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死后,爸爸娶了一个非常显小的女人进门。
女人怀着我爸的孩子,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比初中生还要稚嫩。
村子里的人都羡慕我爸老牛吃肯嫩草。
而他们根本不知道,继母在生下孩子后,竟一口一口又将婴儿吃回了肚子里去。
1.
郭芳是我爸从他打工的工地带回来的女人。
那年我妈死了,他们一把扯下主卧里的白布,不管乡亲的闲言碎语,挂上红绸,就办了婚礼。
我愤愤地站在旁边,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妈是被一只巨大的老鼠咬死的。
那天我放学回家,往日紧闭的房门整个敞开着。
我心中不由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火速冲进门去,就看见一只比猫还大的灰色老鼠站在我妈尸体旁边。
那时我妈已经死了,大脚趾被老鼠啃得稀碎,地上还掉下小块的肉屑来。
老鼠的尾巴足足有五根筷子合拢那么粗。
我被吓得惊声尖叫。
老鼠还在啃食我妈的尸体。
脖子被啃断了一半,红黑色的血淌满了整个地板。
我妈的眼睛空洞又惊悚地瞪得很大,四肢僵硬地展开,头发丝浸湿她自己的血。
我妈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明显是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只灰老鼠,边吃边发出“吱吱”的声音,她的肚子圆圆地鼓起来,似乎是只怀孕了的母老鼠。
我撑着软下去的双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来村子里的其他人,众人到了,才把老鼠吓跑。
我妈下葬的时候,头和身体都是分开的,眼睛怎么都闭不上。
我爸嫌棺材太贵,直接挖了个土坑就埋了。
我妈死了,我爸就是最高兴的那个人。
他在我妈死后的第七天,欢天喜地带着怀孕的郭芬回来结婚。
从懂事开始,我就知道我爸不喜欢我妈。
他怪我妈肚子不争气,一辈子只生得出我这一个女孩,动则就是一顿打骂,好几次都险些把我妈打死了。
我们村子虽然落后,却很忌讳男人在外面乱搞,更是不准离婚,说是怕坏了村里的风水。
碍于这层原因,我爸更是恨死我妈了,说她是天煞孤星,就是要克得我们家没有香火。
现在好了,我妈被老鼠咬死,我爸终于可以从新娶郭芬进门了。
郭芬和我爸拜堂时,就已经怀着两个月的身孕了。
我爸笑着跟邻里说,找了好几个先生算过,肯定是个男孩。
我爸高兴,郭芬也跟着高兴,她咧着嘴露出两颗又尖又长的门牙,难看死了。
郭芬今年三十二岁,但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五六。
她留着到耳垂的学生头,厚厚的齐刘海刚刚遮住眉毛,站在我爸旁边俨然就是一对父女。
我盯着穿着红裙的郭芬,她看着虽然年轻,却比我妈丑上一百倍。
脸庞小得可怜,眼睛虽然大,但鼻子和嘴巴却又小又尖,两个大大的招风耳显眼地立着。
郭芬又瘦又矮,皮肤也黑,笑起来“吱吱吱”的,就好像……
好像是厨房里奔跑流串的老鼠!
我爸为了照顾郭芬的胎,专门找了离家近的工地上班。
他嘱咐我按照郭芬的要求承担起家里的一日三餐和家务。
我不敢不听,我妈生前被打的场景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
我爸不止一次的说过,要是我不听话要连我这个赔钱货一起打死。
我清楚他不是开玩笑,他真的会这样做。
郭芬吃得很少,但吃得东西却很杂。
她要求我每餐至少做五个菜,包括坚果、肉食、蔬菜、水果和主食。
饭菜上桌,郭芬会凑近鼻子对着每道菜都闻一遍。
然后露出两个又窄又长的大门牙,在每一道菜上都咬几口就放下。
每每要把一桌子菜咬得乱七八糟,她才心满意足地回房间。
我和我爸都只能吃她剩下的饭和菜。
三个人根本吃不完五个菜,我爸也提出来过少做一些。
但郭芬不肯,她说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均衡。
我爸每个月的工资有限,除了吃饭的开销就所剩无几了。
看着被郭芬咬过的饭菜,我虽然觉得恶心,却也只能逼着自己咽下。
刚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次我在教室晕倒,老师送我到医院,医生说我是病毒感染。
那次生病很快就好了,但我却记住了医生说的那个病毒的名字。
我后来用百度查过,是一种老鼠身上特有的病毒。
吃下被老鼠咬过的食物最容易感染。
我心头一震。
每天放学我都必要按照郭芬的要求打扫一遍屋子,我家干净得别说老鼠,就连一只蚊子都没有。
而且,为了节约用钱,我从来不吃外面的零食。
我唯一吃的东西,就是每顿饭那几道被郭芬咬过的菜!
想到之前种种,一种可怕的想法控制不住地爬上我的脑子。
难道郭芬是老鼠变的吗?
我紧紧咬着下唇不敢继续想。
此时郭芬已即将临盆,我爸每天捧着她的肚子当个宝。
但是,假如她真的是老鼠精,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什么!
她为什么会找到我家,又会不会伤害我?
一连串的问题,惊得我额头都渗出冷汗来。
那天我磨蹭到很晚才回家,然而,推开门的那一刻,眼前的场景,仍是吓得我几乎晕厥。
当我忐忑地走到家门口时已是傍晚。
我爸的工具没在门外,他还没有回来。
郭芬的房间里,传出阵阵“咯咯”声,像极了用锯子锯木头的声音。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记忆中郭芬的房间里并没有类似锯子的东西。
声音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
我紧紧捂着嘴巴,蹑手蹑脚从窗帘的缝隙里往房间里看。
就是那一眼,吓得我差点丢掉魂魄。
我看了郭芬翘着高高的屁股,趴在木质的床脚上,将四个支撑的角都啃掉了一节。
我的后背已经浸出冷汗来,只能紧紧扣着大腿,保证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郭芬专心致志,全然没注意到窗外的我。
她两颗细窄的门牙,又长又黄,撑破嘴唇穿出来,像两把尖锐的锥子,一下下啄在木床角上。
木屑每落下来一点,她的牙齿就被打磨得短了一点。
直到四个角落全部咬尽,郭芬的门牙,来恢复到刚刚好的长度。
磨累了的郭芬,坐在床上休息。
汗珠从她又尖又小的脑袋上滴落下来。
她将外套解开透气。
肚子像吹大的气球,和她瘦小的身材全然不搭。
垂在床边的两条腿,又短又细,灰色的汗毛均匀地插在她腿上。
我大口大口喘息粗气,郭芬分明就跟咬死我妈的那只大老鼠一模一样!
我将手紧紧按在胸口,不能告诉我爸。
他从来不相信我的话,告诉他郭芬是老鼠变得,只怕他要打死我。
可是,我又能告诉谁呢!
村里的人都欺负我死了妈妈,老师也不喜欢我。
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
正在愁苦之际,我爸从工地上回来了。
他在门口放工具的声音很大,屋子里的郭芬随即从房间里出来。
“回来了”郭芬嘴角上扬,牙齿已经缩短得很正常人一样。
我不敢盯着她细看,快步跑到厨房做饭去了。
五个热腾腾的饭菜上桌,郭芬又凑过鼻子挨个闻了闻,然后也不用筷子,直接每个菜都咬上一口。
不同的是,她没有吃完饭就立刻回房间。
“我找村里的王婆子算过了,她说咱们这胎指定是儿子,只是……”郭芬欲言又止,尖尖的脑袋转过来,盯着饭桌边的我。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囫囵地将一块白菜塞进嘴巴里。
“只是什么?”我爸急了,关切地盯着郭芬的脸。
“王婆子说,咱们儿子命不好,头上有个姐姐克着,怕生不下来,要把姐姐拿去祭祀,才能平安落地!”郭芬开始捂着脸哭泣。
她黑色的眼仁逐渐扩大,死死盯着我的脸看。
我拿着筷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心跳越来越快,哭声压在喉咙处,竟就是叫不出来。
“哦,那王婆有没有说要怎么祭祀?”我爸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
对他而言,我连关在猪圈里的猪狗都不如。
猪狗还可以卖钱,而我活着只会吃饭。
“王婆说,我们家是犯了鼠仙了,要把招娣抬到后山的洞里,喂了老鼠,才能保儿子平安生下来!”郭芬哭得越来越大声。
我抬头祈求地看着我爸。
我知道他不会救我,为了没出生的儿子,哪怕要他的命都可以,况且只是要我的命。
“也好,能保你弟弟顺利出生,也算你功劳一件”我爸难得地将一块郭芬咬过的肉夹到我碗里。
油亮亮的肥肉,从出生到现在,我就吃过两次。
唾液生理性地分泌出来,我知道,自己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
我将肥肉一筷子送进嘴里,必须要在他们送我去后山之前想出办法来。
我首先想到的是去找村里的王婆子。
郭芬说,是她讲我克了弟弟,那我去求她从新算算,说不定就能保住性命。
王婆其实根本不是老太婆。
她长得年轻漂亮,是村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
王婆以前温柔可爱,小时候还教过我认字。
只是读了个大学回来,她就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
说话之乎者也,喜欢给村子里的女人们看胎。
说来也怪,她每次都看得很准,几个多年没生孩子的女人,也在她的调教下生出了儿子来。
久而久之,大家就更相信她了。
王婆子家在村东头,我下午逃课,悄摸摸去了她家门口。
“王姐姐,你在吗?”我轻轻抠门,不习惯跟着村子里的人叫她王婆,我还是想像以前那样喊她姐姐。
“在”里面的声音低沉诡异,让我忍不住心头一紧。
又磨蹭了十多分钟,王婆才终于开门给我。
她穿一件黑色连衣裙,身材凹凸,皮肤细腻,好像比教我识字的时候还要青春好看。
她迎我进去屋子,我却站在门口不敢动。
屋子里飘出一股血腥味,比过年时村里屠宰鸡鸭的地方还要臭。
王婆见我不进去,便又走出门口来。
她唇色鲜红,仔细地看,嘴角好像还挂着一小块生肉。
“看着真好吃!”王婆愣愣地盯着我的脸,神色贪婪,我明显地看见她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