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戡乱功臣到朔方叛将,功成名就的仆固怀恩,为何走上了反叛之路

鸿毓说过去 2024-06-29 01:13:38

宝应二年(公元763年)正月三十,历时七年多的安史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同年七月,唐代宗李豫下诏大赦天下,改元广德,并对所有参与平叛的将领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在安史之乱平叛后期,有一个人可以说是居功至伟,此人便是仆固怀恩。

仆固怀恩原本是铁勒九部中的仆固族人,其先祖在贞观末年归顺唐朝后,历代便世袭金微都督之职。天宝中期,仆固怀恩升任左领军大将军,后调入朔方军,先后在王忠嗣、安思顺、郭子仪手下任职。由于其本人有统帅之才,所以深受郭子仪器重。

安史之乱爆发后,仆固怀恩跟随郭子仪转战南北,经常以先锋打头阵,勇冠三军,为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乱立下了汗马功劳。

然而,越是本事大的人,行起事来便无所顾忌。

仆固怀恩最大的毛病之一,便是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经常干一些以下犯上之事,他手下的将领也跟他一样,仗着军功,视朝廷法度如一纸空文,目无纲纪,仆固怀恩却对此置若罔闻。

仆固怀恩的这个毛病,为他后来的下场埋下了伏笔。

想当年,郭子仪光复长安后,唐肃宗曾激动地对郭子仪说道:“吾之家国,由卿再造!”而当安史之乱被平定后,唐代宗李豫也很想对仆固怀恩说出同样的话,以此来表达他对仆固怀恩的感激之情。

安史之乱后期,正是在仆固怀恩的运作下,才阻止了回纥人与史朝义的结盟,否则安史之乱的结束恐怕还要推迟几年;在平叛的最后阶段,正是仆固怀恩的政治军事手段双管齐下,动荡的河北诸地才能得以保持安稳,加速了史朝义的灭亡,历时八年的安史之乱才得以结束。

因此,仆固怀恩对于李唐王朝的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至少在安史之乱后期,他的功绩实在耀眼。

所以,当安史之乱刚刚结束,仆固怀恩便上书代宗,请求将河北的燕朝降将就地任命为唐朝节度使。对此,代宗自然是满足了他的要求。

于是,这些原本给李唐王朝造成巨大威胁的燕朝诸藩,在仆固怀恩的庇护下,摇身一变,又成了唐朝的节度使。

而仆固怀恩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养寇自重,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狡兔死,走狗烹,在他看来,打下江山的功臣历来是没有好下场的。只有养寇自重,他才能一直自己的地位长盛不衰。

然而,仆固怀恩想的虽好,但他的目的却已经被一个人开始怀疑了。

此人正是河东节度使辛云京。

在辛云京看来,这个胡人出身的番将这几年实在窜的太快,短短几年时间,由一个小小的兵马使到一人身兼朔方节度使、河北副元帅、单于大都护、左仆射、中书令。这还不算,如今又和这些燕朝降将眉来眼去,如果放任下去,那还了得。

在辛云京看来,这些燕朝降将朝三暮四,万一哪天形势稍有变化,这些人极有可能再次造反,到时候,作为河东节度使的他,将是第一个遭殃的。

另外,仆固怀恩作为一个外族,如今大权在握,又和回纥的登里可汗关系匪浅,万一他哪天勾结回纥与安禄山一起造反,到时候又是一场安史之乱。

基于此,辛云京便对仆固怀恩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当初,回纥人南下时,驻扎在太原附近,仆固怀恩奉诏前来与回纥人谈判,辛云京却紧闭城门,既不让仆固怀恩进城,自己也不出城接待;史朝义叛乱被平定后,仆固怀恩送回纥人路过太原时,辛云京依旧紧闭城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让如日中天的仆固怀恩很是不爽。

随后,仆固怀恩立马给代宗上了一份奏疏,称辛云京对回纥不敬,妨碍两国邦交,请求将其惩治一番。

对于仆固怀恩的奏疏,一连多日,代宗自始至终却没有一点反应。为什么没反应呢,因为代宗对回纥人很是不爽,这些人当年安史之乱时趁火打劫,纵兵在洛阳城烧杀抢掠,借着平叛之名捞了多少不义之财,你仆固怀恩比谁都清楚。而辛云京不招待回纥人,在他看来,再也正常不过了,所以你仆固怀恩大可不必如此。

代宗这边越是沉默,仆固怀恩越是不满。于是,他决定给辛云京一点教训。

广德元年夏天,仆固怀恩突然发兵将太原给围了,对辛云京摆出了一副要揍你的架势。

此时,距安史之乱被平定不过半年的时间,恃宠而骄、居功自傲的仆固怀恩隐隐又成了帝国再次动乱的导火索。

面对来势汹汹的仆固怀恩,辛云京没有与其硬刚,而是采取了更为高明的做法,一步步将仆固怀恩逼上了反贼的道路。

这年五月,宦官骆奉仙正巧因事前往太原,事情办完了回京之时,辛云京给了他很大一笔钱财,请他回朝后向天子进言,说仆固怀恩勾结回纥人谋反,并且“反状已露”。

事实上,骆奉仙此人与仆固怀恩还是结拜兄弟,但面对沉甸甸的财物,骆奉仙也就违背了自己的良心,选择出卖兄弟。

骆奉仙回长安时,必须路过汾州,此时仆固怀恩正好驻扎在此。骆奉先仙来到后,仆固怀恩非常高兴,立马设宴款待,同时还特意请出自己的老母亲作陪。酒过三巡之后,仆固怀恩的母亲突然对骆奉仙说道:“你和我儿结为兄弟,现在又和辛云京走的那么近,做人岂能是两面派?不过,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也没必要深究。从今往后,你与我儿依旧是兄弟,大家还是和好如初吧!”

到这时,骆奉仙才反应过来,仆固怀恩之所以这样做,原来是其母亲之口来威胁他。骆奉仙对此感到很是尴尬,只好干笑几声将话题扯开。

随后,仆固怀恩又亲自给骆奉仙跳了一支舞,并热情地对骆奉仙说道:“明天就是端午节了,你今晚住下来,咱哥俩好好聚聚。”

一听这话,本来就干了亏心事的骆奉仙更加不安了。心想,你仆固怀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留在这里不会有性命之危吧!

于是,他随即以公务在身,时间紧迫为由极力推辞,但仆固怀恩说什么也不放他走,并将他的马藏了起来。仆固怀恩的这一反常行为,更加激起了骆奉仙的怀疑。

到了晚上,不安的骆奉仙就对随从说道:“仆固怀恩白天威胁我,现在又把我的马藏了,肯定是想要我的命。”

想到这儿,骆奉仙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夜翻墙逃走。仆固怀恩得知后,深知情况不妙,赶紧快马加鞭追上骆奉仙,将坐骑还给了他。

到这时候,骆奉仙也明白了,他和仆固怀恩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于是再回朝之后,他便立刻向代宗上奏,说仆固怀恩企图谋反。另一边,仆固怀恩得知被将了一军后,也赶紧上疏代宗,说骆奉仙和辛云京狼狈为奸,恶意构陷他,请求立刻将二人诛杀。

眼看两位封疆大吏的矛盾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境地,作为皇帝的代宗赶忙从中调和,他可不想安史之乱的悲剧再次上演,于是和了把稀泥,下旨将两人褒奖了一番,希望他们能够握手言和,以大局为重。

这道旨意一下,最先不干的是仆固怀恩。

他觉得自己非常委屈。想当年,自从安史之乱爆发以来,他仆固怀恩始终奋战在平叛一线,家族内为国战死之人达四十六人之多;每到国家危急时刻,自己又单枪匹马地向回纥求援,才得以收复两京,平定河南河北。

要论平叛的第一功臣,自己完全是当之无愧。但现在,一个小小的河东节度使辛云京居然开始跟他扳手腕了,并且还信口雌黄地、肆意构陷自己,更可恶的是,代宗居然从中当起了和事佬,一点也不向着自己。

这让为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仆固怀恩大感委屈,于是他怀着极为愤懑的心情给代宗上了份奏疏,并在奏疏中列举了自己的六大罪过:

罪一:当初同罗部落叛乱,他为先帝扫平了河曲。

罪二:他的儿子仆固玢,被同罗所俘,伺机逃回后,臣将其斩首,希望以此来激励部下。

罪三:他的女儿,远嫁外夷,为国和亲,荡平寇敌。

罪四:他的儿子仆固玚不顾身家性命,为国效命,驰骋沙场。

罪五:河北诸镇刚刚归降,各节度使皆手握重兵,自己竭力安抚,消除他们的疑惧。

罪六:他说服回纥,让他们奔赴急难,帮朝廷平叛,天下平定后,自己又亲自送之归国。

臣既有此六大罪过,合当万死!纵然含恨九泉、衔冤千古,又能抱怨什么。

“臣与朔方将士,功勋最著,贡献最大,是先帝中兴大业的主要力量,也是陛下流亡期间的亲信故旧,可陛下非但没有特别褒奖,反而听信宦官谗言。先有郭子仪受到猜忌,如今臣又遭诋毁,所谓鸟尽弓藏,信非虚言!陛下听信其诬陷之辞,与指鹿为马又有什么区别!倘若陛下不纳臣的一片忠心,一味因循苟且、包庇纵容,臣实在不敢说能保住身家,可陛下又岂能保得住帝国?忠言逆耳利于行,唯请陛下慎重考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哪里是请罪,这明显是给代宗上眼药,代宗也不是傻子,看了这道奏疏后,气得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此时在代宗看来,你仆固怀恩是有功,可也没必要一件件摆出来给他看,尤其在奏疏里面不加掩饰地威胁他这个皇帝,你仆固怀恩是何居心?所以,看完这道奏疏,代宗恨不得立刻把仆固怀恩抓回长安,将其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但是,代宗毕竟是皇帝,并没有意气用事,他杀仆固怀恩很容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他命宰相裴遵庆前往汾州,以宣旨慰问的名义去刺探虚实,并让裴遵庆以个人名义向仆固怀恩暗示,要其入宫面圣,看仆固怀恩作何反应。

如果仆固怀恩来了,就说明对他的污蔑纯粹是子虚乌有的;如果不来,那就说明仆固怀恩确实心怀鬼胎。

随后,裴遵来到汾州后,遵照代宗的指示走完了相关程序,让仆固怀恩入朝当面向皇帝表忠心。

对于入朝觐见这事,仆固怀恩当着裴遵庆的面答应了下来。

但是,当裴遵庆走后,仆固怀恩的副将范志诚劝他不要入朝,他说:“明公受奸人陷害,与朝廷已经有了嫌隙,有功高不赏之惧,为何还要入不测之朝?功成而不见容于上,前有郭子仪,后有李光弼,明公若听信裴遵庆之言,必遭杀身之祸!

这番话,改变了仆固怀恩入朝的决定。

所以,当第二天裴遵庆见到仆固怀恩后,仆固怀恩立马改口说,自己一旦入朝,很有可能死在宦官的手里,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会先派一个儿子入朝,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忠心。

但是,此举又遭到了范志诚的反对。后来,仆固怀恩便绝口不提入朝之事。这边裴遵庆在等了几天后,见仆固怀恩毫无动静,只好回朝复命,并向代宗说明了具体情况。

与此同时,河东又传来了一个令代宗不安的消息。那就是御史大夫王翊刚刚出使回纥归来,走到汾州居然被仆固怀恩给强行扣下了。

这让代宗极为愤怒,你仆固怀恩不来也就算了,居然扣下来了朝廷重臣,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说你没有异心鬼都不信!

于是,他决定对仆固怀恩采取行动。

广德二年(公元764年)正月,代宗命刑部尚书颜真卿前往汾州,准备向仆固怀恩发出最后通牒,命他入朝面圣。

但颜真卿拒绝了代宗的命令,不是他不肯去,而是已经没有去的必要了,因为早在吐蕃入侵,代宗流亡陕州之时,他就曾提出要前往汾州,以社稷有难为由,迫使仆固怀恩入朝,但代宗却拒绝了他的提议。

现在,你让我再去,已经迟了,因为仆固怀恩必反。

随意,颜真卿就建议让郭子仪取代仆固怀恩,这样不需要发动战争,便可兵不血刃地消除潜在的叛乱。

代宗采纳了颜真卿的建议,准备让郭子仪接替仆固怀恩。但是,他的这一命令还没来得及实施,仆固怀恩便率先动手了。

仆固怀恩的第一个目标,便是他的死对头辛云京。

但仆固怀恩出师有点不利,就在他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儿子仆固玚便因为暴打汉人士兵,在夜里被汉兵给乱刀砍死了。

仆固玚一死,给仆固怀恩造成了巨大的打击,直接打断了其反叛的动力。

于是,仆固怀恩决定离开河东,前往灵武,召集朔方军中仍效力于自己的部分胡人士兵,同时派人跟回纥、吐蕃等族联络,请他们发兵,共同对付李唐。

广德元年八月,仆固怀恩引回纥、吐蕃联军共计十万人悍然入寇,来势汹汹,一时之间京师人心惶惶。

就在这关键时刻,代宗紧急召见郭子仪,问他有何御敌良策,郭子仪胸有成竹地说道:“仆固怀恩不会有什么作为。”

代宗感到很是意外,问他原因。

郭子仪说道:““仆固怀恩虽然勇悍,但为人刻薄寡恩,将士并不拥戴他。而且,怀恩麾下将士都是臣的旧部,他们必不忍与我刀刃相向,所以臣料定,仆固怀恩难以有何作为。”

事实也正如郭子仪所预料那样,回吐联军根本不是唐军的对手,在郭子仪的指挥下,回吐联军不战而退,仆固怀恩的第一次军事行动以失败告终。

永泰元年(公元765年)九月,不甘心失败的仆固怀恩又卷土重来,这次他纠集了回纥、吐蕃、吐谷浑、党项、奴喇等数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大举入侵。

这一次,形势比上次更加严峻,若无意外地话,大唐王朝将再次让吐蕃入侵,长安沦陷,皇帝流亡的悲剧重演。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意外偏偏发生了。

就在联军气势汹汹地向长安逼来的时候,作为联军领袖的仆固怀恩突然染上了急病,并于这年九月初八死于鸣沙。

仆固怀恩一死,他所领导的联军一时之间没了主心骨,随即被唐军逐个击溃,仆固怀恩之乱就此结束。

作为大唐王朝的中兴名将,在功成名就之时落了这样一个悲惨结局,或许从他的身份是外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历朝历代,很多功高震主的名将最后都逃不了“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惨结局,更何况是仆固怀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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