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爱猫，她说它们是她的宝贝儿。

为了养猫，在我一个月大的时候，她让我喝劣质奶粉，给猫喝她的母乳。

她给猫买了漂亮的婴儿车，我从来没有坐过。

等到我三岁时，她的猫珠珠死了，她把我和保姆张姨赶出了家门。

我参加工作，给张姨买了很多礼物。

妈妈找上门：“多多，我是你亲妈，你给我买的礼物呢？”

我：“妈妈，让你的宝贝们给你买啊！”

1

我是一个穿越女，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

有的只是还未出生，就具备思考的能力。

现在，我将要爬出温热的产道，来到这个世界。

我想，这一定是老天爷的补偿。

上一世，我是个孤儿，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的爸爸妈妈。

这一世，想必老天爷是为了补偿我，让我有了妈妈。

我正这样想着，妈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伴随着我响亮的啼哭，我呱呱坠地。

我转动漆黑的眼珠，看到我的妈妈有着漂亮的脸蛋，皮肤白晳如玉。

她乌黑的长发披散，有几绺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脸上。

“妈妈——妈妈——”我在心里叫她，到了嘴边，却是哇哇哭声。

我伸小手去抚摸她的脸，她的眼神却闪烁一丝嫌弃，伸手打开了我。

在蓝星，我读了很多关于母亲的小说。

在小说中，妈妈看向孩子的眼神总是温柔。

可我的妈妈怎么跟书上的妈妈不一样。

我不解，但旋即想到，可能是刚出生的我身上沾满了羊水，妈妈嫌我不干净。

医生抱起我，凑到妈妈面前：“是个千金呢，你看她多可爱。”

妈妈却不看我，她扭过头，朝门外看。

手在病床的护栏上敲着。

产房的门打开，一个高大魁武的男人抱着一只猫走进来。

妈妈看向猫的眼神却充满了温柔，是我不曾看到的温柔。

她催促着这个我应该称之为“爸爸”的男人：“快，把珠珠抱过来快让我看看，我想死它了。”

爸爸把猫凑到她的面前，她用嘴去吸珠珠那柔软的白毛，眼神依依不舍。

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把她牵住，她始终挪不开目光。

医生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妈妈才转过头。

医生：“马太太，这里是无菌产房，你丈夫带进来的猫有可能身上带着细菌，万一感染到你的女儿。你也知道，新生儿的免疫系统并不健全。”

爸爸听后，柔声对妈妈说：“依依，我先把珠珠抱出去了。”

妈妈握了握珠珠柔软的爪子，好像生死离别似的，眼睛都流出了泪水。

我实在无法理解，妈妈对猫的爱。

我嚎啕大哭，企图吸引她的注意。

妈妈这才转过头，冷淡地看了我一眼。

她嘴里嘟嚷：“真是个麻烦精，早知道就不要你这个孩子了。”

2

她以为我听不懂，事实上，我听得懂。

我想，一定是我的哭声吵到了她，她一时说得气话。

我被医生抱着，清洗了身体，身上变得香香的了。

这次，我不哭也不闹，我想妈妈这下该喜欢我了。

说不定，她会抱着我，就像刚才吸猫一样，吸吮我柔嫩的皮肤。

她抱着我，任由我吸吮她的奶水。

我吸着吸着，奶水呛到了我。

我哇哇大哭，想要她帮我。

妈妈正在和爸爸打视频电话呢。

“一天不见我的珠珠，我的贝贝，我的花花，我的菜菜，我就心头发慌。”

“它们可真是我的宝贝，我爱死它们了。”

手机那边传来喵喵的猫叫声，不同的猫发出来的。

她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根本没有半分注意力留在我身上。

对她来说，喂养乳汁，更像是一个敷衍的过程。

爸爸也没有跟妈妈提出，要看看我。

两人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被奶水呛得翻了白眼，从床上滚下来，妈妈这才发觉，嘴里骂我：“烦人精，打扰我看我的宝贝了。”

我知道，她说的“宝贝”不是我，而是她的猫。

她胡乱地把我塞到床边的摇篮里，我的头歪着，很不舒服。

我：“妈妈，帮帮我，我难受——”

然而，到了嘴边，变成连续不断的啼哭。

妈妈被我吵得烦了，挂断了电话。

医生说，产房里是不能带电话的，容易对新生的婴儿造成辐射。

但爸爸还是悄悄给妈妈塞了一部手机，方便她随时看她的宝贝。

我以为挂断电话的妈妈会帮我，结果妈妈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鼾声。

3

我得不到妈妈的帮助，不停地扭动身体，无济于事。

扭动着，扭动着，我睡着了。

在睡梦中，妈妈抱着我，恬静地笑。

她俯下身亲着我的小脚丫。

嘴里昵喃地说：“你真是我的小宝贝！”

第二天，医生进入产房，他看了我的情况，责怪我妈妈：“你怎么当母亲的，你女儿的头昨晚因为睡姿不正，骨头出现了畸变。”

妈妈：“昨晚我睡得太晚了，她一直哭，我头一次当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医生：“新生的婴儿如果哭，是需要你了。你要随时注意她的生理和心理需求！”

妈妈：“我知道了。”

妈妈说她知道了，我好高兴，她注意到我的感受了。

医生：“做颈椎骨较正，手术费三千块钱！”

妈妈抬起头：“怎么会这么多？”

医生强调：“她是你的孩子，你想她长大后变成歪脖子吗？”

妈妈同意了手术。

我怕疼，上辈子做手术的痛疼，让我记忆犹新。

我拼了命地伸出小手，想抓住我的妈妈。

我想妈妈能陪着我，哪怕她在手术室里外看着我，我也会感到痛苦减轻。

因为我抓着她不松手，她嫌弃打开我的手。

两人争执的过程中，妈妈的手机不小心掉了出来。

医生捡起手机，脸色阴沉：“我强调过了，产房里不能带手机，你想你的孩子被辐射影响吗？”

妈妈看着手机，向医生乞求：“医生，手机还给我，我向你保证，平时我关机，只有在想家里的时候，我才开机。对孩子没有什么影响的。”

医生坚持，把手机没收。

矫正劲椎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我疼得眼泪长流。

结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我重新被带回到产房。

我伸出小手，妈妈，刚才做手术好疼，要抱抱。

妈妈抱起我，再次把我塞到摇篮里。

她的眼神是那么冰冷，好像冰锥一样。

“烦人精，都怪你，要不你拉扯我，我的手机怎么会被医生发现？”

“手术费三千，知道够给我的宝贝们买多少猫粮和猫粮罐头了吗？”

“你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妈妈，可是我也是你的宝贝啊。

你怎么会如此恨我，说出“你不该来到世上”这样伤人的话。

妈妈，爱我，好吗？

妈妈不理我了，侧转身体，背对我。

我流下了泪水。

妈妈，我乖，我不哭，我不闹。

4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妈妈出了产房，带着我回到家里。

爸爸打开门，她飞也似地扑向她的宝贝。

她的宝贝们喵喵叫着。

她打开猫笼，抱出了菜菜和花花。

“宝贝们，知道我在医院里有多想你们吗？快，叫妈妈！”

菜菜和花花又喵喵地叫，伸出粉红的舌头舔妈妈的脸。

我也曾经企图亲妈妈的脸，但她每次都把我推开。

我羡慕菜菜和花花，它们能亲妈妈。

爸爸抱着珠珠逗它，它蓬松的尾巴在爸爸脸上刷来刷去。

它们更像是一家人。

我饿了，哇哇大哭。

妈妈剔起柳眉，我又惹她生气了。

她放下花花和菜菜，走向我，嘴里不耐烦地唠叨：“烦人精！”

我喝了她的奶水，饱了，也不哭闹了。

妈妈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多看，又去逗猫。

她随口说了句：“你打算给女儿起什么名字？”

爸爸想也不想，随口道：“叫朵朵吧。”

我叫朵朵，再也不是烦人精了。

爸爸妈妈对我真好。

妈妈问：“贝贝呢？”

“贝贝消化不好，我把它送到宠物医院了。下午我把他接回来！”

妈妈责怪爸爸：“老公，我不在的日子，你怎么照顾我的宝贝的？怪不得我抱着它们，都觉得它们好像瘦了。”

“还有，你怎么能把贝贝送到宠物医院呢，他们能照顾得好它吗？”

爸爸：“我现在就把贝贝接回来！”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

夫妻两个风风火火地去了宠物医院。

他们走的时候，猫笼没有关，比我还大的花花、菜菜、珠珠在房间里蹦来蹦去。

我害怕极了，我怕它们扑过来挠我咬我。

我哭得嗓子都哑了，我要爸爸妈妈，可他们不在。

两个小时过去，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

妈妈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买给她的宝贝们的。

她没有给我买东西，我不怪她，因为才一个月的我用不到。

她是爱我的。

爸爸怀里抱着贝贝，它蔫不拉叽的，眼角还有黄色的眼屎。

妈妈的眼睛红红的，好长时间不搭理爸爸。

爸爸哄了她好大一会儿，她这才扭头朝我看了过来。

这是第一次，妈妈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这么久，我好幸福。

然而，她说的却是：“我想过了，贝贝是我的孩子，它消化不良，我就用他的母乳喂养它。至于多多，女孩子要从小就开始独立，让她喝奶粉吧。”

爸爸想也没想就同意，他发音不标准，我头一次听我的名字，是朵朵。

现在我才听清楚了，我的名字叫多多。

多多，意为多余。

5

当和我同龄的孩子，还在喝母乳的时候。

我已经开始喝奶粉了，我真厉害。

这种工业合成的东西，营养价值不大。

更何况，妈妈给我买的，是散称的奶粉，连生产商都没有。

妈妈给珠珠吃的罐头，上面密密麻麻的印着我看不懂的外国文字。

罐头打开的那一刻，一股奇异的香气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虫，我真想舔一口。

妈妈给我冲的奶粉，水温高了，她浑然没有注意。

灼热的奶粉液钻入我的喉咙，把我的小脸都烫红了。

她给我喝完奶粉，又去逗她的宝贝了。

尽管这样，我还是渴望妈妈喂我喝奶粉。

因为只有喂我喝奶粉时，我才能多看看妈妈，感受到她对我的爱。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地从我的身边流走。

转眼间，我六个月了。

妈妈给我买了一辆很漂亮的婴儿车，婴儿车上还有一个铃铛，推起来，铃铃铃直响。

妈妈对我真好，我好喜欢粉色的婴儿车。

然而，很快我知道，我想错了。

漂亮的婴儿车不是给我买的，是给她的宝贝们买的。

她打开猫笼，把她的宝贝们抱进婴儿车里，推着它们出了门。

我眼巴巴地看着，我想，下一次，妈妈肯定会推我出去的。

妈妈推着她的宝贝们，在小区里转了几圈吧。

她的脸红红的，一脸兴奋。

她抱着爸爸，分享着她的喜悦：“老公，你不知道，邻居们都夸咱们的宝贝漂亮，说咱们的宝贝乖巧听话。”

爸爸笑得眉眼弯弯，合不拢嘴。

妈妈，我可以坐进婴儿车里，你推着我到小区里逛逛吗？

会不会有阿姨夸我漂亮？

6

长时间喝散称奶粉，我的肚子经常不舒服，拉出像水一样的耙耙。

妈妈烦死我了，她说我娇情，烦人。

妈妈我也不想的，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妈妈皱着眉头，洗我的尿布，边洗边骂我。

“多多就是个烦人精，早知道就不生她了。”

“养一个孩子，可比养我的宝贝们费神多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是她第二次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很伤心，真得很伤心。

春天到了，我终于发出了第一个声音，不再是哭闹。

我喊：“妈妈——”

我希望妈妈听到到我的声音，我想她夸我。

然而，妈妈并没有太多的高兴。

好像我是一个陌生人。

妈妈，妈妈，我会叫妈妈了。

这两个字念起来真好听。

爸爸回来了，妈妈迎了上去。

妈妈：“带了一天多多，我真累。你带带她，我要去看我的宝贝们了。”

她已经看了一天她的宝贝们，还是觉得给它们的爱太少。

哪怕它们在她的眼前消失一秒，她都会心慌意乱。

她对她的宝贝们，总是温柔且有耐心，尽管菜菜有时会用它的爪子挠她的手背，都挠出血丝了，她仍然爱它。

妈妈，我不挠人，所以你不爱我？

给妈妈的宝贝们吃剩下的罐头盒子打开着，我爬了过去，想到以前闻到的美妙香味，我情不自禁地舔了一口。

真香，真好吃！

比妈妈给我吃的肉粥要好吃多了。

7

妈妈急怒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背后：“多多，谁让你偷吃给我的宝贝们吃的罐头的？”

“知道它有多贵吗？要两百块钱一盒呢！”

“你有什么资格吃？！”

我这才知道，原来罐头这么贵。

我的散称奶粉才二十块钱一斤。

妈妈狠狠地在我的屁股上抽打，她要让我长个记性，以后绝对不能和她的宝贝们抢食。

我哇哇大哭，我哭得越狠，她就抽得越凶。

等到她抽累了，这才随手把我扔到沙发上，再把罐头放到高处。

这样，我再也吃不到罐头了。

妈妈，你对我真好，我想，给动物吃的罐头人是不能吃的。

春节到了，妈妈给她的宝贝们买了新衣服。

它们穿上之后，显得更加神气了。

而我，她似乎把我忘了。

对，应该是忘了。

她想起我时，也会给我买新衣服的。

春天到了，百花盛开，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珠珠、贝贝、花花、菜菜在猫笼里狂躁地上窜下跳。

它们撕咬着猫窝，时不时从鼻子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妈妈脸上不无担忧的神色：“老公，要是一直让它们这样，我担心它们会憋坏的。”

爸爸：“把它们放出来，让它们自由活动。这样它们就不会这么狂躁不安了。”

两人商量好后，于是把它们放了出来。

它们一脱离猫笼，在整个房间里四处跑动。

妈妈：“老公，你看宝贝们多活泼！”

爸爸：“是啊，真活泼！”

两人高兴得笑了。

花花和菜菜在咬沙发，珠珠玩起了飘移，贝贝跳上了冰箱。

我……

我被爸爸妈妈关在一个房间里，透过门缝，看着幸福的一家。

8

爸爸妈妈，能多陪陪我吗？

我需要你们的陪伴。

但，他们似乎把我遗忘了。

我叫“妈妈，妈妈……”

妈妈爸爸听不见。

到了晚上，不知道是妈妈的哪只宝贝钻进了我的房间。

暗夜里，那绿油油的眼睛吓得我嚎啕大哭。

可是没有人理我。

一个对我而言，很重很重的毛绒绒的身体，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

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寻求帮助，没有人理我。

我三岁了，会走路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4月10日这一天。

这天，我家里来了张姨。

张姨是一个农村人，她跟妈妈长得不一样，比妈妈丑多了。

她有着粗大的手掌，有着黑红的脸，有着短粗的脖子。

妈妈说，她是我们家请来的保姆。

这天，是张姨来我们家的第一天。

我被从猫笼里跑出来的珠珠抓伤了鼻子，破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