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傍晚穿过校园，看到灌木丛中有小小的草花，花朵碎碎小小的，乱蓬蓬开满了一个角落，间杂其间，还有说不上名字的一种植物，举着小小的纤细枝条，结出小小的球形果实，在夕照之下，孤独而安静。这是常见的杂草灌木，一颗种子只要落在这里，很快就会长出一大片一大片。草丛中有长尾巴的灰喜鹊东蹦西跳，像个小孩子一样活泼好动，但凡有点什么儿动静，迅捷地一个鸟影掠过，扑腾着翅膀就飞走了。看天，看天空里鸟儿飞，看鸟儿飞得越来越远，小小的，看不到了，那么大的一片天，就整个静静地压在头上。天越来越黑了，渐渐看不到这些小小的美了。

小小的花草，小小的鸟儿，这些充满了轻盈感的小花小果小鸟，小小的，得俯下身子、伸长了脖子凑近看，才能一睹芳容，趣味十足。它们小小的脸庞，安静地，不迎合地，独自美丽。它们也有着小小的自我。每个自我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世界，一个小小的星空，是由无数杂乱无章的形式、阶段和状况，遗传性和可能性组成的混沌王国。自然生养的草木，才是这片深厚土地的真正拥有者。在早晨，它们升起小小的绿色旗帜。在夜晚，它们吮吸着小小的清凉露水，做起了小小的银色的梦，为小小的明天而准备。草木深处，有了小小的虫子，有了小小的鸟儿，它们用小小的牙齿舔舐食物，小小的喙啄食和饮水，它们还用小小的脚爪，东挠挠西挠挠，人们很少留意到它们小小的骚动。小小的它们，在时间的流逝中自生自灭，无怨无悔。

灌木从中的野花杂草，这小小的，碎的颜色，仿佛时光中的碎片，从秋天的缝隙中流出来，令人心碎的美，甚至美得有些偏僻。突然想到，我们人类包括整个地球，在无限宇宙看来，也是小小的，令人心碎的美，甚至美得有些偏僻，处于宇宙的边缘之地被忽略、被遗忘。记得经济学家哈耶克面见教皇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我所有的工作，只是在上帝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马赛克。人类所有的文明、所有的思想加起来也只是一个碎片，因为人的理性只能认识到事物的某一个侧面。一代又一代人类前仆后继所建造的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文明。

我们活在这样的一个浩瀚的宇宙里，漫天漂浮的宇宙尘埃和星河光尘，人类可是比这些还要渺小太多的存在。但是我们却总在内心里保留着希望保留着不甘心放弃跳动的心。我们依然在大大的绝望里小小的努力着。这种不想放弃的心情，让我们变成无边黑暗中的小小星辰。

我们都是小小的星辰。在这个巨大无边的宇宙空间里存在着，感受着自身思维的局限，作为一介凡人，偶尔抬头仰望星空会想起那些永恒追问，花费很多力量勇气或者爱，让自己的行为有意义。没有能力去抵抗时间轰隆的无常，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在长久的岁月里，记录下涓滴琐碎的小小欢悦，在偶尔绵长的悲伤里让自己记得，曾经那样心动过、快乐过，这些都值得好好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