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养父走后,他在老宅子那跟我说:两个爹走了一个,不能再走了
今年过年村里人回来的早,走的也早,不过过年的气氛不是那么浓,村里人说现在都太心急,没有好好静下来过。大年初一的时候我还准备去给老邻居拜年,结果被家里人拦住,说不要让我去给江河的父亲拜年,因为他已经走了。当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十分的诧异,江河父亲,不是很年轻吗?怎么就走了?那江河这个年不是过不好吗?
我带着疑惑,就坐在家门口思考。前几天,我给江河发消息,问他过年回来了没有,江河到了大年三十才回过来消息,说最近很忙,要到了年根才回家一趟。不过这对话里,他是没有跟我说家里的事情,也没有说什么悲伤的话,谁知道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而大年初一的下午,我就去了老宅子那里找江河说话,看着他就坐在家门口,那一刻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后来江河说,已经走了一个爹了,现在这个爹,身体也不好,真的担心,他也走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就真的没有亲人了。
1.
江河算是村里比较特殊的一个人了,他有两个爹。而两个爹,都不是自己的亲爹。
在农村经常会遇到那种领养的家庭,各种情况都有,不过一般都是一个家庭领养的,而江河是很特殊的。
那年冬天,我父亲从外地回来,快到家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声音哭,他便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个婴儿。
父亲那个时候也是欢喜,也是心疼,不抱走吧,良心上过不去,抱走吧该怎么养呢?而且那个时候我也刚刚出生。
思考再三,父亲还是把这个婴儿给抱回了家,交给了我的爷爷奶奶。
寒冬腊月,两个孩子在屋里哭的哇哇叫,比着哭的那种,搞得家人很头疼。爷爷说不能留,家里一个孩子已经够闹腾了,不能同时养两个孩子。
可是抱都抱回来了,不养,难道要再次扔出去?
我父亲说什么都不肯这么做。
这个时候,奶奶就想起来我们家斜对面的这一户,和我们同姓,关系走的也是很近。
我父亲一拍大腿“对啊,让保国领养不就好了,他没老婆没孩子,把这个孩子养大,以后还能给他养老。”
保国,比我父亲大个几岁,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结婚,但是无奈啊,家里穷,没有钱,他的婚事就一直拖着,再加上长得黑,个子不高,相亲也是很难得事情。倒是他的弟弟保民却已经有了家庭,而且还有了女儿。
保国常年在外打工,兜里的钱基本上都用在了小辈身上,其实保国也明白,可能娶妻生子已经没有很大的希望了,但是他还是比较能赚钱的,于是就把赚到的钱都用在了晚辈身上,等着以后自己老了,就希望,这些晚辈能够给他送终,这也就没有啥期待了。
我父亲想到了保国,就赶紧把他喊到我们家,跟他说了这件事。
保国也是惊喜,但更多的是慌张,他从来没有养过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他一年到头在外打工,这孩子总不能一直跟着自己生活吧?再说,自己是光棍一个,能照顾好一个孩子吗?
他心里是欢喜,但也惆怅;他是想要领养这个孩子,但不知道该怎么抚养他长大成人。
发愁的时候,保民也过来了。
保国一看弟弟来了,心里也顿时有了主意。
那就是两家一起养这个孩子。
保国常年在外赚钱,老家很少回,而弟弟保民几乎是没有出过村,一直在老家务农,而且他一直想要个儿子,这不是就刚好吗?
于是他们就商量好了,保国出去打工赚钱供这个孩子的吃和穿,包括以后得学费、结婚和房子,保民负责在家照顾孩子,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等孩子懂事的时候,给孩子讲清楚这个事情,不要产生其他的误会。
2.
我们两家离得近,我和江河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学是一个班,家又住斜对面,我们俩算是形影不离吧。
他家就在河沿旁边,每到夏天的时候,我们就会端着饭到河岸的树下吃饭,也有时候吃过饭就去河里洗澡,因为这件事,我们没少被家里人批评,甚至挨打。
过年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候,尤其是江河,因为他真的很受宠。
保国一年到头其实回来的不多,但凡回来,都会给江河带回来很多玩具和好吃的,我们以前哪怕是吃个方便面都是稀罕的东西,但只要保国大伯回来,就会给江河买,江河再拿给我吃。除此之外,就是我父亲年底的时候也会从外地回来,说起来,江河还是我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所以父亲也经常开玩笑说江河是他的半个儿子。
不过每次父亲说这样的话时,奶奶就赶紧让他住嘴,不能说。
别说是江河了,就算是村里普通的那种被领养的孩子,都会受到村里人不少的非议,更何况是江河这种情况。
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有人过来问江河“哪有人会有两个爹?一看就是从路边捡的。”
虽然说,我们小时候总是问家长自己是从哪来的,很多家长都会说是从路边捡的,或是人家给的。
那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不是捡的,家长才会这么说,就是一种开玩笑。但是江河家不会这么说,只要说了,不管是保民还是保国他们,都会上人家去理论,非要让人家认错才肯走。
这倒不能怪他们,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到最后,亲生父母过来说领走就领走,那对于养父母而言,实在是太让人崩溃了。
对于保民叔来说还好一点,起码他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对于保国大伯来说,他该怎么办呢?年龄越来越大了,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江河身上了。
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寄宿了。
那个时候,很多人还都是在镇上读书,毕竟不要钱,离家近。但保国大伯就直接把江河送到了县里读书。
去县里读书是什么概念呢?至少在我们那群读书的孩子中,只有有钱人的家庭才能够去的,那是要交学费,要拿生活费,每个周要坐公交车回家的。
公交车,从县城到我们镇上,是12块钱的路费。
12块钱,是我一个周的生活费了。
一般家庭,都是很心疼,但保国大伯跟江河说,只管去读书就行,钱的事情,不用操心。
3.
可是,江河没有心思读书,他读不下去,去再好的学校也不行。上到初三的时候就不读了,开始出去打工。
打工了几年,江河,保国大伯,保民叔,他们三个人拿出来钱,在另一个宅子那盖了五间房子,院子也很大,很漂亮,在这当时,也算是可以。
江河把保国大伯接过去住,而保民叔,还是住在之前的那个小房子里。那个小房子还是在河沿旁边,就是两间小房子,不是很大,却养了江河好多年。
江河也曾拿出来钱修缮过,还给保民买了电 视 机,安装了各种家用 电 器,也算是给保民叔改善了不少。
当然,对于江河来说,他最大的压力还是吃药问题。
不管是保民叔还是保国大伯,他们两个身体都不好,只不过是一个严重,一个更严重罢了。尤其是保民叔,欠村里诊所的钱,都已经没数了。每年江河从外地打工回来,就有一群人上门要债,每一次江河就是一边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一边给人家清账。
因为这件事,保国大伯也曾批评过他,还劝他出去打工赚钱,不要拖累孩子的后腿。
但话说回来,他年轻的时候都没有出去打工,现在年纪大了,会出去吗?
后来江河有了孩子,一儿一女,这可把保国和保民两人高兴坏了,每天都是抱着孩子在村里玩,高兴的不行,尤其是保国大伯,他出去打工赚钱的心,更加强烈了。
我们都出去打工,一年到头也就年底回家看看,但江河却已经在家站稳脚跟了,没有再出去打工。
他说家里有大人有小孩,出去打工赚到赚不到钱先不说,关键是孩子大人都需要陪啊,他不想留下遗憾,所以一直在老家生活。
其实我挺佩服江河的,一般过了年,倘若你初八九还没有走,人家就会问你“怎么还没走?”
倘若你一直在家,村里闲话就会传的沸沸扬扬的,还说你这不行那不行。
但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自己的父母年纪大之后,才会知道,真正能够在家站稳的人,那才是真有本事的人。
漂泊在外的人,那都是在讨生活,而在家的人,才是真的生活。
渐渐地,江河的孩子也开始读小学读初中了,他和媳妇,在县里租了一个摊位卖菜。有时候不管是保国还是保民,会从老家带过来一点蔬菜,让江河去卖,也有时候,就单纯的过来看看江河一家人的生活,别的也没啥了。
这几年他的生意好,尤其是到了过年的时候,忙的不行,一般都是年三十了才开始收拾摊子回家过年。
每次回来,村里已经很热闹了。而他的父母,也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年货。
每年,他们都是在江河的那个新家里过年,几个人其乐融融的。
只是这一年,好像是不行了。
4.
我也是准备拜年的时候才听说的,保国大伯走了,走的很突然。
江河没有跟我说,我后来才知道,这事,是我父亲过去参加的,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江河又是大年三十回家的,我来不及跟他说话,就大年初一的时候才过去找他。
我去了他的那个家,但是他不在,听说是回到老宅子那去了。
这一片算是老宅区吧,我们这里的几户人家,搬走的搬走,重新盖的重新盖,七八户人家,现在没几户住的了,我的那个老宅子也没有扒,就那么放着。
而江河父亲的那个老宅子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加固了一下,别的没啥改变。
当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江河还是笑着跟我说话,我看到保民叔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我印象中他肯定是比我父亲年轻的,但现在怎么会这么老?不是咳嗽就是喘粗气,而且走路十分的缓慢,好像走快一点,人就散架了。
他胖了,也老了,头发花白,脸也白了不少。
我给他打招呼,还给他准备让根烟抽,结果被江河拦住了“他身体不好,不能让他抽烟了。”
其实我一直知道,不管是保国大伯还是保民叔,他俩身体都不好,只是我没想到,能不好到这种地步。
一个已经走了,另一个,说难听点,那就是已经埋半截了。
看看保民叔,这哪是一个正常人的形态啊,他走路缓慢,咳嗽,好像稍微用点劲,就能够把自己咳嗽倒了。
我看着江河,江河看着我,我两就坐在家门口,看着眼前的这条河。
江河说,小时候我们就是喜欢去这个小河里洗澡,经常挨打,现在再看这个小河,感觉好小啊,那个时候怎么觉得就是那么的大,大到游不过去呢?
或许,河没有变,只是我们长大了吧。
我问了江河年后的打算,他说哪也不去了,就在老家生活“我已经走了一个爹,这个爹我得看好了,不能让他再那么轻易的走了。”
是啊,总以为长辈们还有好多年,总以为他们的身体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可往往,就在不以为中,那些熟悉的挚爱的人就那么的走了,不给我们打招呼,不给我们留下反应的机会。
对于江河而言,不管是保国还是保民,都是自己的养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两个,一个是在钱上给了支持,一个是在家庭上给了关心,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估计江河的人生,可能是另一种。
其实江河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从来不避讳,他说两个人都是自己的爹,他都要去养老送终,毕竟养一天,那也是养,做人不能忘恩情。
一个爹已经走了,现在的这个,看着他的身体,真的不知道还能够扛多久,所以江河就决定,县城的生意让媳妇去做,而自己就在老家陪着父母,种地,种大棚,给媳妇供菜。
赚钱多少无所谓,只要能够陪着,如果真的出事,也能够第一时间送到医院,这就足够了。
其他的,那就是听天由命吧。
我们在这个老宅子门口聊了很多很多,聊了小时候,聊了现在,聊了未来,忽然间发现,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从小孩,已经长大成人,开始承担起照顾老人的责任了。
只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江河这样呢?
太多人,无不是过了大年初二就开始想着返程了,老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所以啊,不羡慕往外跑多远,羡慕的是,父母还在,自己生活还行。
一切过得去,原来才是最大的奢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