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枝》作者:淡妆西子

芳芳看小说 2024-09-09 12:08:33

简介:

天子病重,众人皆以为那位玉软花娇的皇帝养女没了依仗,即将落入泥淖,人人可欺。

不承想“欺”她之人竟是她名义上的皇叔,手握大权的誉王殿下。

在一处别庄里,

那昔日里端方雍容的誉王,只身杀将进来,挥刀砍断了那意图不轨的纨绔双手。

剑尖还滴着鲜血,意态却是闲散的,一步步接近,就将那千娇百媚的小公主逼退至墙角。

萧振玉还以为那人是想继续当年未做完的事,要杀她灭口。

遂软下身段求道:皇叔,那秘密早已烂到了肚里,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誉王一愣,眼神闪烁:“玉儿又如何取信皇叔呢,不如以自己的一身血肉?”

萧振玉闻言吓白了脸。

岂料对方看到却笑弯了眼睛,用微凉指尖蹭了蹭她的脸颊,道:“小玉儿在皇叔身边,皇叔才放心的下啊。”

自此以后,竟以保护名义将她强留到了王府,美其名曰还能培养感情。

萧振玉委实怕了皇叔的诡计多端、循环往复。

眼看着誉王登基,无暇顾及,似乎是忘了从前的诸多事宜。

萧振玉遂瞅准时机,也算计了他一回,请求早日与准驸马成婚。

那一刻,年轻的帝王手中杯盏摔落,脸上神情是萧振玉从未见过的恐怖,恨声道:“玉儿怕是忘了当日的承诺,乖乖呆在皇叔身边不好么,为何总想着嫁人?”

精选片段:

殿门隐隐,紫阙沉沉,瑞烟浮在半空中,将那殿角檐头上的琉璃瓦虚隐在其中,让人看不太真切,打眼一看那万里长空茫茫寰宇也俱是清辉。

  晓光微明,光影平铺洒在那稍显斑驳的宫墙上,宫墙中间便是个长长的甬道,甬道上冷冷清清,此时就只有一两个洒扫的宫人,那两个小宫女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于是两道长短不一的影子就都投诸到了脚下的青砖石上,愈觉凄凉。

  那两个宫女扫一会便偷一会子懒,打闹一番,等玩累了直起腰时,举目看去就见甬道尽头有人接近。

  打头那人穿着青色的宫女服,手上擎着长杆,杆端金钩下,垂吊着彩绢双头牡丹宫灯。

  另一人挡在后头看不太真切,只见其身姿翩跹轻盈,穿了一件藕荷色衫子,系一条暗彩绫裥裙,远远看去好似烟霞裁就,那身姿真真是百样风流千般袅娜。

  那两个小宫人便恍惚了一瞬,待回过神后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惊艳之色,对视一眼后,两人却只低头装作没看见,分散开来将手里的扫把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

  萧振玉恍若未觉,眼风未动,只专心行着路,转眼就行到了甬道尽头。

  那方才低头躲避的小宫人鬼祟地抬起眼,见人走后,这才直起身,两人便凑在一处说起小话来:“这位的心性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可不是啊,大概坚持了有月余了吧,每日天不亮就从朝阳殿赶过来。”

  “你说她这样子有用什么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其中那名灰扑扑不显眼的小宫女登时就变得眉飞色舞。

  一旁的稍矮些的就配合地做出副急切的样子来:“快说快说。”

  那高些的着急卖弄也就不卖关子了,遂放低了声音道:“这位虽说是皇上养女,养在宫里这么些年,表面上看起来花团锦簇,一应待遇也都是公主规格,但这些都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得的,大家虽唤她一声公主,可那都是嘴上的便利,面上的风光,这位啊可没上过皇室玉牒!”

  “这我知道,你能不能讲点不知道的啊。”

  那高些的小宫女啐了一口,怒道:“你急个什么劲,我还没说完。”

  于是也不等她回应,当下就自顾自地说起来:“听说前阵子,皇上松了口,说要找个好日子封号礼成以告太庙,听说册封诏书都拟好了,可是没承想皇上病倒了,这事自然就黄了,这位啊讨好筹谋这么些年,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高个子宫女一脸的惋惜,但是细看下去,就能看出她眼底的幸灾乐祸。

  那矮些的宫女迟疑片刻后脸上就多了丝了然之色:“哦我明白了,她应该是想趁着这时候刷存在感,装作勤谨的模样好讨个恩典!”

  “皇上都病的这么重了那还顾得上她啊。”

  …….

  于是两人就这么对视一眼,惧都笑得合不拢嘴,顿觉手上有力,就将个扫把挥的更加起劲了。

  深宫里的人就是如此,即便与你没什么恩怨,但因为自己横竖就是这模样到头了,于是就见不得人好,巴不得你倒霉跌落到泥里爬不起来,众人都靠着这点安慰过日子呢,这叫什么,这叫共沉沦。

  在宫里沉浸许多年,萧振玉早将这个道理摸的透透的。

  只是别人都不是她,哪能体会她的难处呢。

  萧振玉也不指望别人能懂,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早间还凛冽着的空气,今日一如往常,没什么特别之处。

  与她而言,这太极殿是宫中除了她所住的朝阳殿以外,早已成了她最熟悉的一处宫室了。

  从前她便常来常往,有时是送道羹,有时是前来探望,现在来的是更加轻车熟路了,自皇帝病重缠绵病榻以来,每日拂晓天还未亮,萧振玉都会前入太极殿,至皇帝塌前服侍进药,事必躬亲亲力亲为。

  先下就指着这皇上的一丁点对她的慈爱过日子了,所以在这些事上少不得要用心一些。

  前朝后宫皆对皇帝病重的原因讳莫如深,萧振玉却知道皇帝其实是因服食金丹中毒,如今整日昏睡,已连续一个月未上朝了……

  思及此萧振玉悠悠一叹,眼中染上忧虑之色,不因着别的,若是皇帝有个什么好歹,那她的大势便也去了,从前的日子尚且不好过,更遑论以后呢,后路必定难行,必将是行不过的高低坎坷。

  可是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父皇他生性节俭,克己复礼,从不苛待宫人。

  可晚年却渐渐昏聩,听信谗言,沉迷方术服用仙丹,在药物驱使下以性情大变,动辄暴怒,杖毙了许多小宫人,将个好好的后宫搞的乌烟瘴气。

  又因其拜了茅山道长为师,在见仙台潜心修炼,不见外人,政事到有大半都落到了大将军沈继手里,这沈继很会审时度势,在皇帝不理朝政之际,他便依靠着皇后妹妹的裙带关系,为自己谋权夺利,在朝堂中遍治党羽,顺者提携,逆者贬斥,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早已为时已晚,那沈继早已权焰滔天,势压朝班,众人无不避其锋芒,一时间后宫前朝已是人人自危……

  萧振玉有些忧心忡忡,前朝动荡,后宫哪能太平,而她先下处境艰难,如屡薄冰,她无可避免地想到,若是原先不进宫,那么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罢……

  只走了一会子神,就看到了太极殿的匾额,萧振玉将诸多杂念抛掷了脑后,转身踏上了前往正殿的汉白玉石阶。

  那往常侍候皇帝的大太监正巧此时出得殿来,他关上殿门,回转过身子才看到一边阶下立着的人。

  整个人宛如荷花玉露般清新,脸庞如朝霞映雪,在晨曦的微光里更显得透亮,婉约柔婉可见一斑。

  他当下就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可惜啊,可惜这等容貌没托生在帝王家。

  那大太监一甩拂尘,随即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晒道:“公主来得怕是不巧,方才晨间陛下醒了一会,这会子又睡去了。”

  萧振玉听得此话,面上就带上了一抹失望之色,她咬了咬唇有些无可奈何。

  父皇病情沉疴,留给她的时日不多了,要是父皇真有一日崩逝,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那大太监就见阶下的人长长久久的都未有动静,他撩了撩眼皮,就看见那人的目光竟直直地越过了自己,看向了身后依然闭合的殿门,面上还带着忧心仲仲之色。

  那长眉蹙起,如玉一般的脸上笼罩着一丝轻愁,似乎有期盼之意。

  那老太监见到此情此景,心下就有些不悦,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就道:“……太极殿一向不许喧哗,公主无事的话就前往偏殿侍疾吧。”

  听得此话,萧振玉转过脸来,看向那老太监笑成菊花的老脸,从里面看出了那极力隐藏的不耐。

  于是当下就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面上表情依然未变,含着一丝浅笑,而后就轻轻地道了一句:“劳烦公公转告父皇我已来过了。”

  说完就福了福身,可直起身时,却看到那倚在殿门的老太监却不回话,只悠悠地平视着前方,像是没听到一般。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种情况萧振玉已然见惯了,付诸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当下也不在多言,转身就踏上了回廊。

  如果说先前小绊子是微不足道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来。

  青芫偏头一看就见自己公主唇角紧绷着,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如临大敌来。

  可预想一下接下来的场景,青芫的心里也还有些发怵。

  因着父皇病中,后宫诸人们每日早间都要前往太极偏殿侍疾。

  萧振玉每日早间亲至太极殿服侍皇帝进药,之后再前往偏殿侍疾,只是今日来得不凑巧……

  萧振玉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及多时就来到了偏殿,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匾额,深吸一口气而后就提裙迈入。

  只见门前立这个鎏金双兽香炉。

  正中设着盘龙泥金宝座,宝座下摆了两溜黄花梨云头交椅。

  那交椅之上就做了几个人来。

  萧振玉侧头看去,只见打头那人穿着一身红织金罗裙,头戴累丝双鸾金簪,那双鸾口中衔的一枚红色宝珠,正正地悬在眉心,在搭配着那眉眼,就展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凶相来。

  这皇后一直都是隔三差五才出现,即便来了也是姗姗来迟,怎么今日却早早地应了卯,跑来坐这冷板凳……

  萧振玉看了一眼后,就低下了头,皇后还是皇后,不是她敢随意置喙的。

  这皇后一向目中无人,将谁都不放在眼里。

  如此张狂也无外乎无外乎是有依仗,那依仗则就是在前朝呼风唤雨的当朝大将军也就是自家哥哥。

  因着皇帝晚年沉迷修道,荒废了朝政,那朝政之事,竟有大半落到了国舅爷身上,如今之势,可不就是那主弱臣强。

  同一时间里,沈皇后也在打量正低头朝着自己行礼的少女。

  如今已出落的姣美如月,走近一观,只见肌肤浑然似玉,于是更显得其眼睫浓黑,杏眼里一丸黑瞳似琉璃般剔透,神色也楚楚的,好像占尽了千娇,连世上最好的画师也难描摹其神其影。

  虽同为女子,皇后娘娘也照样为着美色失了半刻神。

  可在美又如何?终归不是真正的皇室公主,名不正言不顺,先帝在时她还能狐假虎威,过几年威风日子。

  可如今要是那位上台,名义上是皇叔,可到底是没血缘关系,哪能真心相待啊…

  想着想着脸上就带上了一丝不以为然。

  当下就直接略过了萧振玉的行礼,也不反应好像眼前没这个人似的,转头与另一边的云昭仪说起话来。

  如此这般,萧振玉也不着恼,颊上笑容弧度未变,甚至还更恭顺了。

  行完礼后,也不在堂前站着了,转身就袅袅婷婷地回到了对面的座上。

  那皇后眼角余光瞥见以后,脸上表情就不好了,当即就冷哼了一声,心想这萧振玉这些年养在柔妃膝下,别的没学会,却将那狐媚子劲学了个十成十的。

  当下坐在圈椅里,就有种绵软无力之感,是枝头上等君采撷地模样,真真惹人怜惜。

  萧振玉好像没看到对面圈椅里皇后带着丝丝审视的目光,她将双手平放到膝上,臀部没敢坐实,只挨着做了个边。萧振玉的心下不禁一叹,她与着皇后是天生敌对的阵营,早些年她也是投了柔妃的青眼才进的宫来,进宫以后也养到了柔妃宫里。

  而皇后与柔妃一向不对付。

  皇帝专宠柔妃,后宫三千形同虚设,世人都说先帝与柔妃那是两情相悦,伉俪情深,将个正宫皇后弄的身份尴尬,倒像个局外人一般。

  起先倒也恨过闹过劝过,可皆这都被刚刚即位年轻气盛地皇帝给顶了回来,还扬言说她善妒,不配为天下女子之典范。

  从此以后这皇后自然是恨毒了这柔妃,将她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先前因被皇帝紧紧护着,皇后气红了眼却无可奈何,只好在背地里偷偷诅咒着。

  可不知真是那红颜薄命,还是这皇后日夜祈祷感动了上苍,这柔妃还真就早早仙逝了。

  皇后也由此开始日益跋扈,兄妹二人一个在前朝呼风唤雨,甚至连萧氏宗室都要避其锋芒。

  更何况自己呢……

  耳边适时传来一声:“看来满宫的嫔妃都不及公主有心啊,每日早间都要亲去服饰陛下进药,倒把我们这些人衬的惫懒了些。”

  萧振玉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皇后红唇一张一合,显露出一种咄咄逼人。

  萧振玉的心一凝,忙打起了精神应对着。

  她抿了抿唇,声音紧绷着:“皇后与诸位娘娘们自父皇病重以来殚精竭虑,还勉力支撑着每日都来侍疾,振玉愚笨,无法替皇后娘娘分忧,便也只好在这些小事上勤谨些,承蒙娘娘不弃,倒给了玉儿一个可以尽孝的机会。”

  此话答的滴水不露,便是皇后想找些错处发作倒也不能了,当下就只能阴测测地一笑也不说什么了。

  萧振玉心下就松了口气,又不禁疑惑起来,这皇后一向也看不上她,寻常也不怎么搭理,今日怎么却“ 自降了身份”,开始寻她的不是了?

  正低头细细思量间,不知何时鼻端竟传来一丝异香。

  而那香味不是皇后身上的。

  因着皇帝病重,后宫诸人也都禁了打扮,可有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此时此地装扮了起来。

  萧振玉一时心里惊疑不定,咬了咬嘴唇,又架不住内心好奇,索性悄悄抬了头去看。

  这一扭头就看到对面扶椅上正坐着一个人,是云昭仪。

  她应是怕招了皇后的眼,只敢在细微处装扮了起来,将个发髻梳的油光水滑,上面并未装饰什么,只别出心裁地在鬓边别了花蝶纹扁簪子,倒有一丝弱柳拂花临水照影的娇弱之感。

  此时的云昭仪正一只手搭在膝上,一只手扶着鬓边簪着的流苏,正探身频频往殿外看去,一双美目里隐隐含着期盼之意。

  萧振玉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殿门外空空的,哪还有人。

  正当她准备收回目光时,外间突然有了动静,那豫王萧廷琰却也不知何时进的太极殿得,先下正路过了偏殿门,像是要往别处去了。

  萧振玉眉峰敛起,心下徒然一空,手不知不觉间就拂在了心口上,眉毛也轻皱了起来。

  这豫王萧廷琰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他不应该在前朝召集百官么?

  因皇帝无子,而豫王萧廷琰因着是先帝剩余唯一一子,又加上其贤德,可立为下一任国君。

  在正式即位之前代领国事,萧振玉记得在圣旨发布后的第二天,豫王萧廷琰就迫不及待地在勤政殿接见了文武百官,如今怎么倒巴巴地赶来了这里……

  方才在坐上坐立不安的云昭仪眼睛突然亮了,也不再坐立难安了。

  她忽地就坐直了身子,眼珠转了转在殿内打量了片刻,双手放在膝处狠狠地抓了抓,而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她起身离座,跪在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脸上还有丝讶异之色,看到云昭仪脸上的红霞和一脸的难为情,也没有附耳去听的意思。

  背部往后靠,做的那是更加惬意了,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的丹蔻,随道:“云昭仪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莫要做出这幅吞吞吐吐地模样,瞧着就让人来气。”

  跪将在地上的云昭仪脸上互起了难堪之色,她红着脸嗫嚅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请皇后娘娘恕罪,嫔妾早上吃多了茶,现在现在……想要要前去更衣。”

  声音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耳畔突然传来了几声哄笑声,是和云昭仪差不多一同入宫的两名婕妤,这几位也都青春正好,长不了萧振玉几岁。

  紧接着那皇后娘娘就嫌恶地挥了挥手,而后用帕子掩住了嘴角,一脸的不耐烦:“快去快去,真个丢人现眼地玩意。”

  要放在往常这云昭仪肯定是要做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怎么今儿却一反常态,好像注意力并不在此处似的。

  萧振玉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先帝因为柔妃早些年停了选秀,可柔妃一走,先帝就破罐破摔了起来,因服了金丹,总觉得精力比前些年好些,似乎能在活五百年,于是心思就活络了起来,采选了一批秀女,似乎是要努力耕耘耕耘,再生个小皇子,也不怕后继无人了。

  这云昭仪就在此时冒头了,也是先帝病重前及其宠爱的一位,先前听说也就是她向先帝劝药,先帝一晚上吃了三颗金丹,才……

  察觉到萧振玉的视线,身后立着的青芫也跟着回过头去,待看清楚是谁后,那脸上就带上了一丝不以为然。

  “公主,看她做什么?”

  萧振玉摇了摇头,不欲在探究了,横竖也都与她无关。

  可一边皇后看着那云昭仪火急火燎的背影,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眼珠就转了转。

  她回转过来竟是朝萧振玉勾了勾手指。

  萧振玉迟疑了下,却还是起身到了皇后的近前。

  皇后勾了勾唇角:“本宫先下正领着后妃命妇们侍疾,走脱不得,你去看看那云昭仪搞什么名堂?”

  难道皇后也看出什么了?

  萧振玉的心里恍若明镜,拒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毕竟她才不愿趟这趟浑水。

  可谁知皇后却突然拉过了她的手,附耳恨恨道:“……难道你是想眼睁睁地看着那贱人作妖,让你父皇蒙羞!”

  萧振玉被这话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咬了咬唇,不禁想到:之后总在一处,况且这皇后势大,以后免不得要受她管束,先下关系可不能搞僵了。

  萧振玉就无苦奈何地点了点头,皇后的表情徒然放松了,她移开牢牢盯着萧振玉的眼神,随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快去快回。”

  萧振玉咽下一口气,也不说什么转身就出了太极殿。

  等刚出得殿门,走下了玉阶到了没人影之处,青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愤愤不平道:“公主,这皇后娘娘也忒无赖了,自己作为六宫之主,这些事合该应该她来管,如今想轻省些,只想享皇后尊荣,半点也不肯劳累,巴巴地让公主去,公主你什么身份让公主出门合适吗,我看这皇后娘娘就是不想做恶人,自己做那活菩萨? ”

  萧振玉呼出一口气,内心十分烦躁。

  青芫能明白的事,她自己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萧振玉轻轻地叹了口气,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太极殿,道:“……青芫,我们不去淌这趟浑水,在殿内也是憋得慌,也容易生事,不如去别处转转。”

  青芫雀跃:“这个好。”

  她调转视线看向萧振玉的膝盖,有些心疼,于是就道:“公主,这几日你塌前侍奉汤药,每日早间都要跪许久,想必也是累了,不如找处偏殿略坐坐也好。”

  这一月里,每日早间萧振玉必要前去侍疾,每日天不亮就要从朝阳殿赶来,跪在帘外听后吩咐,长此以往膝盖总不对劲,方才坐着还不觉得疼,现下站起来走动了几步,萧振玉这才感觉膝盖丝丝地疼,她点了点头又四处看了看。

  原来两人说话间已出了太极殿,萧振玉倒是想起了附近倒是有个空殿。

  离这处却是不远,走过甬道,尽头处有个小花园,那空殿就在花园里头,这殿主要是供人走累了休憩歇脚用,里面卧榻茶水也齐全,可是个很好的去处。

  原先因心中有事,倒也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如今一想着那配殿,萧振玉就觉浑身酸痛,嘴唇干涩,竟是浑身不适了起来。

  萧振玉偏头一看,只见青芫也是一副累极憔悴的模样,两只眼睛红彤彤地布满了血丝,走路也是磕磕绊绊的。

  每日也都是青芫随侍左右,自己尚且觉得疲乏,更何况是她呢……

  低头那么一瞧就见青芫膝盖处的衣物竟是皱巴巴的。

  因着身份所以萧振玉还得了个蒲团,可青芫却只得跪在那金砖地上。

  萧振玉咬了下嘴唇,压下心中最后一丝挣扎。

  于是主仆二人自当无话,将那寻人的使命抛至了脑后,只一心一意寻那休憩之所。

  不一会便出了甬道,来到了小花园。

  时值春夏交接时,入目所及见竟是百花齐放,万卉争艳,萧振玉举目望去就见花枝掩映处的一处宫室来,上书玉芝堂。“可算找到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扫开了枝头伏下的嫩枝绿叶,萧振玉牵起一边裙角,小心被路旁的花枝勾坏。

  只是动作间难免会不小心带到,那枝头上的花瓣便飘飘旋旋地坠落,频频送下紫雨红雾。

  普一进门,就见室内香风暖,纱窗曙色新,俨然一副有人打扫维护的模样。

  只见堂庭轩敞透亮,轩窗玲珑,帘幕半卷着,廊下还有着双双飞还的乳燕。

  萧振玉有些惊奇,就道:“最近宫里这般忙乱,他们可还把这里打扫的这么勤?”

  可青芫却不以为然,她弯下身子从八仙桌下捡起一张黑漆嵌螺钿的绣凳出来,“这也不惊奇,许是宫里各宫各院都个都有自个的职责。”

  青芫说完就直起身子,就见自家公主还是站在原地,只顾盼打量着室内陈设。

  公主什么都好,就是不管做什么总是小心翼翼的,总要瞻前顾后一番。

  青芫就来到了萧振玉的身边,只推着她来到凳上坐下,笑说道:“……哎呦喂我的公主啊,你快坐下休息会吧,就一小会,不会出什么事的。”

  萧振玉也懒得探究了,玉臀才刚一挨上锦凳就起不来了,双腿疼痛也得到了缓解,可随即而来的就是疲累,累的也不想开口了,浑身的力气到也卸了大半,只一只手支在说上,撑起脑袋,轻舒了一口气。

  可就是这让她忽略了殿内的古怪之处。

  一旁的青芫见状也笑了,她探起身子拿起桌上放着的杏叶纹金执壶轻轻一提,里面竟是空的。

  “咦?”

  在揭开一看,就见水壶里面竟结满了蛛网。

  青芫便在内心腹诽了起来:“……这伙人惯会偷懒,从来都直顾面上好看,内里什么样倒是懒得维持,这样的壶不扔还摆在桌上干什么,不怕主子们看见腌臜么?”

  萧振玉察觉到一旁的青芫了无生息的,也没动只是开口问了句:“出了何事?”

  青芫却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将那壶藏在了身子后。

  连连摇头直道没事。

  萧振玉只唔了一声也没在过问了,只闭目养神了起来,长长的眼睫盖住了那双软温温的眸子。

  青芫松了口气,她望了望自家公主干涩的嘴唇,咬了咬牙就道:“……公主,这偏殿里竟未备水,不如稍坐坐,奴婢去给您打些水来。”

  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振玉便想开口拒绝,可等她转过身时就发现刚还在她身边的青芫竟窜出了殿外。

  见她看过来还得意洋洋的扬了扬手上的壶,看萧振玉撑着八仙桌就要起身,她忙续道:“公主别担心,旁边就是,我打了水就来,很快的。”

  萧振玉一听,也就放开了扒在桌边的手,又重新坐回了凳上。

  是了是了,旁边就是,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罢。

  鼻尖就传来了一股异香,萧振玉轻嗅了下,很快就锁定了那香味的来源。

  方才竟忽略了,那轩窗下的小几上,细颈的白玉瓶中竟插着几支绿梅。

  那绿梅极新鲜,上面还凝着露珠,是青翠欲滴地模样。

  可真真是古怪之际,先前只说是每日维护打扫萧振玉还相信。

  只是这般细致怕是不可能了吧,即便在闲时也不能保证这花每日更换,更别说现在正值特殊时期,谁还又心情去摆弄这个?

  更何况那绿梅可是罕见,也不是寻常宫女能碰到的,更慌论剪下那绿梅就为插瓶?

  萧振玉皱了皱眉,就将那纸团放入了袖中,调转视线向下就看到了桌上倒扣着的嵌宝石金杯。

  她拿起来一番细细查看,竟发现那杯中竟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如果此处真有人维护,那么就没道理不清洗这茶杯啊。

  萧振玉心猛地一沉,可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那杯子随手往桌上一掷。

  两步并做三步,一把揭开了眼前的纱帐,视线所及间皆是轻浮琦糜之色。

  萧振玉伸手去摸那美人榻,触手温软,塌上的被褥竟被烘的热热的。

  心念电转间萧振玉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一皱眉忙闪身就要出了这内室。

  可正等她出得殿门之时,就听耳边传来了一阵说话声,鼻端传开的则是那熟悉的,属于云昭仪的香料味。

  如此这般可见距离有多近。

  萧振玉几乎都能看到云昭仪的半边衣角。

  恰在此时一道凉薄地声音响起,“不知云昭仪千辛万苦的是为那般?”

  萧振玉被惊的呆立到了当下。

  那声音对她来说可真谓是熟悉无比,竟是是誉王萧廷琰的!

  这念头只在心里转了一瞬,萧振玉就要提裙跨过门槛,可一个抬眼,就看到了云昭仪的半边衣角。

  不行,出去肯定会被撞上的!

  一想到那人一双黑沉沉的眼眸,以及里面蕴含着的浓浓杀意。

  萧振玉情不自禁地就是一颤,摇了摇头,条件反射地就像躲避开来,不和那人撞上。

  她随机就转过身,折了回来,径直来到了墙角立着的黑漆描金山水图顶柜前。

  那柜门上金漆绘着的花、月季、牡丹、湖石和兰草。

  眼见着那锦缎鞋就要迈过门槛,萧振玉咬了咬牙,手就摸上了拉环,打开了柜门就矮身躲了进去。

  同一时间里,那云昭仪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果不其然就是那那萧廷琰。

  那萧廷琰普一出现就是一副雍容绵邈的贵公子模样,长眉如鬓,星眼似剑,他打量了一下周遭陈设,竟抬手就拧了拧眉心,嘴角沉沉的,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厌烦。

  里面的萧振玉却是另一番情景。

  在外间看起来大小合宜,可等到萧振玉躲进内里才知道这柜子有多么狭小。

  后方两侧蝴蝶骨竟是牢牢地贴在了柜门上,两手牢牢地抱在胸前,全身紧绷着,就怕一个泄气就扑将出去。

  在这边黑暗里,萧振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柜门上绘着的彩绘。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直对着柜门缝隙避无可避地就看到了室内的二人。

  就见那萧廷琰一身素服负手而立,正面目表情地环视着周遭陈设,也不看眼前立着的,费尽心思将自己作弄的花枝招展的云昭仪。

  萧振玉的心却是一沉,此时的她无比后悔方才的决定,竟是一步错便步步错。

  眼看着那人的眼神滑过自己所藏身的柜中,萧振玉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才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等在看过去,就见那云昭仪此时正背对着立在那萧廷琰身前,腰间的腰带勒的紧紧的,勾勒出了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云昭仪抬起小脸,看着眼前的人,入目之间皆是那人如玉的下颌,和重叠衣领下的喉结。

  她吞了吞口水,却发现眼前这人却不是在看她,而是打量着这屋内的陈设。

  云昭仪就有些羞恼又有些害怕,原因无他,只是那人身上散发着的生人勿进的气息,还有那垂下的眼皮凝起眼神看人时的锐利。

  可是云昭仪从小到大信奉的道理那便只有一条,那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于是她便压下内心的惊惧,不看他的脸,只鼓起勇气,竟抬起小手轻轻地扯了扯萧廷琰的衣角。

  萧廷琰察觉到身下人的动作,他低头看去只见对方软了神色,正咬了嘴唇,直直地看着自己,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双水光潋艳的媚眼垂了下去,睫毛还颤颤的,一副娇弱的模样。

  萧廷琰却有些意兴阑珊,原因无他,只因眼前这人涂上了厚厚的粉,脸蛋白的渗人,像是戴上了一层假面,娇媚不足矫揉造作有余。

  因着要侍疾,后妃命妇们一应不许涂脂抹粉,可眼前这人到反其道而行之,当真是胆大妄为。

  他向来就对这种人搞不清楚自己斤两的人,没什么好感,当下就后退了两步,冷冷出了声:“……还请昭仪娘娘自重。”

  金玉般声音砸到屋内,掷地有声,竟是坚决的很。

  一时间屋内的云昭仪和萧振玉都愣住了。

  云昭仪是气恼羞臊,可萧振玉却是实打实的惊讶,没想到这萧廷琰竟如此坚决,也不给美人留面,丝毫不为美色所动。

  依萧振玉看来这云昭仪啊并不是什么绝色,可胜在骨量小,有那么几分病弱西子的模样,仰头乞怜的模样真真惹人怜惜。

  可谁料对方却是不领情。

  云昭仪低下头去暗恨,好不容易寻得这个空档,将这人哄到此处废了老鼻子劲,若是今日不成功此后可就难了。

  于是她更放低了姿态,低头将将地跪下,凄凄惨惨地从腰间拽出秀帕,按在脸上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萧振玉有些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联系一下自己的处境,挤出几滴泪也不难罢。

  她其实也不知这云昭仪是魔怔了还是怎么地,如今这时局这情形之下,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趁着父皇病重之际,向那人自荐枕席?

  这云昭仪也真个是那胆大妄为,

  更何况父皇还未殡天,她就急着找下家?

  本朝历来没有嫔妃殉葬的例子,她应是不想到后宫过那清苦日子,遂就生了攀龙附凤之心。

  难道在她眼里那萧廷琰会是那饥不择食的色中饿鬼,还是那不顾礼仪道德的无耻之徒。

  可萧振玉却知道那萧廷琰端方如玉的面庞下隐藏的是怎样的一份,他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步步为营,一直默默蛰伏,直到坐上他梦寐以求的位子。

  而这样的人,会因为那缥缈的美色,抛弃伦理纲常与皇兄的后妃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行那苟且之事?

  不他不会。

  萧振玉看得明白,只是那云昭仪却还是不愿死心,竟抬手褪下衣物,露出了半边香肩,膝行过去,抬手就要抱那萧廷琰的大腿。

  萧廷琰本来没什么感情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厌恶之色,额上的青筋猛地挑了挑,他正待踢过去时,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不一会就想起了一阵叩门之声,一道声音响起:“……王爷,奴婢在外间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小宫女。”

  一时间殿内一静,落针可闻。

  嗯,什么小宫女?

  等反应过来后,萧振玉的后背立刻就起了薄薄一层冷汗。

  先前竟是惊慌之下躲了进来,倒是忘记青芫了!

  想必青芫取完水正要过来,就被守在外面的萧廷琰的人给拿住了。

  萧振玉内心正值万念俱灰,又怕又悔,可转头又抱上了一丝侥幸之意。

  内心不由得想到,青芫应该没那么快,更何况她又一向机警,看到这情况怕不是私自躲了,莫不是什么别的过路的小宫女?

  内心虽如此想,可萧振玉还是明白这几率真是微乎其微。

  只是她还不愿放弃,悄悄就在里面瞪大眼睛,竖长了耳朵。

  就听外间一道声音响起,“提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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