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迎面冲来的卡车撞死时，
我的丈夫在和我的闺蜜听音乐会，
我的妈妈包了个游艇在给我弟弟开生日派对。
等他们终于知道我的死讯时，
我的亲生父母签下了谅解协议书，主动表示不再追究。
我的丈夫更是牵着她的手到我的墓前：
「这种女人死了也好。」
他们连死了都不肯放过我，似乎真的对我恨之入骨。
但为什么又要哭着喊着替我报仇呢？
1
「别搞这些不入流的把戏了。我很忙，少来打扰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得我心下发凉。
「救救我…」
我已经顾不上在意他的语气有多不耐烦，因为我快要死了。
就在刚刚，
一辆卡车从街角猛地冲出，刺眼的车灯将我笼罩。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剧烈冲击击中，身体被狠狠地撞飞。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击碎，剧痛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雨水混合着我的血液，在地面上汇成小小的红色水洼。
我努力抬起头，视线模糊，世界变得灰暗无比。
我想活下去…
我已经没有拿起手机拨号的力气了，只能寄希望于我的紧急联系人。
尽管我知道他真的很讨厌我。
「我没有骗你…我被车撞了，定位应该已经自动发你手机上了…救救我。」
我微弱地呼喊着，声音几乎被夜雨吞没。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随后便挂了电话。
我想活，我想活，我满心都想活下去。
于是我再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真的..车祸，救命。」
我哽咽着，泪水混合着雨水流淌下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求你。」
「如果你再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拉黑你。」
他的声音冷酷无情，接着我听见另一个女人压低的声音。
「音乐厅不能打电话喔」
我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我的闺蜜韩云。
「好的，马上。」他回答道，声音温柔了许多，然后他转回电话，声音再次冰冷：
「别再打扰我了。如果你真死了我一定给你买最贵的墓地。」
我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恨他。
就在我闭上眼已经要认命的时候，旁边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角落！
有救了。
打120，叫救护车，求你了，我在内心不断地哀求着。
然而那个人只是站着看了一会，对着我拍了个照，然后转身走了。
死一样的寂静，我彻底绝望了。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我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但那已经太迟了。
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黑暗。
最后的感觉是彻骨的寒冷和无尽的孤独。
2
一片黑暗中，我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拉扯力牵着我往一个方向飘去。
我不是死了吗？
我迷迷糊糊的跟着这股力量前进。
再睁眼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韩云和霍清越。
两个我到目前为止最熟悉的人，也是我曾以为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人。
霍清越是我的初恋。
他曾经也会每天只吃一个馒头，为了攒钱给我买礼物。
也会打着和我顺路的名义送我回家，然后自己再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朝相反的方向走。
他还会打跑骚扰我的男生，然后顶着一脸伤笑着朝我说：
「只要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可是现在欺负我的怎么变成你了呢。
我和韩云从穿纸尿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
她是我家保姆的孩子，经常被其他小孩欺负。
我固执的一定要保护她，却没想到最后会因此被盯上。
那些骚扰我的男生是韩云找来的。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对我不满很久了。
18岁的时候，我和我妈被扫地出门，我从别墅区搬到了老破小。
我的落魄给了她机会，她终于有能力把我踩在脚下。
高三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周，
她装作不经意的在班里提到，我妈因为出轨被我爸甩了。
然后她忽地转头看向我，
「对不起小离。我不应该说你的家事的。」
我震惊地看着她，「我妈没有出轨。」
「啊？那怎么离婚的时候你妈一分钱都没拿到呀？」
她的话就像是一个铁证，瞬间让全班的人都相信了我有一个出轨的妈。
很快，班上谣言四起，从我妈出轨传到我晚上会和不同的男人上床。
没有人听我的解释。
解释了很多遍都没人听之后，我索性学会了闭嘴。
但在他们看来，这叫做贼心虚。
有传言后不久，我在放学路上突然被三个男生堵住了。
「听说你是出来卖的啊？」
「多钱一晚上啊？」
他们边七嘴八舌的说，边把我推倒在地上。
有个男生骑坐在了我身上。
我挣扎，我尖叫，霍清越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3
音乐厅内座无虚席，我看到霍清越的手悄悄握上了韩云的手。
我无力地漂浮在他们上方，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
韩云忽然问道，「你觉得她会喜欢这场音乐会吗？」
「她？她根本不懂这种美好的东西。」
我懂的！
明明你看过的第一场音乐会就是我攒了一个月的钱才给你买的票。
霍清越的爸爸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一直要求他子承父业，所以极力反对他学钢琴。
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他喜欢的一位著名钢琴家要来市里开演唱会。
为了感谢他对我的救命之恩，
我跑到校门口的奶茶店打工，咬咬牙拿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张最前排的票。
但我们最终也只买得起这一张。
他坐在里面听音乐会，我坐在门外等他出来。
我正沉浸在过去的事情中，突然又感受到一股拉扯力。
回过神才发现，音乐会已经结束了。
韩云挽着霍清越的手臂一起上了顶楼的旋转餐厅。
他一顿饭把人照顾的无微不至。
我在旁边冷笑。
在我们关系还没这么僵的那几年，
我都得求着他，他才能空出一点时间来和我吃饭。
更不可能来吃西餐这种有情调却费时间的饭。
如今却和别人坐在这里吃烛光晚餐。
「小云，闭上眼睛。」
原来他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才是冷冰冰的像块石头。
韩云俏皮的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随后拿手捂着眼睛。
下一秒，一条项链出现在了她脖子上。
是一尾小鱼。
我从小便喜欢鱼。
霍清越曾经说过，
他会给我养最漂亮的鱼，买最贵的小鱼项链，拿最好的小鱼戒指和我求婚。
我震惊的看着他送出去的项链。
「小鱼？」
「祝小云年年有余。」霍清越温柔的朝她笑着。
原来今天是跨年夜。
我想起来了，我本来是想给霍清越去取跨年礼物的。
「我记得陈离好像很喜欢鱼。」
韩云撇撇嘴，似乎有些不高兴。
「这一条项链价值百万，她哪配得上这么漂亮的项链，只有我们小云才配得上。」
霍清越前倾了一下身体，刮了刮韩云的鼻子，是在哄她。
「好嘛，那我就勉强收下了。」
韩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他们在灯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对璧人。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我曾经那么爱他，现在却只能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幸福。
我痛苦地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4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我发现有一股束缚力，把我固定在霍清越十米的范围内。
我的灵魂被困在了这里。
我看着他们一起逛街，吃饭，去游乐场，
去干所有霍清越之前不愿意和我做的事。
多讽刺啊。
活着的时候我想见他却一直见不到。
现在我只想痛痛快快的离开这个世界，却不得不日日夜夜地跟在他身边。
第三天，警方终于通知他去认尸。
我跟着他到警察局，看到了我的身体。
支离破碎，一副丑陋的模样。
霍清越似是觉得我的尸体污了他的眼睛，勉强看了一眼就把白布放下。
他脸色阴沉，垂下的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走出停尸间，我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我妈。
她面容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
「你为什么不救她？」
霍清越冷冷地回应道：「如果不是她当初设计骗我，我们根本不会有任何联系。」
「骗你？！」妈妈的声音骤然拔高。
我无力地漂浮在空中，心中涌起一阵无尽的悲伤和愤怒。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
我想开口说话，但我做不到，眼泪不知不觉地滴落下来。
我爱他，至少这一点绝对是真的。
霍清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你们母女都是一样的」。
「她骗我，而你呢？你又装什么好人，那天你不是在包游艇给你儿子开生日派对？」
妈妈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那是……那是因为……」
「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她！」
霍清越靠在墙上。
「每个月哭穷张嘴问她要钱。她没有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贴补了你多少？」
「就为了贴补你给你的好儿子开生日派对？」
「有那包游艇的钱怎么不资助她一点？」
霍清越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看到妈妈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着。
原来她有钱啊......
从大学毕业后我就就基本没上过班。
高中毕业后妈妈再婚，生了一个男孩。
她一直和我说继父对她不好，不给她娘俩钱用。
我心疼她，自己都舍不得吃饭，就把打工的钱寄回去给她。
等我和霍清越结婚之后，她要的钱越来越多。
我以为是继父变本加厉的欺负他们，却没想到事实是这样的。
呵，我本来以为至少妈妈是爱我的。
真荒唐啊。
到头来居然没有一个人在为了我的死难过。
「我签了遗体捐赠同意书。」霍清朝警局门外走去。
「你为什么不让她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霍清越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那丧葬费你出吗？」
妈妈不说话了，霍清越冷笑了一声走出了门。
看啊，我活了一辈子，到死连买墓地的人都没有。
霍清越，你又骗了我一次。
明明是你说我死了之后会给我买最贵的墓地的。
5
我知道霍清越所说的欺骗是什么意思。
上大学的第一年，我爸公司遇到了困难，于是辗转找到了霍清越的爸爸。
他想走捷径，便说有婚姻关系的牵绊，合作才能相对稳固。
对方点头同意了。
于是我亲生父亲便把我送给了他家，即使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霍清越的爸爸。
当时我和霍清越已经将近半年没见面了。
高三毕业后，我妈把我带去了别的城市，我们便不得不断了联系。
再见他是在一次晚会上，
他爸爸带着他来找我，告诉他，
「这是你的未婚妻，陈离。」
那一瞬间我是窃喜的。
然而出现在霍清越眼里的却是浓浓的伤心和厌恶。
哦，对，他不喜欢我。
我努力扯起嘴角，「好久不见。」
他没理会我，转身跑掉了。
「你们认识啊？」
「是高中同学。」我对他爸说。
「那更好了，你快去找他吧。」他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
「订了婚你就要看住他，少跟那些学音乐的女生来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去追霍清越。
最后在后花园堵住了他。
「我不知道是你。」
「骗谁呢？」霍清越直勾勾地盯着我，两个眼睛通红。
「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我刚想说话，他却没有给我辩解的机会。
「所以你一开始就设计好了。你知道我会出现在那个巷子里，所以专门找人来欺负你。」
「你靠这种方式认识我，然后让我不抵触娶你，就能替你家兜底。打得好算盘啊。」
「之前别人说你是出来卖的我还不信，现在可说不好了。你不就...」
‘啪！’
我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霍清越似乎也被这巴掌抽的冷静了下来。
「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开。
6
显而易见的，霍清越失败了。
在19岁的夏天，我们订婚了。
接下来的几年，我们之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我们在不同的学校上学，我想保研，而霍清越重心则放在创业上。
他学着像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一样对待我。
他会记住我们的每个纪念日，
他会精心地给我准备生日惊喜，
他还会对我说，「我娶了你一定会对你好！」
我翻来覆去的看他发来的每条信息，把他给我的每一笔钱都存下来，准备未来当我们的婚礼启动资金。
有人问起我在和谁聊天的时候，我也能幸福的说一句：「我未婚夫呀。」
大学毕业后，我放弃了保研的资格，而是选择和他结婚。
霍清越接手了公司，我找了一份本专业相关的工作。
两个月后，
霍清越和我说他养的起我，希望我能辞职，他想回家的时候永远能看到我。
我想反驳他，我不是因为挣钱才上班的。
但我总是因为订婚的事情对他有种微妙的愧疚。
我就像一个小偷，偷来了这段婚姻。
于是我同意了。
在家的时间很无聊，我用越来越多的时间都来想霍清越。
第二年他的生日，他却发微信说：要加班就不回来吃饭了。
但我总觉得有些可惜，便亲手做了蛋糕，准备给他送去。
没想到的是，我在他办公室见到了韩云。
她穿着一身晚礼服，霍清越一套正式的西装打扮。
显而易见，他们要一起出去吃晚餐。
我着急从家出来，家居服都没换，只是随手拿了件外套。
对比之下，我简直像丑小鸭见到了白天鹅。
霍清越应该也这么觉得，因为从看到我开始他就皱着眉头，
「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送蛋糕。」
霍清越还没开口，韩云便向我走过来。
她亲昵的挽住我的胳膊，靠在我肩膀上，
「好久不见呀小离。我们晚上要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听这语气好像我才是打扰了他们生活的人。
「不了，生日快乐。」
我忍住马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转身离开了。
你看，我明明知道他不爱我，却还是这么难过。
接下来的一年，霍清越回家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到后来直接不回家了。
我已经分不清对他的感情了。
是愧疚、爱情、还是关心？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失去他。
所以我想挽回这断婚姻关系。
在跨年夜当天，我难得给他发微信让他回家。
然后我做了一桌子饭，还做了蛋糕放在冰箱里。
万事俱备，我在期待中出门去拿之前给他订好的礼物。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
7
现在再想这些事情简直恍若隔世。
可能人死了之后有很多问题就会逐渐想开，我越来越觉得我当时像个傻子一样。
霍清越最后还是给我买了块墓地，最便宜的那种。
他带着韩云走到我的坟前。
「清越，如果那天我们...」
韩云看起来像是要哭了，柔弱的靠在霍清越身上。
「不怪你。」霍清越揉了揉她的头，「这种女人死了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