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为什么盛行男性同性恋?薛蟠追求柳湘莲,究竟错在哪里?

卓言卓语讲红楼 2023-09-22 20:09:02

红楼梦有个独步天下的写作绝技:大量运用对比法。

每个片段,每个故事,都不是孤立的。同时空里一定发生着另一组故事,两者一定形成强烈的对比发生。

柳湘莲暴打薛蟠,是红楼梦里少有的爽剧。这部爽剧里也有对比吗?如果有,它揭示了什么呢?

01 古代男风

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听他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风月子弟,正要与他相交,恨没有个引进,这日可巧遇见,竟觉无可不可。且贾珍等也慕他的名,酒盖住了脸,就求他串了两出戏。下来,移席和他一处坐着,问长问短,说此说彼。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那赖大之子赖尚荣与他素习交好,故他今日请来作陪。不想酒后别人犹可,独薛蟠又犯了旧病。

他心中早已不快,得便意欲走开完事,无奈赖尚荣死也不放..........

故事的开端,源于薛蟠热切地要和柳湘莲交往。

交往就交往呗,男性不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吗?柳湘莲为何气愤愤呢?因为薛蟠要的交往,是色情交往。

中国古代非常盛行男风,也就是同性恋。

在中国历史上,男风之好可谓源远流长,最早见于春秋战国时期。在汉魏、六朝以及明清两代,更是达到无法言说的高峰。

汉朝时几乎每个皇帝都会有一个或者多个美男子作为爱宠。

明清时期的男风更为普遍,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布衣,都趋之若鹜。男风成了性生活的一部分,成为家庭婚姻制度的一种补充。闽地还有“契兄弟”、“契父子”习俗,将同性关系以“伪血缘”的方式变成社会常态。

为什么会这样呢?冯梦龙将之归结于天性使然。

其实这说法并不全面。天性只算是基础,社会才是真正的成因。

首先是因为男女隔离制度。男人在社会层面见不到女人,当然要寻找替代品。

其次是因为文化奴化。全世界各国的封建时代,都存在个体不平等现象,但是论程度,很少有哪里能媲美我大天朝。

不平等带来的碾压快感,才是男风盛行的深层根源。

与其说他们在“恋爱”,不如说是“狎妓”的变体。地位高的“攻”,和地位低的“受”之间,多数是凌辱关系。相当于动物打架,弱的一方露出肚皮,表示臣服。

这和现代社会的同性恋,还有区别。其实没有多少“恋”,本质上是强弱奴役。

红楼梦里就写了很多。比如贾琏在书房住几天,便要找些清俊的小厮【出火】。那些小厮有什么恋啊?

02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错阶级的不用说了,同阶级里也在演绎强弱奴役。

薛蟠之所以敢打柳湘莲的主意,最大的前提是柳家败落。

柳湘莲没钱,作者专门对此进行了描写。他对宝玉自述道:

“这个事也用不着你操心,外头有我,你只心里有了就是。眼前十月初一,我已经打点下上坟的花消。你知道我一贫如洗,家里是没的积聚,纵有几个钱来,随手就光的,不如趁空儿留下这一分,省得到了跟前扎煞手。”

其实论阶级,柳湘莲比薛蟠高得多,但经济情况却是【一贫如洗、随手就光】。

薛蟠自恃有钱,加上王薛两家的捆绑,薛蟠从小背靠权势、面朝臭钱,一直为所欲为,他早就习惯了。既然柳湘莲缺钱,他认为就该臣服于自己。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柳湘莲【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让人误以为是个浪荡子。

更明确的说,是靠“浪”来混好处的人。

但事实却是,柳湘莲只是单纯的热爱文艺,多报了几个“兴趣班”而已,人家根本不想浪,更不可能做亮肚皮的弱者。

什么是世家子弟呢?可不是谁想叫就能叫的。所谓世家,是指连续三代人担任三品以上官员的家族。

柳家虽然败落,但高贵的基因刻在骨子里。柳湘莲本人又是天生大帅哥,武艺超群。在京城贵族圈里人脉也甚广,人人都给三分薄面。

而薛蟠呢,是个外来户,上不了台面的奸商(封建时代的低等子民),法律上的死人,不能见光的通缉犯,一无所长的酒囊饭袋。

这两人站在一起,就是天鹅遇到癞蛤蟆。

03 柳湘莲的气愤

柳湘莲的优秀,还不仅仅限于外在条件。

他没钱,但也不忘给秦钟修坟,足见此人重情重义。

宝玉明明富贵,但因为掣肘太多不能出力,柳湘莲不但不怪他,反而安慰他【外头有我,你只心里有了就是】。这大度、这承担力,去哪儿找啊?

曹公寥寥描绘几笔,就刻画出一个正能量满满的好男儿。这样的人,只可能做强者,怎么肯卑躬屈膝去跪舔他人?

你要充分理解这些,才能体会柳湘莲的气愤。

刚至大门前,早遇见薛蟠在那里乱嚷乱叫说:“谁放了小柳儿走了!”柳湘莲听了,火星乱迸,恨不得一拳打死,复思酒后挥拳,又碍着赖尚荣的脸面,只得忍了又忍。

柳湘莲对薛蟠已经一再躲避了,谁知癞蛤蟆越发过分。【小柳儿】的爱称,仿佛柳湘莲已经是他的人了。

薛蟠忽见他走出来,如得了珍宝,忙趔趄着上来一把拉住,笑道:“我的兄弟,你往那里去了?”湘莲道:“走走就来。”薛蟠笑道:“好兄弟,你一去都没兴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交给哥,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哥,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湘莲见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早生一计,便拉他到避人之处,

【有你这个哥,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这句话是重点,划下来要考。

首先可以肯定,这是吹牛皮。真有这本事的话,薛家怎么没一个做官的?

其次,这句话深刻地体现出很多男性的社会观。

薛蟠的思想很龌龊,但绝对是主流。社会不就是权色交换的地方吗?

书本上教育的什么学问啊,什么志向啊,什么报效国家啊,什么天下苍生啊,到了现实里只有奴役和被奴役,买卖和被买卖。没资源的,就该出卖肉体和灵魂。

薛蟠想当然的认为,普天下人人都信奉这一套,用这套一定能套住小柳儿。

可是这套对柳湘莲而言是臭不可闻。因为他和宝玉一样,信奉个体价值。

04 三观对决

什么叫做信奉个体价值?

这个说法并非反社会,而是反对劣性的社会规则。

薛蟠信奉的就是劣性社会规则,只适合奴才,不合适有人格、有思想、有能力。

宝玉和薛蟠,表面看是教养差异,实则是两种社会路线,甚至是文化发展的不同方向。

不要说我上纲上线。整个这部书都是正邪之间的斗争,这在开篇时就点出了。何谓正邪?就是三观差异。

黛钗为什么截然相反,晴雯袭人为什么势不两立,为什么她们的粉丝永远互相不服?为什么书里每个情节,都令人们争论不休,永无定论?

全是因为三观相反。

保有良知的人,渴望人格独立,渴望良性规则的人,会偏爱宝玉、黛玉、晴雯等人。反之,劣性规则的受益者和向往者,必然吹捧袭人宝钗。

人们都说:宝钗袭人在现实里才能混的开。你看,【混的开】这词就已经暴露一切了。没错啊,她们的确很适合劣性社会规则。

宝玉和柳湘莲处在社会上层,只要他们乐意,可以在社交关系里做奴役者。但是他们没有强迫过任何一个人。

他们与人交往,既不动用权,也不动用钱,更不会暗示这些。交友是出于欣赏,社交是为了尊重。

即便是琪官,一个专门提供男色服务的人,宝玉仍然尊重。因为爱戏,欣赏琪官的演唱,才与之交往。

有什么样的社交模式,就有什么样的社会观。

05 泪和乐

作者在描写柳蟠的冲突空档,穿插了宝玉和柳湘莲的交往。两组关系,就形成强烈的对比。

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小书房中坐下,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湘莲道:“怎么不去?前日我们几个人放鹰去.......”(省略引用)

当柳湘莲要闪时,赖尚荣要他一定见见宝玉。可见他俩有多要好。

他们见面,谈的话题全是对故友的情谊。

宝玉道:“我也正为这个要打发茗烟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萍踪浪迹,没个一定的去处。”湘莲道:“这也不用找我。这个事不过各尽其道。眼前我还要出门去走走,外头逛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宝玉听了,忙问道:“这是为何?”柳湘莲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我如今要别过了。”

虽然关系好,但是宝玉也没打听出他的行踪计划。

这体现的正是个体独立性。朋友不在酒席上,而在心里。在或不在,见或不见,随缘随份即可,尊重每个人的自由。

宝玉不会因为柳湘莲的特立独行,而认定他【不合群】,认定他【无用】。

这种交往,便是神交。

宝玉道:“好容易会着,晚上同散岂不好?”湘莲道:“你那令姨表兄还是那样,再坐着未免有事,不如我回避了倒好。”

宝玉想了一想,道:“既是这样,倒是回避他为是。只是你要果真远行,必须先告诉我一声,千万别悄悄的去了。”说着便滴下泪来。

宝玉显然很舍不得柳湘莲走,因为每见一次都不容易。

宝玉希望多留他一会儿,后来薛蟠也说这话。如出一辙的戏码,性质却截然相反。

前者带给柳湘莲的,是难得的人间美好。后者气得他恨不得一拳打死。你说这是因为什么呢?

宝玉送别柳湘莲,竟然落泪了。如此丰富的情感,现代人很难理解,但在唐朝时还是国人的常态。后人为什么都陷入了情感沙漠?

薛蟠听如此说,喜得酒醒了一半...

那薛蟠难熬,只拿眼看湘莲,心内越想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让,自己便吃了又吃,

薛蟠也有情感喷发啊!和宝玉对比一下,是不是格外有意思?

一个动情落泪,一个动情乐不可支。

现代男性交友倒不是为了同性恋,不过社交场里乐不可支的状态,跟薛蟠实在没啥两样。

前者越来越少,后者越来越多,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06 小结

卓语日前发了一篇文,《 》涉及的话题,跟本文颇有关联。

薛蟠就是那个丑陋面孔的代言人。现代社会的很多现象,都有深刻的历史渊源。

柳湘莲暴揍薛蟠,每一拳,其实都是文明正义对野蛮丑恶的捶打。

幸亏有柳湘莲,才让正义难得的扬眉吐气一次。

薛蟠用他那套思维潇洒了半世,终于遇到硬茬了。被胖揍一顿后,也没敢吱个声,可见就是个纸老虎。

可惜的是,这样的正义之光太少也太微弱,终究还是要淹没在千千万万的薛蟠之中。

如果有一天,柳湘莲成为社会多数,那才是一个真正适合男性的社会。因为这时候的【男性】,就不再是压迫和龌龊的代名词,而是正能量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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