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春天,湖南大学法学院教师李达,忽然收到一封神秘来信,其中这样写道:
“吾兄系本公司发起人之一,现公司生意兴隆,望速前来参与经营。”
信是在西柏坡的毛泽东托人送来的,李达看着来信,内心甚是惊喜,兴奋得一夜没睡好觉。
这封信,究竟表达着什么意思?这还得从李达的过往讲起。
李达,湖南零陵人,与毛主席都曾是中共一大的代表,只不过毛泽东是作为湖南代表参会的,李达则是一大会议的主要组织者和主持者。两个湖南人首次见面,毛泽东称长他3岁的李达“鹤鸣兄”,李达则称毛泽东“润之”。
初次见面,两人便互相欣赏,从此开始了长达40多年的革命友谊。
1922年,回到湖南的毛泽东邀请李达来湘,担任他创办的湖南自修大学的校长,这是我党创办的最早的一所干部学校,毛泽民、郭亮、夏明翰等人曾在这里学习。此时的李达,也是成绩斐然,先后创建了党的第一个出版机构“人民出版社”,党的第一所妇女学校“平民女校”等。
一年后,“只认真理不认人”的李达,因不满陈独秀家长制的领导作风,加上反对与国民党的合作,就此脱离了党组织。
不过,脱党的李达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仍坚持着马克思主义的研究。1927年,毛泽东再次邀请这位师长,前来自己主办的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授课,李达欣然接受。后来,李达还受毛泽东之邀,去长沙参与创办国民党省党校,完成了毛泽东交办的任务。
虽然没在一个组织了,但李达和毛泽东之间仍保持着纯真的革命友谊,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相互合作。
土地革命时期,在国民党的白色恐怖下,李达颠沛流离,先后赴全国多个高校任教。工作之余,他陆续写下《辩证法唯物论教程》《经济学大纲》《社会学大纲》等优秀著作。
时刻关注着毛泽东消息的李达,把自己写下的《社会学大纲》寄往延安,毛泽东收到后如获至宝,看了不下十遍,并做了大量的笔记和批注。他对干部们说:《社会学大纲》是中国人自己写的第一本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教科书,李达称得上“一个真正的人”。
毛泽东很怀念李达,他正是革命建设急需的人才。其实,早在1939年,毛泽东和周恩来便托人询问李达,问他是否愿意来延安。李达对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充满敬意和钦佩,他很畅快地表示:只要有碗饭吃,我都愿意去。
命运偏偏又捉弄了他。在中共南方局负责的周恩来,因手臂骨折去了苏联,负责南方局工作的博古听闻李达的回话后,以为他在讲条件,生气地说“去延安干革命,还讲什么条件?”
就这样,李达遗憾地没能去成延安。回到重庆后的周恩来,得知消息,对博古的错误理解进行了批评,毛泽东也对此深感惋惜。
抗战结束后,毛泽东三次给华南局发电报,要求派人前去接洽李达,将他护送到解放区。此时的湖南,依旧处于国民党的阴云笼罩之中,毛泽东见迟迟没有结果,便迫不及待地写下前文那封含有“暗语”的信件,委托地下交通组织亲自将信交到李达手中。
这封信,其实就是邀请李达去解放区参加重要工作。
李达捧着毛泽东的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高兴地喊:“天快亮了啊!天快亮了啊!”妻子石曼华不明就里,说他在发狂,李达一笑了之。
此时的李达患有严重的胃病,一时不能动身,他托人搞来一台收音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偷偷地收听延安新华广播电台的消息,他恨自己没有一双会飞的翅膀。
病情刚有点好转,李达急忙找来他的助教陈力新,此人也是一位进步人士,将一封亲笔信交到他的手上,让他去香港找中共华南局。
陈力新将信藏在一双特制的夹层布鞋里,小心翼翼地来到香港,辗转找到中共华南局负责人邵荃麟。邵荃麟激动地说,党中央、毛主席三次电示华南局,催促我们迅速找到并护送李达去解放区。
经过众人的精心准备,1949年4月16日夜,李达在陈力新和地下党员李梅彬的护送下,冒雨秘密离开长沙前往香港。李达之妻石曼华泪水依依,再三嘱咐陈李二人一定要照顾好李达。
在各地下交通站的掩护下,李达一行来到香港,受到邵荃麟等人的热烈欢迎和热情接待。两周后,李达一行随林励予、王亚南、于立群、白杨等200多名知名人士一道,乘坐英国商船,取道朝鲜仁川,直抵天津塘沽,于5月14日安全顺利抵达北平。
李达心情忐忑,长期为之奋斗的革命理想终于要实现了,崭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伟大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李达被毛泽东主席派来的专车,单独接到北京饭店,林伯渠、谢觉哉、徐特立、李维汉等人来了,周恩来还为他举行了欢迎晚会,李达感觉似乎又回到担任中共主要创始人和早期领导人的那个年代。
5月18日,是一个令李达终生难忘的日子,毛泽东主席邀请他去香山家中叙谈。
在前来迎接他的小轿车里,李达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一段段往事涌上心头,自从他和毛泽东1927年在武昌分手后,已有20多年没见面了,毛泽东变样了没?见了面谈些什么?
刚一踏进大门,毛泽东就热情迎了上来,紧紧握住李达的手嘘寒问暖。他还是那样亲切,那样热情,那样谦虚,这令李达始料未及。
那晚,两人谈天说地,不知不觉聊到了深夜。
毛主席看着李达疲倦的样子,说:“今晚你就在我的床上睡吧!”
李达惊讶地问:“主席,你不睡吗?”
“我还刚上班呢!”毛主席笑着回答。
李达顾不上客套,在毛主席的大床上倒头就睡。毛主席则开始了他一天紧张忙碌的工作,夜里办公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李达当选为新政协委员,会后,他向毛主席检讨了早年脱党的错误,诚恳地提出再次入党的请求,毛泽东说:“早年离开了党,这在政治上摔了一跤,是个很大的损失。往者不可咎,来者犹可追。”他肯定了李达在传播马列主义方面的积极作用,认为他坚守着马列主义的理论阵地,写过书,育过人,人民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毛主席当着刘少奇等人的面表示:同意李达同志重新入党,不要候补期,并愿意做他的历史证明人。李达闻之,顿时热泪盈眶。
12月,李达被党中央批准成为中共正式党员,刘少奇是介绍人,毛主席、李维汉、张庆孚等是历史证明人。李达开心地说道:“从此我‘守寡’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我决心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数月后,李达回到湖南大学,成为建国后湖南大学的首任校长,在他的邀请下,毛主席欣然提笔,为湖南大学留下题字。
李达一边抓湖大的教学和建设,一边拖着病体研究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先后出版《〈实践论〉解说》和《〈矛盾论〉解说》两部著作,毛主席对此表示相当满意,高兴地说“这解说极好。”
1952年11月,李达赴任武汉大学校长,开始了他在武大的13年主政生涯。期间,毛主席在某次下榻东湖宾馆时,曾对时任湖北省委秘书长梅白提起:“有一个人要见我,你们谁也不能挡驾。”梅白问毛主席,“您说的是李达吧?”两人会心一笑。
有着文人气质的李达,自然也有和毛主席意见不一致的地方,但这并不能妨碍他们数十年坚不可摧的情谊,面对他的率真和正直,毛主席说他是“理论界的鲁迅”。
1966年,李达生命垂危,但仍放心不下手头的工作,他向妻子交代:“我如死去,就是希望他们一定要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大纲》下册编出来,把上册改好,帮我完成毛主席交给我的任务。”
8月,76岁的李达在武昌病逝。后来,他的骨灰被移置到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一室,要知道,此室是专门用来安放已故党和国家领导人骨灰的地方,足见党中央对这位革命先驱的重视和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