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仕岩
这是40多年前发生在铁道兵部队里的一件真人真事。在旁人眼里,这件事可能小得不值一提,但它却一直如雕刻一般印存在我的内心深处,久久不能忘怀。
1980年初春,我刚满19岁。按照中央军委的部署,铁道兵开始整编,我所在的原铁道兵64团撤消,基层部队分别划归师属其他部队,官兵调动命令也接二连三地下达,牵动人心。在正式撤销64团建制前夕,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团部机关官兵的思想情绪也是不言而喻。当时,我是64团政治处宣传股的电影放映员兼团部的广播员。我的工作除了每天用留声机播放军号以外,还跟着宣传股的干事们采访基层连队写报道,重要的是我还保管着宣传股的仓库,里面除了各种图书和文件档案外,团政治处的一些值钱的、稀罕的物品都在这里面保存。因为我每天清晨都要比部队早起半小时播放起床号,所以我的床头有一只做工精致且走时准确的小闹钟,铜制材料,上海制造。它每天清晨发出的闹铃声特别清脆悦耳,我对这只小闹钟的爱惜真是情有独“钟”,几乎每天都要仔细地用细布擦拭一遍,有时还用干毛笔把细微处清理一遍,再打上一层薄薄的缝纫机油,让它洁净锃亮而又优雅地展现在我的面前。当时我心里想: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买一只和它一样的小闹钟一直伴随我,甚至今后结婚成家了也要在床头摆放一只这样的小闹钟。
部队的整编命令最终还是下达了。不久师里派下来一个善后工作小组,组长的名字叫王家来,是师群工科副科长。他带着一位与我同龄的师电影队战士潘小敏一起找到我,认真地对我说:“小吴,这次部队整编,时间短、任务重,师里派来的人手有限,部队官兵的思想也比较复杂,你是宣传股年龄最小的兵,又是刚批准的预备党员,你要认真地把团政治处物品做好清点,登记造册,我们按你登记的物品清单接收。”随即他又草草地画了一个表样,让我自己照着划表登记。我把王副科长交待的话立刻向主持宣传股工作的副股长冯心愈作了汇报,那时他也只是30多岁的年纪。我当时的小心思是:留下一些股里官兵调到其他部队后需要接着用的物品,我就不登记了。没想到冯副股长严肃地说:“小吴你要站好在64团的最后一班岗,认真清点登记,争取一件不少。”我知道他刚从仓库里借了一套新采购的小说,肯定没看完,顺口就问:连图书也要登记吗?冯副股长干脆地说:“登记。我这里的书到交仓库时你来拿走。”
按照上级的这些指示,我废寝忘食地忙碌了五六天,才把移交清单搞定。交稿的头天晚上,我默默地看着桌上的小闹钟,留恋的心情悠然而生。只要我不把它写进移交的表格中,我就可以带着它到其他部队了,然而……。那天晚上,我居然神使鬼差地失眠了,脑子里全是那个精致的小闹钟,直到第二天清晨它那动听的旋律响起,我才在梦中惊醒!物品移交过程非常简单,王副科长命令电影组的十几个战士把物品打包装车,随后从我手里接过移交清单往包里一塞就准备上车走人。我急忙拉住他说:还有一个小闹钟在我床头桌上,我去取来。等我旋即取回可爱的小闹钟交到他手上时,他看着我那依依不舍的样子说:“这个你留下做个纪念吧,你虽然调到其他部队了,但还在这个师里,拿着用没关系的。”
我说:“已经把它写在移交表里了,第1818项。”
王副科长犹豫了一下说:“你这小子是块好料!”。
望着他们远去的卡车,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总算把这项烦重的移交物品任务完成了。
1983年,我从学校毕业分配回到整编后的原铁道兵第11师55团4营15连任见习技术员。一天突然接到营部通知,说上级通知调我到师部组织科任干事。这个通知搞得我一头雾水,谁会想起让我一个学工科的基层见习技术员去师组织科工作?来到师部报到后我才知道,原来铁13师与铁11师合并后,王家来科长、原来64团宣传股的魏远孟股长都在11师政治部工作,魏股长正是师组织科的科长。听说我来报到了,王家来科长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小吴不错!小吴真不错!……
这就是一个小闹钟的故事。时光荏苒,一幌四十多年过去,每当我想起它,脑海里就会泛起涟漪。伟大的铁道兵精神,其实就是体现在铁道兵前辈们的每一个小节之中。铁道兵部队是我的大学,铁道兵部队的首长是我的恩师,是他们教会了我在今后走上重要领导岗位后,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去思考和处理重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