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壮飞 图片来自网络

1931年4月25日，掌握着我党在上海几乎所有秘密的顾顺章在武汉被捕，指认他的是一个叫尤崇新的叛徒。

按照以往的经验，即使是叛徒，在起初被抓起来的时候往往也要千方百计地掩饰自己的身份，可让抓捕顾顺章的蒋系党务调查科驻武汉特派员蔡孟坚不敢相信的是，被抓的这位不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还大肆吹嘘在我党的职务和地位，在未经任何审讯的情况下就交代了他此次来武汉的目的。

见蔡孟坚有继续深挖的意思，顾顺章傲慢地表示，他不能再多谈，留下重要问题要与蒋氏商谈。

蔡孟坚一听就知道顾顺章的用意。一个叛徒，竟然用了要与蒋氏“商谈”这个字眼，一是他的手中肯定掌握着大秘密；二来，他是害怕蔡孟坚从中阻挠，失去了在蒋氏面前邀功的机会；三来，他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想要以手中掌握的秘密来与蒋氏进行利益交换，甚至达成一定形式的合作。

蔡孟坚知道，面前这位“大人物”虽然没有他自吹的那么“牛”，但地位肯定不低。因此，蔡孟坚也没有采用惯常采用的审讯方式，而是给予了顾顺章一定的优待，但顾顺章百般叮嘱的不要往南京发报通告自己被捕的消息一事，蔡孟坚直接选择了无视。

在蔡孟坚看来，这是顾顺章为了取得那种“暴雷”的惊人效果而故弄玄虚罢了。

因此，在1931年4月25日晚上，蔡孟坚就分别向陈立夫和徐恩曾发出了电报，并且一发就是6封。

如果4月25日不是星期六的话，这6封电报肯定会落入徐恩曾之手，即使钱壮飞获得了电报，也来不及做出反应。因为在电报上注明要“徐恩曾亲译”。

可偏偏这一天是星期六，徐恩曾早早就下班去应酬了，而徐恩曾用来与蒋系各要员联系的专用密电码本又早被钱壮飞获取。

钱壮飞破译密电之后如遭雷击，这怎么可能！

钱壮飞甚至想到，这会不会是敌人故意设下的圈套来试探他？如果是这样，他要是做出反应，那他在敌营的潜伏可就前功尽弃了。

可一旦不是试探，而是真的呢？如果他不及时做出反应，那将会对上海党组织带来毁灭性打击。

经过短暂思考之后，钱壮飞做出了正确的应对之策，立即终止自己在蒋系内部的潜伏，赶回上海向组织汇报。

就在钱壮飞紧锣密鼓布置撤退事宜的时候，蒋系内部围绕着顾顺章展开了一轮争夺。

1931年4月27日，押送顾顺章的江轮徐徐靠上了南京下关码头，已在26日乘坐水上飞机先一步赶到南京的蔡孟坚已经在码头等待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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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陈立夫的命令，蔡孟坚准备先把顾顺章押到党务调查科的一处秘密场所，然后再面见蒋氏。

但熟悉内情的人却知道，这个安排表明了是蔡孟坚想要越过调查科主任徐恩曾，要把功劳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的安排。

按照当时的职务，蔡孟坚是党务调查科外派到武汉的特派员，在行政上归调查科主任徐恩曾领导。因此，像这种业务上的事情按例是要先向徐恩曾汇报，然后再由徐恩曾向陈立夫汇报的。

可由于徐恩曾刚从总务科科长的职务调到调查科当主任，还没有在部下心里面树立起威信，小事还好说，大家照顾面子还会向徐恩曾汇报，可每逢重大案件，像蔡孟坚这种资历比较深的老员工总是越过徐恩曾，直接捅到陈立夫面前。

而这次捕获顾顺章，接下来的收获必将是巨大的，蔡孟坚又岂会把到手的功劳交出去？

本来，这种事情也很常见，徐恩曾虽然心中不满，但毕竟刚来调查科不久，没有多少心腹，也没有树立起威信，对手下这种“越过锅台上炕”的举动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顾顺章刚来到这个秘密场所，一看门牌号码就对蔡孟坚说，徐恩曾的秘书钱壮飞就是打入你们内部的核心间谍。

蔡孟坚当时就懵了，赶紧转告徐恩曾，又给陈立夫打了电话。

这下子，整个党务调查科都陷入了混乱。平日里那位只知道埋头干活，和任何人都交好的钱壮飞竟然是核心间谍？这让包括徐恩曾在内的所有调查科人员都目瞪口呆。

如果说，仅是一个顾顺章，功劳让给蔡孟坚也就让了，徐恩曾还能接受。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钱壮飞，而钱壮飞又是他的机要秘书，如果再任由蔡孟坚插手这个案件，那肯定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而且，在得知钱壮飞是我党的潜伏人员后，徐恩曾立即对钱壮飞的办公场所进行了搜查，发现了钱壮飞临走前留给他的一封信，在信中留下了要他不得伤害钱壮飞子女，不然，就把徐恩曾涉及到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向蒋氏和盘托出的内容。

徐恩曾知道，如果钱壮飞把自己的一些秘密透露给蒋氏，自己在党务调查科的前途就将到头了。不仅如此，由于自己是陈立夫推荐上来的，自己倒台了，势必会牵连陈立夫。

陈立夫 图片来自网络

因此，徐恩曾立即找到陈立夫，把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陈立夫也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再由蔡孟坚主持审讯顾顺章，就不合适了，应采取断然手段，把顾顺章抢过来。

于是，陈立夫派张道藩立即赶往蒋氏官邸，抢在蔡孟坚面见蒋氏之前拦住他，对他晓以利害，主要内容是叮嘱蔡孟坚一定不要把钱壮飞是我党安插在党务调查科核心间谍一事报告蒋氏，否则，就是给“立公”（指陈立夫）添麻烦。

张道藩刚叮嘱完蔡孟坚，蒋氏就出来了。蒋氏握着蔡孟坚的手连声夸赞，说蔡孟坚工作很努力，这次的事情做得甚好甚好之类的鼓励的话。

两人商业互吹之后，蔡孟坚就把顾顺章介绍给蒋氏，说这就是刚“归顺”的顾顺章。

而顾顺章呢，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功劳”定会成为蒋氏的座上客，竟然向蒋氏伸出手，想要握手。

可没想到，蒋氏根本就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归顺国府，甚好甚好，以后一切听蔡同志安排，为国效力。说完，蒋氏转身就走了。

顾顺章傻眼了。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计划，准备在蒋氏面前贡献，可蒋氏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直到这时，顾顺章才知道，自己在蒋氏眼里其实就是个阶下囚和叛徒罢了。

那么，蒋氏为何在明知道顾顺章手中掌握着我党核心机密的情况下还要故意冷遇顾顺章呢？

其实，蒋氏早就洞察了顾顺章的用心。

他知道，顾顺章是想要利用手中掌握的核心机密在“待价而沽”，如果自己表现的过于迫切，定会被顾顺章带着节奏走。

蒋氏是何许人也？他不仅出身盐商家庭，而且还在上海的十里洋场混迹多年，对人心的洞察可以说得上是“出神入化”了，他岂会看不出顾顺章的用心？

但蒋氏对顾顺章的冷遇却引起了蔡孟坚等人的不解，在蔡孟坚看来，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如果顾顺章因受到蒋氏的冷遇，变得不配合起来，自己的功劳岂不要大打折扣？

从这一点上来说，年方23岁的蔡孟坚就不如老谋深算的徐恩曾了。

徐恩曾虽然没有获得面见蒋氏的机会，可他从蔡孟坚失落的表情中就得知此次会见定然是受到了冷遇。

可对于这样一个想要越过自己独揽大功的部下，徐恩曾是没有必要对于进行点拨的。

可在私下里，徐恩曾却对心腹们说，顾顺章带过来的东西确实都是核心秘密，对于我们来说也确实都是无价之宝。

可这些机密在当时的中国能卖给谁呢？谁又能接手呢？除了蒋氏，没有第2个人。

商场中有一句名言，那就是“货到地头死”，能够接手顾顺章手中“货物”的只有蒋氏这一家，别无分店。在这种情况下，顾顺章不把这个机密“卖给”蒋氏，还能卖给谁呢？

在这种前提下，顾顺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还有什么资格在蒋氏面前讨价还价呢？

可笑顾顺章还要和蒋氏摆出一副合作伙伴的架势“商谈”，简直是不知死活。

众人听徐恩曾这么一解释，才恍然大悟。

徐恩曾确定了顾顺章定然不会获得蒋氏重用，对顾顺章究竟在谁手中交代出秘密也就定然不会过于上心。因此，他趁着蒋氏再次召见蔡孟坚的机会，派人把顾顺章从蔡孟坚的秘密地点带走，另行关押。

蔡孟坚得知后大怒，他认为这都是徐恩曾害怕自己立功，害怕自己将来爬到他头上的小人之举。

其实，就像上文提到的那样，害怕蔡孟坚立功是一方面，害怕顾顺章嘴里说出更多不利于自己的秘密才是根本目的。

可蔡孟坚哪里知道这些，他不依不饶，找到张道藩，偏要张道藩出面作证是蒋氏安排由自己负责指挥顾顺章的。

张道藩 图片来自网络

可张道藩是陈立夫的人，哪里会帮他说话？不仅不帮他说话，反而对蔡孟坚说，上海和南京不是你负责的地区，情况你不是很熟悉，如果愿意留在这里协助徐恩曾来办理顾顺章案件，那自然是好的。否则，你还不如回到武汉去再立新功。

张道藩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果蔡孟坚就此罢手，不去争这个抓捕顾顺章的首功，但在蔡孟坚有苦劳的份上，以后定会有你一份功劳。可如果不识趣，那就从哪来回哪去！不然，哼哼！

古语云，好汉不吃眼前亏。蔡孟坚虽然年仅23岁，属于年轻气盛的时期，但久在党务调查科，内部的一些倾轧他见得不要太多。见张道藩已经快要“图穷匕见”了，他哪里还敢造次？

一看情形不对，蔡孟坚立即改口，说他要指挥顾顺章案件，是蒋氏的命令，他根本就无意独揽大权，也没有任何想要利用顾顺章从自己人身上找出罪过进行打击的想法。并表示，立即返回武汉。

见蔡孟坚如此识趣，张道藩也没有过于为难他，反而连声夸奖，你虽然年轻，但能认清环境和立场。

可从此之后，蔡孟坚与徐恩曾形同陌路，与党务调查科也逐渐疏远，反而与徐恩曾的劲敌，“复兴社”特务处长戴笠越走越近。

而徐恩曾呢？虽然永远失去了一员干将蔡孟坚，但与得到顾顺章相比，他的得要大于失。也正是在顾顺章一案中，徐恩曾奠定了他在党务调查科的地位，积蓄起了日后发家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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