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美军计划复制仁川登陆,在朝鲜东西方向最狭窄的“蜂腰部位”登陆,截断志愿军前后联系。
作为反制,中朝军队集中14个军沿着200多公里宽的战线同时推进,发起第五次战役。刚刚接替麦克阿瑟出任联合国军总司令的陆军中将李奇微命令美军以每天20英里(约合32公里)的速度后退。
这是美军的“磁性战术”,目的是为了拉长志愿军的补给路线,延长志愿军的补给时间。
这种我进敌退的局面持续4周后,美军停止后退,开始昼夜不停地出动空军部队,对志愿军的后方补给线狂轰乱炸。
志愿军前线部队陷入粮弹两缺的危险境地,即使是军长每天也只有一碗炒面充饥。
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意识到美军这是在诱敌深入,我军的3个主力军团面临弹尽粮绝、全军覆没的危险。
彭德怀果断下令,所有部队立即后撤,退守三八线。我军刚一行动,美军立即反扑,其中两支机械化部队快速突进,直插志愿军身后,目标是东线的铁原和西线的华川。
美军的战术目的是截断我军退路,对数十万志愿军形成合围。
在东线,美军出动的是最精锐的主力骑兵第一师,由第八集团司令范弗里特亲自率领,抢攻铁原,可见重视程度
铁原是志愿军的补给基地和交通枢纽,更是前方志愿军后撤的必经之处。一旦美军占领此地,包围圈中的志愿军将全部暴露在平原中,美军就可以凭借飞机大炮的绝对优势和机械化部队,肆意虐杀。
来势汹汹的美军骑兵第1师是一支全机械化整编师,有火炮1327门,坦克187辆,兵力4.7万人。
美军目标明确不纠缠,推进速度极快,让沿途志愿军无法形成有效阻击,仅仅几天就逼近到铁原20公里处。
此刻在铁原,只有傅崇碧的63军,一支不完整的集团军。
63军有三个师,187师、188师和189师,然而第五战役前这三个师的主力人员全部被抽调到前线,仅留下2.5万人,全是轻武器,其中还有7000人为非作战部队。
彭德怀对傅崇碧军长下达死命令:“坚守铁原15天,士兵打光军官上,全部打光也不准后退一步。”
面对重火力的美军,以轻步兵为主的63军要想防御15天,必须依托强大的野战工事。
傅崇碧给189师师长蔡长元下达死命令,必须拖住美军三天,为其他部队构筑工事争取时间。
189师的准备时间只有几个小时,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以轻步兵的血肉之躯延缓美军机械化部队。
师长蔡长元下达了一个道“史无前例”的作战指令:全师9400人化整为零,分成200多个独立的战斗小队,分散到铁原上;
所有军官下派到阵地上与战士并肩作战。副师级干部到团部,团级干部到各营,以此类推;
蔡长元把200多个作战小队像一把钉子一样洒在铁原上,让美军一个一个挨着拔除。
这样打法确实能耗费美军时间,减缓速度,但对这些作战小队而言,他们面对的是美军成建制机械化部队的围攻,必死之局。
作战开始,美军很快发现自己的对手充其量只有数十人,衣裳褴褛,武器简陋,工事也简陋,消灭起来易如反掌。
于是他们吹着口哨唱着歌,拔了一个又一个“钉子”。很快美军困惑,怎么这么多股小股敌人。
美军拔掉一个阵地,没走多远又有一拨顽强的志愿军冲出,抱着地雷舍命炸坦克,然后战斗到全部阵亡……如此周而复始。
终于美军明白了这是志愿军的拖延战术,但他们不明白的是,面对坦克大炮,这些轻步兵明知必死,却无人退缩,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注定归属的冲锋。
美军越打越沉默。纵百死也无憾的志愿军,深深震撼了他们,打得他们怀疑人生!
长枪划破云霞,留下一生牵挂。189师的每个战士明知必死,却忠实地执行了这一战术,牢牢地钉在铁原上。
面对志愿军前仆后继,不顾生死的战术,美军从嬉笑、轻蔑到震惊,最后剩下不解和无奈。
我军的一个阵地平均30分钟被美军撕碎,后面阵地上的志愿军不能救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战友战死。因为冲上去过早战死,就失去了拖延的目的。
189师的指挥部每隔几十分钟就能听到一个小分队阵亡的报告,团长马兆民目眦尽裂,把团部的机关干部组织成一个排就要往上冲,他要与自己的士兵死在一起。
蔡长元双眼血红,他一刻没睡,一直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对兵力进行重组,把幸存的士兵重新分配,同时将炊事员、警卫员、通讯员、文化教员等非作战人员与经验丰富的老兵进行混编,组成新的作战小队,形成新的阵地。
火力上的绝对悬殊,志愿军阻击阵地上尸体堆积成山。军长傅崇碧心怀愧疚地问蔡长元:“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蔡长元没有要一枪一炮一人,他说:“你们赶紧修好二线阵地,我拖不了多久了,部队很快就会打光。”
志愿军189师在这种必死的战场形势下,在连续一百多个阵地被摧毁,全师一半多人牺牲,依旧保持着战斗力和高昂的斗志。
面对李奇微的质问,为何还未占领铁原,范弗里特差点疯掉,他在电话里对李奇微说:“这些中国人已经疯了。”
范弗里特和李奇微在战前制定了各种相关的对策,唯独没有想到志愿军还会有这样的战术——一个师的舍生取义,将生的希望留给战友。
这一战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军事常识和认知,如同他们永远不会懂“孔曰取义,孟曰成仁”。
激战三天三夜,189师伤亡惨重,但傅崇碧下令,必须再守一天,因为防御工事还未全部完成。
此刻的189师已经人困马乏,伤亡殆尽,且全军只剩最后一道防线种子山。种子山海拔六百多米,控制着美军必经的17号公路。
美军三面合围,首先切断了种子山志愿军与后方部队的联系,接着出动了三个炮群,八辆M26潘兴坦克和6架轰炸机。
美军的重火力之下,种子山成为一片火海。激战一天,坚守种子山的2000志愿军断水断粮,全部阵亡,无一生还。
此刻,189师再无险可守。蔡长元知道战斗已到了最关键也是最后的时刻,他拎起枪,命令警卫人员、通讯员、传令兵、电报员等文职人员全部上阵。
蔡长元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对189师最后的2000人说:“189师注定血浸铁原,今天就让我们用血染红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美军自然而然地认为已经把189师打残了,无力再战,因此有些托大,只在阵地前埋置了大量地雷,未加修工事。
当天夜里凌晨时分,189师兵分两路,组织敢死队从左右同时向种子山发起进攻,猝不及防的美军慌乱成一团。
蔡长元身先士卒参加战斗,被炮弹炸成重伤,抬下来已是血人,最终11颗弹片没能取出,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杀红了眼的志愿军悍死不退,子弹打光了就抱着敌人跳崖,或拉响身上的光荣弹往敌人密集处跳。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把美军打得心胆俱寒,士气全无,而黑暗让他们草木皆兵,选择后撤,弃守种子山。
第二天,美军重新纠集部队进攻,在飞机大炮掩护下,战至中午,第189师仅剩1000人,与战前相比减员达到90%,师团机关的勤务人员全部投入战斗。
傅崇碧军长泪流满面,下令188师接替。
189师撤退途中,在后山遭遇山体坍塌,许多士兵被深埋下面,当场牺牲。幸存的战士扑上去拼命用双手挖土,然而人力在自然力量面前杯水车薪。
这些战士九死一生,未战死沙场,却死在了这样的自然灾难之中。那些幸存的战士在战场上再苦再累没流过一滴泪,此刻全部泪洒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