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喜欢送大姐走的母亲，这次执意送大姐：没人送你，我来送吧
之前大姐打过来电话，说大姐夫可能要不行了。听到这话之后，父亲就让我作为家里的代表，去看一下大姐夫，还说准备着到了年底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去看望大姐夫。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走在了姐夫面前。父亲走的很急很急，没有给我们任何人留下反应的机会，而且那个时候姐夫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
最后，我和大哥就商量了一下，还是先不跟大姐说父亲走的事情，等后面再找机会说说这件事吧。
可当大姐知道这件事后，还是悲伤欲哭，听外甥女说，她连续两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我们知道，这样做不对，而且大姐跟父亲的感情也是很好，每次大姐从我们家返程，都是父亲去送的，只是啊，当时环境确实特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在姐夫下葬之后，大姐也回了一趟娘家住上了几天，以前都是父亲送大姐走，这一次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却说，她来送吧，毕竟，能见一面，是少一面。
1.
说起来，大姐嫁的不算是很远，800公里左右，当然了，这是就现在的交通情况而言是这样的，在刚开始的时候，800公里还是很远的。
因为这件事，父母没少吵架，母亲指责父亲，父亲指责母亲，总之两个人相互抱怨，抱怨把大姐嫁的那么远。
那个时候虽然交通不是很方便，但大姐也会回娘家看望，像我和大哥结婚的时候，我们有孩子的时候，大姐都回来过，一般情况下住上三五天才会走，很多时候，都是大姐自己回来，顶多就是带个孩子，每次如果不是姐夫打电话催，或许大姐会一直住下去。
老家离车站很远很远，一般都是从家里出发，走过8里地到一个镇上，那里有公交车，坐上公交车之后去市区坐火车。
每次大姐返程，都是父亲去送。母亲也想跟着过去，说一起送送大姐，其实说到底就是不想让大姐走。
有那么一次，送到集镇上了，母亲又是买烧饼，又是买衣服的，全都给大姐拿上。本来一切都好好地，只等那车子发动之后，母亲就忽然间像是没有了魂一样，开始哭喊，开始追着车子。
跑岔气了，跑不动了，母亲就坐在公路一边哭起来。
然后，就开始跟父亲吵架，说当时大姐结婚，是父亲点的头，如果不是父亲点头，大姐根本就不可能嫁那么远。
从集镇上回来，这一路上，两个人就开始各种争吵。
回到家之后，母亲气的吃不下去饭。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往后的几天，母亲都是没有心思吃饭，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够起不来床，父亲总是担心母亲的身体，还放下狠话，以后不让大姐回来了。
其实回不回来，不是父亲说的算，毕竟距离很远，家里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大姐也是很难回来的。
大姐会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父母就守在手机前，等着大姐打电话回来。
如果父亲出去，等再回家知道大姐打过来电话的时候，他就会先懊恼自己干嘛要出去，再懊恼我或是大哥怎么不去找他，喊他回家接电话呢。
总之，一顿懊恼之后，父亲和母亲，又开始相互埋怨起来。
有一年，父亲在老家包地种西瓜，算是赚到了一点钱，高兴地不行，一直给大姐打电话，让她回来一趟，还说回来了肯定不会让她吃亏。
大姐实在是回不来，父亲也是没有招。
最后就把钱给了我，让我给大姐汇钱过去。
大姐本来就觉得亏欠父母的，又想到这是父母的辛苦钱，她说什么都不肯要。
然而父亲就告诉大姐“你在婆家，身边没有个娘家人，兜里还是有点钱吧，有点钱，咱想吃啥吃啥，也少受一点委屈。”
2.
父亲以前也出去打工，母亲总是嘱咐他，如果方便的话，就去一趟大姐家，在她家哪怕过个夜也行，至少是让人家婆家人看看，娘家还是有人的。
父亲觉得不妥，也不是很好，一直说不顺路，所以很少去。
说是很少去，但也去过不少次。
这一年，父亲去了大姐家，而且还住上了一个周，比以往都要多。
因为这一年，大姐盖房子了。
大姐家之前的房子，是那种低矮的小房子，就三间，还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感觉，不管是父亲还是我去了，感觉都是很难受，人一多就没有地方睡觉，只能打地铺，这也是父亲不想去的原因之一。
这一年大姐说家里要盖房子，在电话里我们都能够听出来她很兴奋，大姐还说到时候一定要接上父母去家里住。
父亲这一次从外地回来，特意去了一趟大姐家，在那里，住上了一个周左右。
说是路过，说是去看看，但其实每天不是帮忙烧水，就是盯着现场，或者跟着大姐夫去集镇上买各种材料，不是帮忙抬，就是直接一个人搬，各种忙碌。
进度很快，父亲在大姐家住了一个周之后准备走了，大姐还想给父亲拿点钱，结果被父亲拒绝了“你们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就走了。
后来大姐跟我说，她去收拾父亲的那个房间时，这才看到，被子里被父亲放了2000块钱，那钱用塑料袋装着，上面还有水泥什么的，这一看就是在工地干活，自己慢慢攒出来的。
父亲总是说，大姐身边没有娘家人，她的日子苦，让我和大哥有空的时候就去看看她。
我和大哥也知道这个道理，也想去看看大姐，但是很难啊。
我和大哥都有孩子，家里需要各种开支，我又是一个普通的工作者，假期就那么一点，也确实是很难去大姐那一趟。
慢慢的，我们的日子就开始加速了，很快很快，一晃眼，大姐也是好多年都没有来过我们家。
一直到大姐孩子考上大学那年，大姐带着外甥来我们家报喜，这才算是再次见上一面。
这一次离开，依然是父亲送的大姐。
母亲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要求去送大姐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母亲的身体，也经不住那般熬，所以她也明白，就没有要求再去送。
只是到了下午父亲从集镇上回来的时候，母亲就从门口那个石墩上站起来“咋了，送走了吗？”
“送走了。”
“你看着她的车开走了你才走的吗？”
“是，都送走了。”
母亲像是要期待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晚上，母亲果然还是没有好好吃饭。
3.
慢慢的，大姐很少来我们家了。
直到这一年，大姐夫快不行了，大姐给我们打电话。
我和大哥从大姐家回来的时候，母亲一直问大姐夫怎么样，问大姐怎么样，一直在关心着。
母亲听完，也是沉默，也是叹息。
一直说大姐是个苦命的人，马上就要过好日子了，谁知道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可我们更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竟然走在了大姐夫前面。
父亲走的急，倒地之后就没有了呼吸，我们没有任何人反应的过来，母亲也吓得不轻。
办葬礼的时候，就想着要不要通知大姐，但就算是通知了，也是能够想象的到，她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得回来，再说，她走了，姐夫怎么办？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不通知了。
后来大姐还是知道了，但是也没有办法，伤心了几天之后，她自己又振作起来，毕竟姐夫身边还需要有人照顾。
姐夫也没有坚持多久，人就走了。
这一年，对于我们家，对于大姐家来说，都是比较困难的一年，一年之内，大姐失去了老公，也没有参加上父亲葬礼。
她一度下不来床，一度吃不下去饭。
外甥女给我说过，那段时间，大姐像是没了灵魂一样，谁跟她说话也听不进去，她也像是傻掉了一样，每天要么就是一句话不说，要么就是半夜里胡言乱语的。
我知道，我知道大姐这是悲伤过度了。
我想着趁有时间把大姐接到家里来，让她跟母亲住在一起，但最后大姐还是拒绝了，她说等忙完手里的事情，就回家一趟，多住几天。
等了很久很久，大姐也终于回来了。
我带着大姐，给父亲上了坟。
大姐在父亲坟前哭的站不起来，拉也拉不动，我一边哭一边劝大姐不要伤心了，走都走了，还是要看好眼前，好好陪母亲说说话吧。
我记得大姐来的第一个晚上，深夜，她和母亲都没有睡觉，两个人就坐在床上，相互看着，沉默着。
母亲说大姐老了，白头发很多，皱纹也多了起来。
大姐却看着母亲流了眼泪，转身就跟我说“咱爹走了后，咱娘也老的太快了！”
夜里，大姐就睡在母亲身边。
大姐说，想这一天，想的时间太久了！
那一晚，大姐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都说小时候枕头旁边流的是口水。
直到长大了才知道，枕头旁边流的不只是口水，还有眼泪。
4.
相聚总是短暂，而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相聚那么几天。
离别总是常态，而且需要很长时间去淡化离别的伤感。
因为我在家，大姐临走的时候就说让我送她到车站就行了，毕竟在大家的印象中，母亲是不去送大姐的，这慢慢的就成了一个共识。
可当我们收拾好行李之后，母亲也穿好了衣服，拿好了拐杖。
大姐问“娘，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去送你啊！”
“你送我？你别送了吧娘，要不然咱俩又该哭了。”
“以前你爹在的时候，都是你爹送你，现在他不在了，换我来送你吧。”
说完，母亲就看着大姐，示意她走。
大姐愣在原地。
母亲两只无神的眼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一直低声说着“走吧，走吧，咱一起去。”
母亲年纪大了，有点风吹就受不了，感冒发烧了可不好。
眼看劝不住，最后我们只好同意了。
一路上，母亲都很少说话，只是握着大姐的手。
那公交车还没有到，母亲和大姐一直没有从车上下来，就那么相互坐着，看着对方。
直到车子来了，母亲才说“走吧，你车子来了，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本来一切都好好地，这个时候，大姐却流了眼泪“娘，我走了，你别送了。”
母亲看着她，也没说啥“以前都是你爹送你，现在你爹走了，我来送你，能送几趟呢？”
我赶紧劝母亲不要说胡话，还说以后大姐会经常过来的。
其实说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只是这话，脱口而出了。
或许是想骗骗母亲吧。但母亲这么大的人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自己，或许比谁都清楚，这一次见面之后，下一次，真的就不保证了。
也难怪啊，她会执意过来送大姐。
大姐的车子，终究还是走了。
母亲没有下车，而是一直趴在窗户那，一直看着远走的车子，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还是没有把身子挪回车里。
我怕她受了风寒，赶紧劝母亲坐回去。
回来的路上，我和母亲都没有说话。
从反光镜里看母亲，她脸上，全是疲惫的感觉。
就在这一刻，我也似乎是能够感受到，今晚，母亲和大姐，估计又是睡不着了吧。
可能够怎么办呢。
大姐有家有院，终究不可能一直住在娘家。而母亲呢，年龄在这放着，见一面，少一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