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明英宗正统三年至明武宗正德十六年之间,在大明朝的南京,生活着一位名叫史忠的书画家。此人比较特别,从小不能言,一直到十七岁才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说吓不吓人?
就是因为打小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所以看起来有点呆头呆脑,一副不聪明的样子,周围的人都戏称他为痴头,文雅点就叫“痴翁”,最好是用江浙一带的吴越方言说,才能体会到那种我行我素的偏执感。
不过一提起史忠,我突然就莫名想到了现在网络上很红的北大扫地僧韦神,二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的确,史忠此人只是看起来有点呆呆的,但是这家伙可是腹有诗书,胸有丹青,又能填词作曲,读者诸君可千万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了!
不仅如此,史忠其人还性格豪爽不羁,有任侠之气,与人交往全凭义气相投,脾气不对的,扭头就走;话不投机的,就直接开炮,当面锣对面鼓,快意恩仇。至于结交之人,无可无不可,就是不喜欢与权贵打交道,一个字,累。
当然,史忠先生一旦遇到与自己趣味相投的人,那一定是相见恨晚,必定秉烛长谈,流连忘返。他会热情款待,才不管你是不是贫穷富贵,所谓英雄不问出处,酒逢知己千杯少,那都不是事儿。
史忠的家靠近冶城,就是现在南京朝天宫一带。家里有一座小楼,挂着一块写着“卧痴”二字的匾额。楼中陈列着图书典籍,还摆着一些商周时期的青铜礼器,看上去很有些艺术氛围。
这里时常会举办一些文艺沙龙,有美酒佳肴,还有欢声笑语,客人们都在兴致勃勃地玩着一种名叫“呼卢”的纸牌游戏。气氛热烈,许多人都有点醉了,史忠也一样。
他酒量一般般,一喝就醉,一醉就开始唱自己创作的那些新词 。可奇怪的是,平时口痴的史忠,这会儿虽然醉意朦胧,可是吐字音准却格外的清亮,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全情投入,旁若无人。这也是“痴翁”难得一见的名场面啊。
当时南京城里有一位名叫何玉仙的歌姬,自号白云道人,整天一副COSPLAY的装扮。此女色艺双绝,人聪明,又懂书法篆刻,与史忠一样喜欢填词作曲。都是特立独行的文艺青年,两个人看对眼了,就经常在一块儿探讨文艺书画,
还有诗词歌赋,居然琴瑟合谐,相得益彰。玩嗨了的二人,兴致来了竟然弄条小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也不通知家里人去哪儿,至于啥时候回来,没准儿。
没多久,家里女儿满十五岁到了要出嫁的年纪,按规矩女婿家应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走流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史忠的准女婿家里穷的一批,根本凑不齐三书六礼那些东西,正愁眉苦脸呢!
事先也不调查一下亲家的家底儿吗?这种事情实属不可思议啊,换作寻常人家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让自己女儿去吃苦受累的。
可偏偏这个史忠思路清奇,他竟然以带女儿去赏灯为名,联合自己的妻子一起,把宝贝女儿给“诓”到了女婿家里!啥聘礼也不要了,老丈人丈母娘亲自把新娘子给你送上门,怎么样!亲爱的毛脚女婿,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好好过日子吧,么么哒。
正德十一年,史忠已经八十岁了,他感觉自己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了,于是趁着身子骨还能动弹,最后玩了一把大的。他给自己布置了灵堂,准备了棺材,叫了吹拉弹唱,热热闹闹的演出了一场活出丧。
最后空棺材出殡,他老人家就扶着自己的棺材一同上路。别人都觉得晦气,他却玩的不亦乐乎,真不愧是“痴翁”,一大把年纪了,玩世不恭,毫无忌讳,也算是狠狠的地游戏了一把人生。
史忠的这种人生观,投射到他的书画艺术上,也是如出一辙。他对书画的理解不拘于各流派固有的成规,而是博采众长,完全按自己的理解去纵情挥洒,其画作中的山水石树,皆清丽丰润,错落有致,自然一体,浑然天成。
因此,史忠的画大都以气韵意境见长,极富灵性和才情。所以在当时的市面上,谁能得到史痴翁的画作,哪怕是涂鸦片纸,那也是要当作宝贝珍藏起来的。
曾经有一则趣闻,说史忠去苏州找沈周玩,结果沈周出门不在。正巧史忠看到沈周家中堂摆着巨幅素娟,这下史忠又痴性大发了,当即挥毫泼墨,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大作,一气呵成,末了居然不留任何落款。
不久沈周回来了,一看堂上好家伙!这手笔,除了金陵史痴,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的。几天后,史忠又来了,这回他是来拿回自己前几天一时兴起的画作,当然这次见到了沈周本人。
有没有觉得,“痴翁”史忠有种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感觉呢?随性而为,却也是至真至情的体现,颇有一股江湖豪侠的风范。比如黄药师,平生最讨厌繁文缛节,视世俗礼制如粪土,绝不嫌贫爱富。这一点放在当今社会,就能令众多丈母娘咬牙切齿了,当然广大准女婿们那肯定是相当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