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而重听说“逐鹿侯”三个字不由大吃一惊,想道:“难道我们是真给逐鹿侯误导,错把无忌当成了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徒?但一切都是公羊无伤复述给我,难道公羊无伤会胡说?”这霎那间,这件事从始至终的经过电光一般闪过他的脑海,存疑不觉忽然强烈了很多。其中一个疑点是:“逐鹿侯威震江湖,为什么要陷害无忌?”这个疑点一时可是无法解开。
天山派玉碎宫倾之时,星宿海上的义军也正面临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甘凤池攻打天山计划周密,一点风声都没走露出去,等到庄而重听到消息时,官军已经走了,天山剑宫给一把火烧成了焦土。他们只看见冯素素和白眉师太草草翯葬的墓地,墓地周围有一圈凌乱的脚印,那串脚印纤秀细小,一看就知是一位女子所留。他们不知留下这脚印的是谁,更没想到葬了冯素素和白眉师太的是甘凤池的女儿甘奕芬,悲愤之下,庄而重夫妇和成青岩便决定开始追查整件事的起因。
碰巧成青岩在江湖上有个朋友,他虽没亲眼经历过天山的灭门,但却知道有个人是刚从天山到了山东蓬莱,这人是天山弟子,名叫司空不二,外号铜驼铁剑。除了司空不二和他的两个徒弟成星野和南宫云岫之外,还有一个形似猢狲的老者,那老者看上去失魂落魄神不守舍,看得出来很愤怒。
司空不二的徒弟成星野是成青岩的远房表弟,两人虽不常见,但因成家就只剩他们兄弟俩,所以他们彼此常有书信往来,后来司空不二师徒三人离开天山,成青岩就很少接到成星野的来信了。成青岩从另外的朋友那里得到表弟回到山东蓬莱老家的消息,立刻和庄而重夫妇离开昆仑山,到山东去找成星野。
可是他们一行人赶到山东,见是见着了成星野他们,可庄而重向公羊无伤问起天山发生的事时,公羊无伤却忽然起身拂袖,冷冷说道:“对不住,你们不是天山派的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请恕我不能向你们说起!”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走了。他走的时候,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小畜牲”,庄而重看见公羊无伤怨毒的眼神,也情不自禁一股寒意,直透心头。
他原望能从公羊无伤嘴里得到天山之事的因果,如今公羊无伤讲出这样的话,不禁大为意外。公羊无伤甩手就走,司空不二又没法说话,庄而重只好去问成星野和南宫云岫。
所以,天山发生的事和冯素素之死的“过程”,庄而重夫妇实际上是从成星野和南宫云岫嘴里听来的。天山派血战的惨烈庄而重足可想见,也没有更多细节可以追究,元凶大恶是甘凤池和寒灯会血滴子也毋庸怀疑,但冯素素因何而死,却连成星野和南宫云岫也说不清楚,理由是无忌的剑刺中冯素素时,他们夫妇正好位于无忌的右后方,冯素素怎么就倒在无忌的剑下,他们夫妇实在没法说得明白;就算说出来,也是无根据的推断,并无实证。
当时在无忌斜对面的只有一个公羊无伤,整个过程公羊无伤应该可以看得一览无余,从公羊无伤嘴里说出来的,那才算可靠。庄而重夫妇只好耐着性子,在成家住了下来,等公羊无伤气头过去,再向他请问。
记得当时庄夫人还问了庄而重一句:“他们四位为什么得以逃脱生天?”
庄而重听了不禁一愣:“你是说?”
庄夫人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你总不会只听一家之言吧。”
庄而重想了好久,才说道:“这四个人都不像是叛变投敌的人,再说,如果他们变节了,为什么没跟甘凤池走,反而怒气冲冲地回到山东?”
庄夫人顺着他的话就往下问:“那你告诉我,甘凤池视天山派为眼中钉,那么多天山弟子都不幸战死,他们四个为什么能跑出来?难道他们武功比你还高?!”
庄而重说道:“这倒未必。公羊无伤大概可以跟我棋逢对手,其他三位可就未必了。”
庄夫人说道:“着呀。那么他们脱身的理由如何成立,你倒说说看?”庄而重一下就给她问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三人忽然想到天山一行,他们没找见无忌的遗骸。在那样惨烈的情境之下,除非武功极高,否则早已死在乱军之中了。但既然没见到无忌的尸骸,那也许有万一无忌逃过了这一劫。断崖之下云雾翻滚,难道无忌跳下去了?夫妇俩对天山剑宫周遭不熟,附近还有不少血滴子密探在严密监视,他们无暇久留,只好离开。
难道公羊无伤闭嘴之前骂的那句“小畜牲”骂的就是无忌?!
结果庄而重夫妇和成青岩在成家老宅一等就是半个月。公羊无伤虽然还是不跟他们说话,不过看上去神色已缓和多了,拒人千里之外的那股傲气似乎也在渐渐消退。有一天成青岩去找堂弟,还看见公羊无伤在跟堂弟说话。成青岩看到之后并没过去,而是回头来找庄而重。
庄而重已不耐烦等下去,星宿海还有很多事要他处置,比找出冯素素之死的原因更重要的事多如牛毛,庄而重要给冯素素报仇,办法多的是,人脉也多的是,大不了花点时间就是了。“西楚霸王”的名头早已上了朝廷的追捕名单,多留一日,引来鹰爪的可能就多一分。但庄而重生来就是那种十分端严和认真的人,有四位亲历者就在眼前,别的消息和途径哪有这么直接?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在成家等下去。
听见成青岩的话,庄而重立刻拿定主意,决定单刀直入向公羊无伤挑明来意,希望公羊无伤看在同门份上,把害死冯素素的凶手告诉他。庄夫人在他们谈话时插了一句,趁机来了个“火上浇油”,问公羊无伤是不是害怕“凶手”的追杀,所以才跑到了山东来藏身。
公羊无伤果然中了激将计,手拍桌子,勃然大怒。不过这回他没有一走了之,而是破口大骂起来,他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庄而重他们曾经想到、也在关注的无忌。庄而重夫妇万没料到等了半个月,听到的是这么一个令人惊愕的结果。原来公羊无伤如此愤怒的原因不仅是无忌“杀死”了他的师父冯素素,还有一点就是因为混乱,他的“情人”玉凝霜也不见了。以当时的情状度之,公羊无伤心想玉凝霜大约也死在了天山,两咎归一罪,所以公羊无伤恨无忌入骨。他可不知玉凝霜的丈夫谢长风早已投靠清廷,充当了可耻的叛徒,他打晕了玉凝霜,把玉凝霜掳走了,软禁在了北京一处秘密所在,外人不得见之。混乱中谁也没看见谢长风的卑鄙行径,看见的人都是甘凤池那边的人,他们当然什么都不会说。
吃惊归吃惊,庄而重很快就收住了脑海中的猜想,连忙向黄衣老僧拱手问道:“大师必有以教我。”那黄衣老僧也是久未在江湖行走,听了庄而重的简单分析,也有点惊异,说道:“逐鹿侯这个名字贫僧久未闻之,更谈不上教庄大侠什么了!贫僧只是受皇甫之托,特意来为大家解开一个结,这个结最后如何彻底化解,那就不是贫僧力所能及的,要靠你们双方各自的努力了!”
原来请他来的那人,就是天山派久未露面的“无影剑”皇甫崧,在“天山八仙”中排名第六,冯素素以前跟无忌说起“八仙”的往事,说过八仙中的老五老六莫名其妙地失踪,一位是已死的姬百城,另外一位就是皇甫崧了。其实皇甫崧不是失踪,而是艺满下山之后就回到老家,侍奉他的伯父,也就是这位黄衣老僧,此后一直跟伯父在深山静修,极少在江湖露面罢了。
皇甫崧心性淡泊,出师之后在江湖行走从来不提自己的师承来历,又常在域外徜徉,极少在中土驻足,因此江湖中几乎没什么人认识他,但他还是有自己的朋友的,比如在杭州报恩寺的竺可蓝就是他在云游天竺时认识的,皇甫崧得知无忌为保护佛骨舍利险些被杀的消息,也是他偶游苏杭、巧遇竺可蓝时知道的。皇甫崧虽早就离开天山,对师门无一时或忘,天山派被毁,他义愤填膺,暗中杀掉了几个去过天山的鹰爪,为保住无忌这颗“火种”,他一直跟着无忌,只是无忌没发现他而已。这一路上他弄清楚了无忌所遭受的不公,情知庄而重这样的高手都亲自来追无忌,其中也许另有隐情,于是在乾州他便不再跟着无忌,先行回去,找他的伯父商量。
庄而重是个武学大行家,在见到黄衣老僧、听过黄衣老僧的解释之后,也想出了一些门道。无忌失踪已达五年,庄而重原本只是抱着“尽人事而听天命”的念头来找无忌,以为希望甚属渺茫的。自离山东之后,他们再次听见无忌的消息,却是从慕士塔格峰石家人口中传出来的,得到这个消息的还是成青岩。原来成青岩认识几个石家堡的朋友,无忌在大柳树和姬百城发生的事,石家堡这几个人恰巧知道。
天山历劫,石家只有一个石休死在天山,其他人都完好无损,庄而重就是再笨,也想到其中有不对的地方,只是石家和星宿海没什么交情,庄而重不便多问,对石家传出的消息也就半信半疑,并未全部当真。想不到他们未出昆仑,就碰上了从西域云游回来的扬州大侠尚复生,证实石家传出来的消息确是如此。更想不到的是,从尚复生的口中,他们听到了无忌正在江南的消息。杭州之后,庄而重才一直追到了巫山。
黄衣老僧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若使无一物,何能惹尘埃!贫僧久不涉凡尘俗世,今日一行,份属勉强,这就要告辞了。”
两边人马听见这话,都一一站起。黄衣老僧环视众人,望着无忌,淡淡一笑,合掌一揖,转身回头,飘然而去。
庄而重目送黄衣老僧离去,回头对无忌说道:“无忌,是我们没搞清缘由,就因此错怪了你,请你原谅!”无忌说道:“庄大侠是不容奸邪的人,晚辈岂敢怪罪!”弦外之音,自是对这几个月来庄而重的追杀还是颇有微词。他这话一说出来,场面顿时有点尴尬,庄夫人咳了一声,说道:“今日的结果,真是大出意料之外。大家既然冰释前嫌,无忌你作为晚辈,不要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无忌正要说话,皇甫崧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抢先说道:“庄夫人说的不错,但愿我们日后再也不会闹这样的矛盾。”
庄而重夫妇带着同来的武林同道,上了大船,在范长河和刘大刚二人陪同之下,怀着沉重的心情,重走回头路,从水路出谷去了。
无忌站在码头上一直望着大船消失,听见庄一荻的声音说道:“哈哈,终于走啦。”无忌回过头来,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庄一荻望着他阴云满布的脸,道:“你的冤情已经洗清大半,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高兴?”无忌说道:“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我本来就没做过的事,为什么会变成‘冤情洗清了大半’?”高七娘子道:“我早就说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忌,你就把这事当作自己生平的一大经历,好好地保存起来吧。”无忌听了,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到现在为止,他才发觉自己害怕的不是某一个人超凡入圣的武功,在他内心深处,他练功五年之后实是没再怕过谁,他一直认为敌越强我越强,不值得畏惧害怕。天山派曾是武林领袖,威震海隅,但经过了庄而重这件事,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假如他的敌人不是用刀剑对付他,而是改用流言蜚语,那该怎办?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他只能希望别再让他碰着这样的事,避免挑起他心头的创痛。
想到这里无忌不禁心中苦笑,想道:“照这样看来,连留在妈妈身边,都已不能。庄而重好歹还是一方领袖,有人说和,他还是能听进去。换了是别人,谁有这份耐心?”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立刻就向高七娘子去说的,他怕万一说不好,伤了妈妈的心。
庄一荻却哪里知道无忌心中所想,见无忌眼望远山默不作声,以为他没十分在意自己的说话,于是又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刚才我三叔低声下气地说出那番话,其实我从没见他这么说过话的,他那个人你说他骄傲吧,星宿海的义军又个个跟他情同骨肉;你说他平易近人吧,有些人千方百计求见他一面,他也未见得一定会见。他有时对我说:‘不是三叔眼界太高,三叔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没见过几个真正心有灵犀的朋友,我这么捉摸不定地待人,其实是在为那个尚未到来的‘心有灵犀的朋友’留下位置,以免将来自己为失去这样的朋友后悔。’所以,请你别怪三叔了吧。”
无忌望着她苦笑一声道:“我何尝不知道你三叔的为人?所以大家把话说开之后,我是立刻就把对他的怨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是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才不说话的。”庄一荻笑道:“哦,你的想法,能说给我们听听吗?”无忌淡淡说道:“我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结庐隐居,从此不再练武,也不涉足江湖。”高七娘子和庄一荻听了,不禁相顾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忌叹口气,笑着对两人说道:“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吧。”
果然从此后,无忌就不再说起结庐隐居的话了。不知不觉过了十几日,陆天照和范长河去重庆那边探听朝廷军队的调动情况还未回来,临近过年,高七娘子也忙的不可开交。这一天早上,无忌起得早,独自走到分舵后山的一片梅林散心。梅花正在经寒盛开,虽不如天山剑宫龙眠谷的梅花那么朵朵怒放,但见红满枝头,花光似海,冷香醉人。
无忌见到这片梅林,这几日心中的积闷消了许多,想道:“好多天没练过剑法了,从天山冰鉴内功心法上看来的剑法,自从用它几乎将庄而重击败之后,我想出了一些新的变化,却也没再试过,正好借这盛开的梅花,练练我的新招。”当下就在梅林展开剑法,使到疾处,轻轻的飞身一剑,用剑尖同时削下了五朵梅花。但见梅枝轻轻一颤,除那五朵梅花之外,还有几片树叶也跟着轻轻飘落。无忌摇了摇头,心道:“白云奶奶说我们天山的剑法号称内家第一,讲究的是举重若轻,大拙若巧,意在剑先,心随意转,看来我的剑法还差点火候。”
原来天山派的开山祖师心月神尼传下四大镇派神功,须弥大悲神剑讲究“轻灵重拙”并存。武林各大门派的剑法都有独到之处,但若论轻灵古拙并存的剑法,却要推天山剑法与武当太极剑并列第一。尤其心月神尼晚年练成的天山冰鉴,变化繁复奇奥,一气呵成,更是深得轻灵古拙之妙。这记在天山冰鉴心法之上的剑招若练到炉火纯青之境,可以在繁花枝头,随心所欲削下一瓣花瓣,相邻的另一片花瓣不会受到损伤。无忌一剑削下五朵梅花,却触落了花瓣旁的树叶,行家一望,便知离炉火纯青之境,还差之远矣。
无忌看着地上飘落的花瓣正在若有所思,忽听有人赞道:“好剑!”
无忌回头一看,原来是皇甫崧来了。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风姿卓越的中年女子。
无忌见了两人不禁神色忸怩。只听皇甫崧笑道:“我本来不该偷看你的剑术,只是刚才那一套剑法太过精妙,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不看了。”无忌连忙拱手行礼道:“师叔过奖了,侄儿这几手见不得人的剑法,在师叔面前施展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皇甫崧哈哈笑道:“你叫我一声师叔,我还真是惭愧得紧,在你这个年纪,我的剑法修为和你比可差远了。我来给你介绍拙荆独孤钰。”无忌一面以礼参见,一面心里有点奇怪,不知为什么师叔有个复姓独孤的妻子。在他的记忆当中,独孤这个姓是个胡姓,而这个姓氏近三百年来在武林中的声望可一直不太好。
独孤钰笑问无忌道:“不知你刚才的那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可否见告?”
无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无意中从一个隐秘的地方得来的一份内功心法中看到的。”于是把自己如何听白云师太的临终指点,深入地下,走到兴亡殿的过程说了出来。皇甫崧听完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前几天看你和庄而重交手,剑法似曾相识。你知道这套剑法的来历吗?”
无忌摇头说道:“侄儿不知。它是我们天山先贤留下来的吗?”
皇甫崧笑道:“是,也不全是。你说你在兴亡殿看见两具坐着的骷髅,一个叫萧天野,一个叫萧天鸣,是不是?”无忌拿起祝禽剑,点头说道:“是的,这把祝禽剑就是他们两位其中一位的佩剑。”皇甫崧接过宝剑,轻轻抽出半尺,点头说道:“这把剑的确是萧天野的用剑,但这把剑没到萧天野手里之前,是属于另外一位震烁古今的大宗师的,萧天野有缘拜这位大宗师为师,后来学成剑法,那位大宗师就把自己所铸的这口宝剑当作礼物,送给了萧天野,萧天鸣则得了这位大宗师三十岁前所用的另外一件兵器玲珑杖。”
无忌问道:“萧天野和萧天鸣那时不是已名震天下了,为什么会再拜他人为师?他们武功那么高,还有谁有资格做他们的师父?”
皇甫崧道:“你有所不知。天山门规,向来不限制门下弟子集采众长,向武功剑法比自己高的人折节求教。萧天野和萧天鸣拜在那位大宗师门下,只是记名弟子,那位大宗师因纪念两位死去的妻子发誓不收门徒,所以萧氏兄弟只做记名弟子,而不是入室弟子。况且他们和那位大宗师年岁相近,本来是极要好的朋友,所谓师徒名分,只是对外人而言罢了,其实他们是亦师亦友,甚为相得。”
无忌越来越奇怪,问道:“那位大宗师是谁?”
皇甫崧哈哈笑道:“剑魔独孤求败。”
无忌大吃一惊,说道:“这套记在心法中的剑法难道是剑魔亲传?”
皇甫崧笑道:“那倒未必。萧氏兄弟若无禀赋,剑魔那么睥睨天下、崖岸自高的人,怎会收他们做记名弟子,传授他们无上绝技?他们是先练成剑魔传授的剑法之后,才以剑魔的小微山堂剑法为基,以本门剑法为本,创制了这套一百零八招的独门剑法出来。”无忌说道:“这段往事师叔是从何处得知?”
皇甫崧笑道:“你的师婶叫什么名字?”
无忌喃喃念道:“独孤,独孤,原来婶婶是剑魔的后代!我听师父说过,知道剑魔是没有收过徒弟的,没想到收了我们天山派的两位前辈,传授了剑法给他们。”独孤钰说道:“严格地说,他们算不上师徒,而是亦师亦友,他们三位年纪相差不大,志趣相投,而且还有一点,剑魔生平眼高于顶,他怎会把自己的绝学传给萧氏兄弟?”
无忌茫然道:“这个侄儿可想不出来。”
皇甫崧笑道:“剑魔的两位妻子,一位叫林傲雪,一位叫林傲璇,她们俩是天山弟子,后来与剑魔一见倾心,双双下嫁,萧氏兄弟算起来是林氏姊妹的师弟。只有同门,才会彼此了解,萧氏兄弟的天赋非常,林氏姊妹才向剑魔推荐了他们,而那时正好是天山派人才青黄不接之时,六年之后萧氏兄弟学剑归来,撑起了天山剑派的大旗,天山剑派在他们手里传续下去,一直到明朝的土木堡之变,可说天山派受剑魔之赐良多。”
无忌听了两人的说话,想了想,从怀里取出《小微山堂剑经补遗》双手托着交给独孤钰,说道:“婶婶是剑魔的后代,剑魔的著作理应完璧归赵。”
独孤钰接过书一看,不禁一愣,问道:“这本书你从何处得来?”
无忌道:“姬百城死在我的剑下,这本书就是从他身上搜来的。侄儿不敢据为己有,请婶婶妥善收存吧。”独孤钰说道:“天下练剑的人,个个都想得到这本剑谱,你怎么不自己留下?”无忌道:“白云师太临终时对我说,天下任何一家独立成家的剑法,专心修练,都可以成为天下无双的绝技,其中之所以有高低之分,全在于各人禀赋不同,侄儿深以为然。前贤的剑经,不知费了多少辛苦才能写成,后人据私而藏,侄儿窃以为不耻。”
独孤钰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说得好。这么说你是宁愿错过修练高深剑术的机会了。”接着说道:“不知婶婶能否和你切磋几招练剑法?”
无忌说道:“侄儿向婶婶请教。”
三人走出梅林,皇甫崧笑道:“比武切磋,可要点到为止。无忌,你婶婶的剑法轻灵翔动,有如天马行空,不可羁勒,你可得小心应付哦。”话中之意,即是向无忌提示独孤钰的剑法不大寻常。
独孤钰淡淡一笑说道:“什么,还没打呢,你先泄我的底吗?”
皇甫崧笑道:“见谅见谅。你知道我素来藏不住话的。嗯,你当我胡说不就行了,哈哈。”独孤钰噗嗤一笑,说道:“你一向很爽快,从未见过你这样啰里啰唆的。好啦,我们都不要客气了,大家好好切磋几招吧。”无忌道:“婶婶,你没有带剑,怎么切磋?不如侄儿回去替你拿一把来怎样?”独孤钰微笑道:“不用。”随手折下一株树枝,说道:“无忌,你只管使剑,不必顾忌我。”
无忌心想她是剑魔的后人,自是剑法知超卓,倒不怕自己的宝剑误伤了她,心里想道:“我这把剑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婶婶手里的树枝却是一削就断,难道她还能不让我碰着不成?”
只见独孤钰树枝轻轻一挥,使了一招剑法中极为普通的“请手式”,无忌怕一交手就削断她的树枝,当下剑走偏锋,剑尖一颤,避开独孤钰的树枝,唰的一剑反手削出。哪知他快独孤钰更快,手中的树枝活似灵蛇,吞吐腾挪,变化莫测,无忌一剑刺空,她的树枝突然从无忌全然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无忌只觉眼前一花,劲风已是倏然而至,他急切间立即回剑一圈,还招反击。独孤钰赞了声“好”,霎那间身形步换,树枝有给无忌碰着,又从无忌没法想到的方位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