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我侄子小明结婚的日子。炎热的六月，村口那条青石板路上格外安静，往日爱串门的婶子们，今天却躲在树荫下指指点点。"听说连两桌人都凑不齐，这婚事得多寒碜啊。"刘婶的话飘进了我的耳朵。我攥紧了手里的红包，心里五味杂陈。侄子在城里打拼七年，别人都说他实在，可就是这份实在，让他在村里缺少朋友。婚礼前两天，已经有好几家亲戚找借口推辞了。就在这时，堂哥拎着个黑色塑料袋匆匆从我身边走过，脸上挂着让我琢磨不透的冷笑。

堂哥的冷笑让我想起了小明的成长历程。从小失去母亲，跟着堂哥这个爸爸相依为命。农村娃考上大学不容易，每次放假回家，小明都穿着褪色的T恤，说城里工作好。"叔，结婚的事您别操心了，能来几个是几个。"前几天他还这样跟我说，眼神里带着不好意思，却又倔强地扬着头。婚礼现场摆了三桌，红色塑料桌布在风中轻轻飘动。新娘是个朴实的姑娘，此刻正和小明一起给到场的长辈倒茶。村口的大喇叭放着喜庆的音乐，却盖不住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你看那桌，就坐了三个人，这不是现成的笑话吗？""可不是，听说有的亲戚连回都没回，还是小张家办得热闹，请了二十桌......"我看着满头大汗的小明，心里一阵发堵。这时，堂哥突然站了起来，用力地把那个黑色塑料袋摔在正中间的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塑料袋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摞红色钞票。堂哥的声音变得尖锐："没人来是吧？看不起我儿子是吧？"他抓起一把钱往空中一撒，红色的钞票在阳光下飘散，像一场刺眼的雨。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有人开始弯腰捡钱。"都别捡！"堂哥的脸涨得通红，"这是我攒了十年的钱，就为了今天！谁说没人来？这些钱就是最好的客人！"我看着小明惨白的脸，看着他颤抖的双手，心如刀绞。新娘悄悄抹眼泪，却还得强颜欢笑地给宾客倒酒。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堂哥这些年的辛酸和倔强，可更多的却是心痛和愤怒。用金钱来证明尊严，这就是他给儿子的婚礼祝福？村里人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纷纷凑上前说着恭维话。但我注意到，小明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对父亲的失望。

婚礼结束后，堂哥醉醺醺地拍着我的肩膀："老弟，看到没？这才叫场面！"我默默地推开他的手，心里最后一丝亲情也在这一刻消散。望着满地的红钞票，我忽然明白，真正的寒碜不是来的人少，而是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第二天，小明悄悄把那些钱都还给了来宾，还有几张被风吹到了村口的水沟里。年轻人的婚礼，何必非要搞得轰轰烈烈？我看着侄子和新娘相视一笑的样子，反而觉得这才是最珍贵的东西。至于堂哥，就让那些纸醉金迷的面子，永远留在那个闷热的下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