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称宋朝皇室后裔,召集乡民抗日,真实身份暴露后却令战友气愤

乐蓉评历史 2023-03-03 18:33:01

“三江又试(粤语方言,即再次)衰,日本人又要来。记得拿席,唔记得拿棉胎。”

一首当年的童谣,记录着一段屈辱的历史。

1938年,广东三江沦陷,这座曾经因为水路商贸而繁荣百年的小镇,顷刻间便失去了所有光鲜。为了掌握北江连接广州的航道,控制这条生命交通线,日军把三江视为“必须全面占领”的重要地区,频繁发动大扫荡,并坚决执行所谓的“三光”。

只要哪个村落内出现炊烟,驻扎对岸日军就会发动炮击。这里发生的一幕幕,并不亚于1937年12月13日后的南京城,拥有10多个大姓家族的三江,甚至一度成为别人口中的无人区。

因为舍不得故乡,舍不得赖以生存的土地,很多逃走的乡民仍会顶着风险回到三江生活,而他们见到的场面却是十室九空,断壁残垣,连祖宗的祠堂都未能保全。

在日军的观念中,岭南文化讲究聚族而居,以一族、一村之力营建的祠堂更是百姓们的精神寄托,只要摧毁它,就能打击一个族群的士气,令他们彻底失去反抗意识。另一方面,祠堂也往往是一些游击队的驻扎休整场所,所以日军抱着宁可错烧也不放过的原则,坚决一处不留。

家国无存,三江父老几乎绝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闯进了幸存百姓的集聚地。此人一身商人打扮,扬言自己来自海外,是宋朝皇室后裔,名叫赵其休。

当年宋军与蒙军在广东崖山海域进行决战,却最终全军覆没,赵宋王朝就此陨落,10万军民殉国,仅有少数皇族得以幸免。

赵其休自称祖上为宋朝的建安郡王赵必迎,当年崖山海战时,赵必迎因为身体羸弱,应付不了海上生活,并没有跟着上船,独自留在了崖山附近。大战结束后,他隐姓埋名避到乡间,其后人便一直生活在三江一带。

赵其休夸夸其谈,举止轻浮,乡民们原本不信他讲的话,等找来族谱一对,竟发现还真有这么一号人物。虽说是没落的皇族后裔,但对于讲宗族礼法的乡民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再加上赵其休此行带回了多年经商攒下的积蓄,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问他战乱时期回到家乡是作何打算。

赵其休也不马虎,而是语出惊人地回答了两个字:

“抗日!”

战争来得太多,以至于三江百姓们一直都是逆来顺受,日军来了就躲,躲不过就跑,虽然当时东江游击队一直活跃在三江附近抗日,但乡民也最多只是暗地里支援些物资,并没有想着投军报国,毕竟大多数人都只想着安稳的活下去。

见到大家躲躲闪闪,不肯表态,赵其休也明白光说空话没有用,他先是自费统筹粮饷,购买武器弹药,然后找到几位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商议,让他们帮忙招兵,同时表明自己的态度: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这次回来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这一席话,极具感染力。再跑能跑到哪里去,整个国家哪里不是战火四起,家没了,土地、祠堂也都守不住,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拼上一拼。一个在海外过着富足生活的商人,尚且想着回乡抗日,那些土生土长的乡民们又怎么不能去保卫自己的土地。

很快,赵其休捐钱捐粮,乡亲们也是有枪者出枪,有力者出力,一支由三江子弟组成的游击队正式成立,大家推举赵其休担任队长。而游击队成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建安郡王灵位前宣誓:

“誓死保卫家园!”

这支以宗族、地缘关系为纽带组建而成的游击队,虽然指战员个人的战斗素质普遍不高,但战斗意志非常坚定,且团结一致,众志成城。他们以三江险要的地形为依托,抗击日军的进犯,三战三捷。如果遭遇大规模的扫荡,就后撤到源潭等地,一旦日军后撤就打回来,非常灵巧。

在长期的抗日斗争中,很多战士越发感觉他们的队长赵其休的身份并不简单,他处事果断,战斗经验丰富,不管是简单的战略战术还是旁门左道的手段,都会那么一些,这哪像是一个商人。

更为令人惊讶的是,当日军大举进犯,大家被迫撤退到崖门一带海域时,当地绿林好汉黄梅初居然对赵其休惟命是从,不仅带着船队帮着游击队转移,还和前来追击的日军打了几仗。

黄梅初此人口碑两极分化严重,他虽也自称商人,但做的生意大多上不了台面,手下一批老水手能征善战,名声却不大好,仗着手中一批战斗力强悍的改装战船没少劫掠来往商船。不过他们也有底线,那就是对老百姓秋毫无犯,只劫那些同样做着晦暗生意的“同行”。

黄梅初手中最强的两艘船分别叫“装甲电扒”和“海狸号”,装备了“弗朗机”,这是明代从葡萄牙传入的一类火器,属于早期后膛炮,射速快,但装弹有限,射程只有短短的300米,不过应付一般的商船已经绰绰有余了。而且据称“海狸号”上面还装有几门老式的15厘米重炮,是当年明清时代遗留下的大炮,火力非常强大。

抗日战争开始后,黄梅初一改往日作风,积极投身抗日,曾和东江纵队合作攻打过台山县城,也算立下了大功。因为在海上逍遥惯了,过不惯拘束的生活,黄梅初几次谢绝了加入正规抗日队伍的邀请,一直率领手下游荡在海上。不过为了表明自己的抗日决心,黄梅初还是把自己最喜欢的那艘“海狸号”改名为了“岳飞号”。

要说黄梅初弃暗投明,没少和游击队打交道,和赵其休相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偏偏一向自大的黄梅初对赵其休和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完全不同,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两人称兄道弟明显相识多年,而对于“岳飞号”上的一切,赵其休也是了如指掌。

虽然这时候很多人已经开始怀疑,曾经自称商人的赵其休会不会就是黄梅初一般的人物,但因为战事紧迫,一些疑问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随着黄梅初的加入,三江抗战如虎添翼,三江游击队在陆上灵活机动,岳飞号在水里来去自如,打得日军叫苦不迭。特别是大名鼎鼎的岳飞号,几次光明正大地闯入日军驻地附近海域,打击敌人的运输船只,全部得手,甚至还俘虏过日军的一艘大船“海冈号”。

第一次吃到大亏的日军对此耿耿于怀,把它视为头号耻辱,还在战斗记录中着重记录过这一事件:

“在战斗中一名士官负伤,一名护卫兵战死,在危机时刻他们把机密的文书扔到河里,但是船还是被抢走了”。

为了消灭这个眼中钉,日军派出汽艇对岳飞号进行伏击,机枪和掷弹筒连续几轮的轰击,愣是没把岳飞号伤到半点。赵其休和黄梅初见状也不客气,指挥船队果断反击,弗朗机和几门大炮震天动地,打得日军人仰船翻,仓皇败退。

虽说是场小胜仗,但战略意义却不亚于一场战役,它极大地振奋了三江军民们的抗日士气。岳飞号的活动区域,正是当年崖山古战场所在的崖门,这一带水域不深,吃水比较浅的岳飞号在这里可以游刃有余,但日军的正规军舰进不来,小型汽艇又打不动。而且以前日军哪里会想到这里居然会出现一支抗日的海军,所以根本没有修筑相应的防御工事。

面对没有“天敌”的岳飞号,日军也只能气得直拍大腿,任由它切断巷道,袭扰各类船只。就这样,赵其休率部一直活跃在敌人心脏地带,坚持抗战长达8年。在三江游击队和东江游击队等力量的感染下,参加抗日的百姓越来越多,甚至许多10多岁的小孩都加入了儿童团和游击队下属的“鬼仔队”,协助游击队搜集情报、运送物资、宣传抗日。

抗战胜利后,三江立起了一座抗战烈士碑。赵其休找到了张发奎将军,请他撰写敬挽一幅,即:

“毋忝于国,毋忝于宗,两代河山留正气;不屈于元,不屈于日,三江风月吊忠魂。”

随着和平的到来,很多人开始重新提起赵其休的身份。多年的相处和一些江湖传言,零零碎碎夹在一起事实也比较明朗了。赵其休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海外商人,而是和黄梅初是一样常年活动在广东附近海域的绿林,他手眼通天,人脉广泛,属于各类生意都做,从不管什么正邪。

当年赵其休的江湖绰号“大天二”,意思就是天老大,我老二,这也足以说明他的地位和野心。

知道这些,当年那些和赵其休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心里五味杂陈,有人甚至抱怨,自己居然和这样一个匪首称兄道弟,共论生死,那不也间接成了他的同伙了吗?而且要是一开始就知道赵其休的身份,很多人断然是不会听从他的呼吁出来抗日的。

但也有一些人说了公道话,赵其休来历虽然不光明,但他确实是一心为了祖国,一心为了三江,把多年的积蓄都用在了抗日事业上,自己也是指挥游击队坚持敌后抗战长达8年,论迹论心都是无私的。而且要不是他当年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三江也组建不起一支众志成城的游击队,更不会有一艘功勋卓越的岳飞号。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议论,这些赵其休也都听不到了。在战争结束后,他就放下一切身份、荣誉和地位,远赴重洋,真正做起了一名商人。

李白的《侠客行》中曾有这样一句诗: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或许对于赵其休来说,他本身就是乱世之中的江湖中人,做过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也享受过不义之财,但在家乡危难的时候能够振臂一呼,站出来保家卫国,这就问心无愧了。哪怕对比那位只求保全个人性命,隐姓埋名的祖先建安郡王赵必迎,他也足够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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