地看着大妈。
他……不是自杀吗?
脑中的困意和手腕处的痛,还蔓延着,失去孩子,失去妻子的悲哀还在胸腔长鸣着。
付景年四处望着,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熟悉?
他低头去看手腕上的伤,入眼的却是一双葱白修长的手。
“是啊,要不是我发现你晕倒在这,你小命可就交代了。”大妈絮絮叨叨的说着,“你是这家的少爷?”
“也不对啊,沈家就只有一个大小姐。”大妈疑惑打量着他。
付景年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沈向真的家吗?
他低头查看自己的穿着,一身白衬衫,斜挎着一个黑色的背包,包里还有一张成绩单。
他这是……回到了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