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了,穿到1977年。
那一年,13岁的妈妈被逼着嫁给40岁的鳏夫。
彩礼都被换成了她大哥参加高考的路费。
结婚当晚,她给那个男人头上开了瓢,逃了出去。
流浪途中,看着奔赴考场的青年们,她满脸羡慕。
「要是我也有机会参加高考就好了。」
妈妈去世十年后,我回到了她逃婚那晚。
……
1
前一秒刚把学生们送上高考考场,后一秒,我却出现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没有路灯,一片漆黑。
月亮好不容易从云层后面露出来,给了一丝亮光。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瘦弱女孩撞进我的视线。
她脸上是警惕的神色,发亮的眼睛注视着我。
眼前的面容,让我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阿嚏!」
冷风一吹,还穿着夏季裙装的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小女孩皱皱眉,从背上的背篓里扔了件衣服给我。
还没来得及说感谢,就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喊声。
「小丫头跑不远,快点追!」
「嘶,老子的头!反了天了,等我抓到她,有她好看!」
小女孩拔腿就跑,我条件反射般地追了上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已经是双股战战。
小女孩到底瘦弱,逃跑的速度逐渐降了下来,终于,我们俩躲进了一个破败的空宅子里。
我这才看清楚小女孩的样子,她身上穿着大红的花衣裳,背上的篓子里装了些衣物。
短头发、大眼睛,右眼下方有一块指甲大小的胎记。
我瞳孔一缩,这胎记……
「为什么跟着我?」
小女孩开了口,语气老成得不像十多岁的样子。
「那个……姐姐迷路了,人生地不熟的,又冷又饿,只能跟着你了。」她一副心软的样子,我挤出两滴眼泪,就不再说什么了。
「对了,我叫王胜男,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摆出一副友好的样子。
她却警惕地没有说话。
「让我猜猜,你叫——王小花,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得不行。
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妈妈。
那个胎记让我认识到自己穿越回了1977年,这个小女孩,就是我去世了十年的妈妈。
眼眶微热,视线有点模糊,眼前小女孩的脸好像变成了那个头发微白,布满皱纹的中年女人。
十年前,我高考完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说好给我做菜犒劳的妈妈却不在,只有邻居阿姨面色沉痛地看着我。
「胜男,你妈妈她……」
头脑发懵地跟着邻居阿姨赶到医院,只看到妈妈被白布盖着,身下的床单占满了鲜血,裤腿上还粘着白色的奶油渍。
「患者在车祸中受了重伤,我们全力抢救了,但是……节哀。」
我流着泪去拉她的手:「妈妈,你不是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去报个高考班么?我还要辅导你参加下一年的高考的,到时候我们家里就有两个大学生了……」
然而,我却再也得不到回应了,妈妈参加高考的心愿终成遗憾。
其后十年,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为了庆祝我高考结束,平时节俭的妈妈就不会大老远去给我买蛋糕,也就不会遭遇车祸。
如果不是因为我……
「姐姐?」
2
小花拉拉我的袖子,「别哭了,我还有个饼,你吃么?」
小女孩的脸和妈妈的脸重叠了起来。
我随意抹了抹眼泪,看着年纪还小的妈妈,心里有了一个念头。
1977年开始恢复高考了,小花才13岁,离可以参加高考的年纪还有5年,来得及。
妈妈,这一次,我要送你参加高考!
「前面有个空房子,她肯定躲起来了!」
「大家一起去看看!」
人声渐近,我连忙抓起小花的手:「跑!」
两个人七拐八绕,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光微亮的时候,终于跑到了镇上。
我问小花接下来去哪里,她却说自己也没有目的地。
「我只是想快点逃走,那个叔叔,他过来拉我的衣服,还把我压在下面,我害怕。」
她一脸后怕,我把她搂进怀里,就像无数个雷雨的夜晚妈妈保护我一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我很庆幸这次有我陪着,她不用再一个人面对恐惧了。
我最熟悉的地方还是从小生活的南城,但是我们所在的小镇,离南城有几千公里。
以我们两个人现在的情况,短时间之内,肯定是没有办法去的。
小花说村里人不常进城,我们决定先去就近的县城落脚。
到了县城,蹲在路边分完最后一个饼,我们商量接下来该怎么谋生。
这个年代,还是吃大锅饭的集体经济时代,买什么都需要粮票。
现在我们两个,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一个什么证件都没有的女青年,确实有点寸步难行。
「我可以去做工,村上的叔叔婶子都说我能吃苦,啥都能干!」
「你才13岁,这是童工!况且,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读书。」
我突然体会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我一个高中英语老师,在七十年代好像没了用武之地。
「姐姐,我真的可以读书么?」
看着小花希冀的眼神,我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天生我才必有用!我就不信找不到工作!」
曾经,妈妈一个人也可以活下来,没理由多了一个我就过不下去!
我们在背篓里找到了一叠零钱,都是小花偷偷攒下来的。
十块多已经是她全部的家底了,却交给了我这个只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我郑重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钱,「这个钱,姐姐一定会再赚回来!」
认真筛选了一番,我们向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租下一个简陋的单间,6块钱租了半年。
房东阿姨正好有个准备参加一个月后的高考的儿子,我厚着脸皮央求她高考结束后把复习的教材借给我。
「高考很重要么?」如今的小花只念到了小学,还没有感受过全民高考的氛围:「爹妈就是为了给大哥凑路费去高考,把我卖给了那个叔叔。」
我摸摸她的头:「知识,改变命运。」
这也是妈妈常常对我说的。
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十几年,生活上艰苦了些,但学习方面她从不让我落下。
3
她晚上在昏暗的灯下踩缝纫机,凌晨又早早地出去摆摊,白天又在厂里做活,一个人干三份工赚到的钱,多数花在我的学习用品和参考书上。
她说自己吃了没知识的亏,只希望我能有光明的未来。
要不是这次穿越,我也不知道她少年时过得这么艰难,为了逃离那个吸血的原生家庭,活下去已经不容易了,学习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奢侈品了。
这一次未来的光,我来为妈妈点上。
我根据记忆自制了了一本英语复习资料,又去旧书店淘了些语文和数学的教材,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给小花补课。
我可能有那么点运气成分,在端了半个月的盘子之后,县城里来了个外国人。
他叫乔森,是个记者,来采访我们国家恢复高考的新闻。
遇见他的时候,他来我打工的店里吃饭,介绍菜名的时候,一道鱼香肉丝把临时找的翻译给难住了。
看着翻译小哥抓耳挠腮的样子,我没忍住开口:「Shredded pork with garlic sauce.」
多亏了我研究生导师是个吃货,背英文菜名对我来说几乎跟条件反射一般简单。
因为这道鱼香肉丝,乔森跟我用英语交谈起来。
发现我是这个小县城里第一个可以跟他无障碍交流的人后,他竖起大拇指,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中国,卧虎藏龙!」
然后,我被邀请做他的翻译,陪同他到采访结束,薪水一个月100美元,
换算成人民币,快200块了,
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一笔巨款。
乔森在县城时间里,我兢兢业业陪吃陪玩陪采访,他对我大加赞赏,在约定的薪水之外还给了不少小费。
我给小花找了一个老师补基础知识,心安理得地用资本主义的钱培养社会主义接班人。
我打算等过段时间,就想办法把小花送进初中,毕竟要高考,还是得接受正规的教育。
一切都在朝着计划中的美好方向发展。
正式高考的那几天,征得乔森同意后,陪同采访的时候我带上了小花,让她提前感受一下高考氛围。
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关闭十余年之久的高考大门重新打开,「知识改变命运」的号角响彻全国。
考生来自四面八方、各行各业,有工人农民,有知识青年,有军人干部,也有应届高中毕业生。
奔赴考场,每个人都充满全新的希望,踌躇满志的考生,大大地激励了场外的小花,她激动地攀着我的手,眼里是烂灿的光芒:「胜男姐,以后我也能像他们一样么?」
我坚定地朝她点点头,在心里说道:妈妈,你一定会有全新的人生。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个人和国家的命运,由此改变。
考试最后一天,乔森在采访考完试的考生,跟在一旁的小花轻轻拉了拉我的衣服,声音有些慌张。
「胜男姐,我好像看到了我爹妈和大哥。」
我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和一个男青年。
男青年的面容和她有些像,应该就是她的大哥王耀祖。
就在这时,王耀祖忽然抬头,看向我们,
终于有篇正能量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