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解决韩日之间纠葛几十年的殖民赔偿矛盾,3月6日韩国政府宣布了最新的解决方案 – “第三方代赔方案”。
3月6日韩国外交部长官朴振在首尔公布赔偿方案
这个方案的大致内容为,韩国政府设立一个公共赔偿基金,从韩国企业、私人等领域筹措资金(也接受国外组织或个人捐赠)。这个基金将负责向日殖期间(1910年至1945年)被“强征为劳工的韩籍受害者”支付赔偿。
那么韩国政府为何要自筹基金代昔日的侵略者赔偿呢?除了现阶段韩国急于加强韩日关系和同盟外,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两国邦交正常化时期埋下的隐患。
日韩两国自1951年就针对两国邦交正常化展开了协商和谈判,但因清算殖民统治、财产请求权、战争赔偿、渔业范围、旅日朝鲜人地位、竹岛归属等问题上的分歧,两国十几年都不能达成一致。
1964年为建立“美日韩三国同盟”,美国开始极力敦促两国邦交正常化。在美国的推动以及振兴自身经济的压力下,韩国政府做出了重大妥协并和日本在1965年达成了一个邦交正常化的基础性协议 -- 《关于解决请求权问题与经济合作的协定》(后文简称“请求权协定”)。
根据该协定,日本向韩国无偿提供3亿美元,另有偿2亿美元贷款等(当年韩国、日本GDP分别为31亿美元和900亿美元),实现两国及其国民之间的请求权的问题“完全、最终解决”的确定性内容 --即殖民及相关赔偿问题一次性解决。
此后日本按照约定支付了相关资金,并累计在韩国投资了数百个工业项目。因此韩国的 “汉江奇迹”至少在日本人眼里有两国邦交正常化以及“请求权协定”的功劳。
这个“协定”从签署生效开始,韩国内部反对的声音就没有停歇过。因为日本未就侵略、殖民、迫害做出正式而诚恳的道歉,日本资金的主要受益方也不是日殖期间被迫害的韩国民众和劳工,而是韩国的大型工业企业(例如浦项制铁)。
1980年韩国结束军政府统治后, 随着经济繁荣而高涨的民族情绪以及高压管束的解除,韩国国内要求日本就殖民问题诚恳道歉并继续赔偿的声浪也越来越大。
起初两国政府还能通过友好协商来解决分歧,例如1998年韩国总统金大中与日本首相小渊惠三发表的联合声明中,双方承诺改善关系、恢复交流。小渊也对日本在历史上给韩国民众带来的“可怕损害和痛苦”表达了忏悔之情。
进入新世纪后,韩国掀起了一场新的运动风潮--“清理韩奸”。这场运动中韩国不但出台了多项清算“韩奸”的法律,韩国人对“请求权协定”的看法也发生了变化,认为这是不平等条约,是当年控制政府的“韩奸”向日本的献媚。
新生代的政客们出于各自的立场和目的也纷纷对此持支持态度,韩国政府对殖民赔偿问题有了新的主张 -- “请求权协定”只代表韩国政府的态度,并不能否认韩国受害者个人的“请求权”。
韩国政府开始支持韩国民众就当年受到的伤害,以个人名义向日本政府及相关日企发起诉讼。就此韩日关于殖民赔偿问题的矛盾开始激化和升级,韩国反日、仇日情绪也进一步高涨。
起初日本希望以部分让步换取双方新的妥协,并就此与韩国展开了相关谈判。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韩国政府自己又犯的一个错误,让矛盾进一步复杂化。
2015年12月28日,朴槿惠政府在未获取国民充分谅解的情况下与日本签署了《韩日慰安妇协议》,就两国之间的慰安妇问题达成“最终、不可逆转的一致”。朴槿惠入狱下岗后,这个协议也被后继的韩国政府指斥违宪(法院最终裁定未违宪,但同时认为该协议不具备法律效力)。
注:《韩日慰安妇协议》朴槿惠政府方面的法律流程是没问题的,韩国后继政府否定此协议的官方说法是“朴槿惠政府,未充分听取受害者意见,突袭签署的这一协议,存在未公开内容”。
这严重激化了日韩两国的矛盾。韩国方面仇日情绪进一步高涨,要求政府采取更为强硬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日本方面则认为韩国不可信任,签署协议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韩国得寸进尺,进而回到原点再次坚持“请求权协定”已经解决了殖民赔偿的全部问题。
强硬对强硬就只能碰撞出火花。
2018年韩国大法院(最高法院)在日本的强烈抗议下,终审判定日本三菱重工业公司、新日本制铁公司须为当年强征韩籍劳工从事重体力劳动的行为向15名原告支付赔偿。韩日两国的冲突进一步升级,并扩展到经济领域。
日本针对韩国半导体产业展开攻击,将韩国移出简化出口程序白名单并宣布对出口韩国的氟聚酰亚胺等三种重要半导体加工材料实行管制。
韩国则掀起了“No Japan” 运动,日本产汽车、服装、化妆品、啤酒等商品在韩销售大幅下滑,2019年赴日旅游的韩国人也减少一半。双方政府的强硬态度均获取国内绝大部分民众的支持,这也导致双方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互相叠加贸易制裁,并向军事邻域蔓延。
韩日两国不仅终止了每年例行的两国防长双边会晤,因独岛(日称竹岛)归属而发生的军事对峙也越演越烈,有向热战蔓延的趋势。对两国均十分重要的《韩日军事情报保护协定》也基本停滞 ……
那么韩国为什么又突然“服软”了?
首次,即便是“请求权协定”不公正、不对等,但它毕竟是韩国自己白纸黑字签署的协议。除非日本同意修改,韩国单方面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协议的事实,而且不按规则否定协定还会影响韩国自己的信誉。
其次,这场对峙中由于双方经济实力的不对等,韩国方面实际承受着更大的伤害,因为韩国缺乏和日本长期对峙的手段。
日本的工业生产并不依赖韩国,韩国缺乏制裁的工具。虽然韩国国内仇日情绪高涨,抵制日货喊得也响。但是韩国这个市场毕竟有限,抵制日货带给日本的伤害并不大。并且这种“抵制”也敌不过经济规律,短期声势浩大,时间一长就沦为口号。韩国抵制日货不是只喊了一年两年,但是最近十几年日本向韩国的出口额却实际呈增长趋势。
再加上大疫的影响,让韩国恢复出口贸易、拉动经济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因此韩国希望通过妥协换取日本相关解除贸易制裁。
最后不论别人怎么看,这几年韩国觉得来自北面的压力和威胁是越来越大,因此韩国急于加强“美日韩同盟”来自保。而决定这个同盟质量的实际是“日韩关系”,因为韩国面对的“威胁”对美国不是威胁,但对日本是。
韩国的这个新方案实际是再次肯定了当年的“请求权协定”,承认韩日之间的殖民赔偿问题已解决,同时也变向承认了政府的问题(赔偿没有直接用在当年的受害者身上)。
不论韩国民众是否接受,日韩关系是否会恢复或者升温,日韩殖民赔偿问题都将进入休止的篇章。韩国方面在日后更难从法理上以和平的手段向日本追索相关赔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