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作的地方赶到县城,我花了足足四个小时。毕竟是国庆,如果不回家,我确实想不到有哪里可去,可我没想到明明早就通知父母,我今天会回来。然而我却站在门口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我没进去不是因为我没有钥匙,而是因为家里的门锁竟然换了,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我知道老来生二胎的爸妈经常会忽略我,但我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但后面我的一句话让他们彻底慌了:“搞清楚,我是他姐,不是他母亲。”
我和在城里长大的幸福的小女孩不一样,我从小就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带大的。在我八岁的时候,父母就进城打工了。听村子里的人说,他们在城里工作有更多的钱拿,也能让我穿更新的衣服,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们每个月仅会寄来勉强够一家人吃喝的伙食费,几百块钱,我的一双鞋子是从全新穿到了破洞。
班里的同学也经常嘲笑我的名字,围着我喊:“招娣,招娣,你爸爸妈妈就想要个男的,不想要你这个丫头片子。”我经常哭着问爷爷奶奶:“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所以爸爸妈妈才没有把我带进厂里?”他们总是沉默不语,摸我的头。可我却知道这就是答案,我也在想什么时候,我真的会有一个弟弟,到时候爸爸妈妈会不会也很高兴,顺带的就把我接回了城里,然而这终究是美梦与泡影。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成绩优异,出乎所有人意料,成为我们村里唯一一个考入县城重点高中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爸爸妈妈特别高兴,或许他们觉得有面子,或许确实我的高中离他们的住所不算远,总而言之,我成功在16岁那年与他们一起同吃同住了起来,我以为我会很高兴的。可是事实却并不是那样。
因为太久的分离,以至于我与他们相处时感觉到十分别扭,他们对我也不冷不热的,平时我们之间的话题除了我的学习成绩,已经没有别的可聊。他们不关心我青春期脸上长的痘,也不注意我已经洗的发白的校服。我以为每个父母都是这样的,可每次看到同学幸福的样子我也会难过。于是我开始想或许只是我的爸妈,他们不擅长做爸妈,我靠着这样的信念原谅着他们,也说服了自己,直到我偷听到一次谈话。
那天我感冒了,请假在家里,却隔着房间门听到了爸爸与那头的对话:“又流了,这次还是个丫头,你说这可怎么整?花这么多钱去做的检测。到头来啥也不是。我们老李家不会要绝后吧?想要个儿子怎么就这么难?”听见他和友人的聊天,我才明白,并不是我的父母不会爱孩子,只不过我并不是他们想要爱的孩子罢了。甚至连我的母亲为了生下一个孩子竟然能够偷偷做检测,偷偷流产两次。
高中三年,我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努力学习,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我以为或许我比一个男生还要努力,还要有出息,爸妈就会意识到他们想要的或许我也能给,然而一切美梦都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而母亲得知肚子里怀的是一对双胞胎男婴时完全破灭。他们当着我的面说:“这次你妈妈肚子里怀的是两个弟弟,以后养孩子压力肯定很大,你还是不要念书了,赶紧出去打工吧。”
我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然而却依旧控制不了心里的那份悲痛。近在咫尺的,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他们看都没有看一眼。一直畅想着我以后出去打工能为弟弟攒下多少奶粉钱与彩礼钱,我彻底绝望了。
甚至放下了人生第一次狠话:“学费我自己攒,将来我也不会问你们要钱的,但是想让我辍学打工,绝对不可能。”或许他们从来没见过我这般强硬的样子,又或许突然意识到我作为他们的女儿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识。总而言之,我们算谈崩了,但是那以后他们确实对我也多了一份尊敬。
整个大学时光,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我也信守着自己的承诺。没问他们要过一分钱,甚至偶尔会拿奖学金补贴确实困难的家庭,毕竟我对两个弟弟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也不至于真的让他们过上我从我小时候那样的生活。
然后我没想到,或许是我的这样退让与帮助,让他们感觉到有利可乘,我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变样了,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敢……
自我工作以后,他们的电话就打的很勤快,完全不像我在上学的时候,然而话里话外却无外乎哭穷,说家里两个弟弟上学开销大,要报兴趣班,然而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不断的回忆起自己在农村那一双穿到破口的鞋子,别说兴趣班了,就连下课后我都想抓紧时间跑回家里帮爷爷奶奶砍猪草。我也在工作和学习的过程中逐渐明白了父母的爱不可求,求不得,但我还是会尽到我的责任。
这次国庆,我回到家,本来也是想和他们做个了断。然后没想到人家做的比我更加绝情,家里的门锁都换了,让我在门外等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带着放学的两个弟弟回来。我们之间却没有笑语,他们脸上也没有愧疚,反而还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我们就浅浅的打了个招呼,我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一开门却震惊了,里面竟然被改造成了两个弟弟的书房,我的床甚至都不见。
妈妈显得有些愧疚,或许是她唯一残存的对自己亲生骨肉的良心,她说:“你两个弟弟现在也上学了,学习压力大,你又不经常回来,妈妈就想着,空着的房间也是空着……”她没说完,我直接就怒了:“我的书呢?别的不重要,我的书呢?”那些书陪伴了我最难熬的一段时期,而对于我珍贵的东西,爸妈却显得那么的愤怒:“你怎么说话的?这是这是我的房子,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爸爸在身后说的话,直接让我绷不住了,冷笑出声。
“是吗?这是你的房子,可我怎么记得房贷我也在还呢?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我不仅在还房贷,我还在给两个弟弟出生活费和学费吧。我麻烦你们两个人搞搞清楚,我是他们的姐姐,不是他们的母亲!这钱我想不给就不给。”我突然强硬的态度与之前的人设判若两人,也彻底把他们吓住了。或许是经济来源对他们来说特别重要,又或许是他们不想让两个弟弟以后失去保证,我那个曾经劝我辍学的父亲居然向我低头了。
“你这话说的。老爸就开个玩笑嘛。我这点家庭地位还没有了,你看你,不过让你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就闹脾气。你妈还准备出去买你最喜欢吃的排骨呢。”听着他自己给自己找的台阶,我没笑,在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这些年我给这个家付出的也够多了,或许养育之恩我早已报答完了。那到底是什么困住了我的脚步?是房间里的书,是妈妈为我炖的排骨,还是两个弟弟偶尔会亲切的喊我那一声姐姐,我已经看不清了,也不明白将来到底要怎么办?
农民的劣根性,逼迫女儿做扶弟魔,或者把女儿培养成扶弟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