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家乡一位远亲侄辈,到我所在城市出差。我闻讯,前往其下榻的酒店,并与他共进晚餐。
席间,侄辈对我说着老家的事,突然,他话锋一转:叔,给您讲个笑话。
好啊!我点头。
侄辈提醒:叔,您得挺住,莫笑过头,让酒菜给噎了。
我嘴上答应:行。内心则在想,啥事情那么好笑?
侄辈呷了一大口啤酒,说开了。
如今家乡富裕了,乡亲们兜里的钱渐渐鼓起来了,最明显的就是婚丧喜事,排场一个比一个大,一家比一家热闹。有的人家办丧事,为烘托悲伤气氛,专门雇人哭灵。住村西头、外号“大喇叭”的老叶专业哭丧,是闻名四里八乡的“哭丧高手”。
那天,他被三十里开外一户死了长辈的人家雇去哭丧。
由于路途有些远,当大喇叭骑着两轮摩托车风驰电掣赶到现场,已经有几个披着丧服的中老年男女跪在遗体边,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大喇叭想着自己迟到了,为向丧户表达歉意,速速披上丧服,连爬带滚跪在死者面前,在“儿子不孝,来迟了”的声嘶力竭中,呼天抢地般干嚎起来。大喇叭名不虚传,几番声泪俱下,把旁边那几个男女哭喊声全压了下去。
大喇叭照哭丧程序,开始涕泪滂沱痛述衷肠:我的个亲娘呀,您咋狠心撇下我们走了呀。我的个亲娘啊……大喇叭越哭越起劲,音量越来越大。渐渐地,他感觉旁边那几个男女停下哭泣,不约而同扭头望着他。大喇叭以为是自己出色的表现,赢得了死者子女满意,于是哭得更加起劲了。这时一个中年妇女使劲扯了扯大喇叭袖子,大喇叭转过脸,用表情问:有事?
那妇女压低声音,厉声道:你瞎哭啥呢?!
大喇叭揉了揉双眼,张嘴问:咋了?
那妇女一字一顿:死的是爹,不是娘!
天!这还了得。大喇叭内心暗暗叫苦:坏了坏了,闯大祸了。他先闪电般狠狠赏了自己一串组合式耳光,接着身子九十度转弯,朝着那几个男女使劲瞌头:老哥哥、老姐姐,对不住啊,我该死、我该死!说着又不停抽自己的耳光。
这时,那妇女把脸凑到大喇叭耳根:我们也是雇来哭丧的。
大老喇叭一听,彻底糊涂了,问:啊?那、那主人呢?
妇女朝身后挤了挤眼,悄声道:都在院子里呢。
大喇叭慢慢转过半个脸,见小院里摆着几张麻将桌,男男女女们有叼着烟,有捧着茶杯,有眯着两眼,个个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打麻将呢。
没等侄辈把这事说完,我已经笑得差点没把吃了一半的菜肴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