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薛宝钗为人处世三层境界,完美诠释何为心思玲珑之人?

居士不红爱红楼 2024-07-22 00:50:02

论红楼人物,薛宝钗的人物形象最趋于复杂,或者说很难读懂这个人物。

在曹雪芹笔下,薛宝钗的为人处事太过完美,这种完美本身就成了一种“不完美”,坊间论及宝钗其人,认为她“成熟老练”太过,谓之世故,丧失了一个少女应有的青春魅力,甚至直以“女夫子”三字评价之。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

单从薛宝钗与人相处的案例来看,这种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薛宝钗非常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单以红楼文本情节为例,薛宝钗曾帮史湘云出钱举办螃蟹宴,也曾帮邢岫烟赎回冬衣,第四十二回贾惜春画大观园行乐图,同样是薛宝钗历数所需的器具用料,帮助惜春开列清单,如此种种,难以一一列举。

相比这些例子,第六十七回的案例就比较特殊了,薛宝钗将薛蟠出差带回的土特产,均匀分配,挨门挨户送给荣府众人,连人人厌嫌的赵姨娘都有礼物可拿,对宝钗赞不绝口。

这种“挨门挨户”送土特产的人情笼络,读者于心理接受是有些别扭的,因为薛宝钗的“好”是针对所有人的,连赵姨娘都能享受到,这不符合“爱恨分明”的主流观点。

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读者间因此评价宝钗世故,并非全无道理,而一旦认识到这一点,就会把薛宝钗所有的行为都笼统地解释为“收拢人心”——因为对人人都好,这个“好”字就失去了原本的含金量。

如果薛宝钗的为人止步于此,那她就不足以位列金陵十二钗之首,曹雪芹塑造薛宝钗,比塑造林黛玉还要复杂得多——一方面要让薛宝钗保持成熟老练的一面,这必然导致她为人处世呈现“世故”的特点,另一方面又要让薛宝钗具有金陵十二钗女子不可缺少的青春气息。

为了塑造薛宝钗这个特点,曹雪芹煞费苦心,他必须塑造两个层面的薛宝钗,上述我们提到的“世故”就是其中一层,而另一层则须读者细心品味,方可窥其妙处。

一言以蔽之:薛宝钗待人是分亲疏远近的,从细说来,至少可以分出三类人。

薛宝钗帮办螃蟹宴

第一类就是荣国府大部分人,对于这些不亲不远的人,薛宝钗采用的就是上述“世故”的做法,即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人情交际——薛宝钗送礼给赵姨娘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以薛宝钗的双商,她很清楚赵姨娘的为人,但她还会跟对方保持客客气气的相处模式。

第二类则是身边的姐妹们,薛宝钗跟她们往往保持一种亲近但不亲密的特殊关系。

比如薛宝钗帮史湘云办螃蟹宴,帮邢岫烟赎冬衣,这当中都存在姐妹之情,但如果说史湘云、邢岫烟是薛宝钗无话不谈的好闺蜜,那就十分不恰当了。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可能是博学广识、阅历丰富的原因,薛宝钗的思想太过成熟,能跟她站在同一个高度谈话的人少之又少,她的成熟气质让她在众位姐妹面前,始终保持在一种居高的状态,唯一打破薛宝钗这层心理障碍的人,就是林黛玉,这一点不红君下文还会提到。

一一列举大观园中姊妹,薛宝钗和李纨、贾探春的关系更倾向于是同事关系,鲜有闺蜜间的亲密举动;

而在史湘云、邢岫烟、贾惜春等人面前,薛宝钗又像是个大姐姐,总能在各种地方帮助她们,所以第三十二回,史湘云才向袭人感慨说: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薛宝钗),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

可史湘云等人视宝钗为“姐姐”,作为妹妹的俯视依赖之意已存乎其间,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心理上处于不平等状态的两个人,要想成为交心好友是十分困难的,故而不红君评价这一层关系是亲近而不亲密。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第三类就是薛宝钗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层,也就是让她得以发挥青春天性的亲密之人,只有三个人走进了这一层,其中两个是薛宝钗的亲人——母亲薛姨妈、哥哥薛蟠,唯一一个例外之人就是林黛玉!

薛宝钗的确世故,但这种世故是针对前两类人的,在这两类人跟前她得端着,无法尽情释放自己的本性,可到了家里,薛宝钗就变了一个模样。

诸君请看第五十七回“慈姨妈爱语慰痴颦”,薛姨妈、薛宝钗、林黛玉三人聊天,宝钗像一个小孩一样,伏在母亲薛姨妈的怀里,林黛玉见了都笑着说:你瞧,这么大了,离了姨妈她就是个最老道的,见了姨妈她就撒娇。

诸君细品此情此景,薛宝钗哪里还是个成熟世故的女夫子,分明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只是宝钗这种状态,寻常人是没有机会看到的。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

再如第三十五回,“错里错以错劝哥哥”之后,薛蟠一番恶言将宝钗气得直哭,次日薛蟠幡然悔悟,来向宝钗道歉,原著里就出现如下一段:

宝钗听如此说,由不得又好笑了,遂抬头向地下啐了一口,说道:“你不用做这些像生儿。我知道你的心里多嫌我们娘儿两个,是要变着法儿叫我们离了你,你就心净了。”......薛蟠道:“妈也不必生气,妹妹也不用烦恼,从今以后我再不同他们一处吃酒闲逛如何?”宝钗笑道:“这不明白过来了!”薛姨妈道:“你要有这个恒劲,那龙也下蛋了。”——第三十五回

这处情节异常温馨,而且与前文是照应的,比如薛宝钗的那句“我知道你心里多嫌我们娘儿两个,是要变着法儿叫我们离了你,你就心静了”,这和第三十三回“不肖种种大惩笞挞”中,贾母为了救宝玉,也同样大骂贾政说:我猜你也厌烦我们娘儿们,不如我们赶早儿离了你,大家干净!两番对话,可谓如出一辙,皆是亲人间气急之语。

贾母以自己威胁贾政,宝钗以个人威胁薛蟠,而且一边笑,一边往地上啐,其言其行早已不是那个典雅稳重的宝钗,这便是宝钗对亲密之人应有的态度。

不肖种种大惩笞挞

故而台湾学者欧丽娟如此评价“错里错以错劝哥哥”一节:

宝钗唯一一次的“向地下啐了一口”,再加上唯一一次的彻夜哭泣,简直就是林黛玉的附身,其罕见程度可谓空前绝后......另一方面也显示出兄妹情深,宝钗在至亲面前才会如此直率地流露自己的心情,一如对母亲可以亲昵撒娇一样,后来还加上亲如姊妹的黛玉。——《大观红楼》

的确,林黛玉是最大的例外,纵观横览荣府众多姐妹,唯一能入薛宝钗法眼的就是黛玉!

红楼中后期,从第四十二回“蘅芜君兰言解疑癖”,再到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钗黛两人完全成为了闺蜜——而闺蜜的外在表现,便展露于敢开彼此的玩笑。

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就以薛宝钗为切入点,稳重典雅的她向来鲜有幽默的一面,可跟林黛玉在一起,她就丢掉了外在的世故,转向顽皮好玩的天性。比如“金兰契”一节,有如此一段:

黛玉道:“你又有母亲,又有哥哥,这里又有买卖地土,家里又仍旧有房有地。你不过是亲戚的情分,白住了这里,一应大小事情,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要走就走了。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宝钗笑道:“将来也不过多费得一副嫁妆罢了,如今也愁不到这里。”黛玉听了,不觉红了脸,笑道:“人家才拿你当个正经人,把心里的烦难告诉你听,你反拿我取笑儿。”宝钗笑道:“虽是取笑儿,却也是真话。”——第四十五回

闺蜜之间,才会以终身大事相戏,对于薛宝钗这种从来不开玩笑的人而言,尤其如此,故而脂砚斋对此评曰:

宝钗此一戏直抵通部黛玉之戏宝钗也,又恳切、又真情、又平和、又雅致、又不穿凿、又不牵强,黛玉因识得宝钗后方吐真情,宝钗亦识得黛玉后方肯戏也,此是大关节大章法,非细心看不出。二人此时好看之极,真是儿女小窗中喁喁也。——脂砚斋

薛宝钗只会对林黛玉开这种玩笑,因为两人的心灵交汇已经达到了这种深度。

林黛玉作桃花行一首

仍是第五十七回,林黛玉认薛姨妈为干妈,紧接着第五十八回,宫中老太妃薨,贾母、王夫人需要入朝随祭,将一应家事交给尤氏、薛姨妈等人,薛姨妈为了照顾干女儿黛玉,于是搬去潇湘馆一处起居。

钗黛的闺蜜之情,渐渐演化成林黛玉和薛家的亲密,也影响了薛宝琴和林黛玉的关系。

于是我们看到,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史湘云邀请贾宝玉去看好诗,所看之诗为林黛玉的《桃花行》,薛宝琴为了打趣贾宝玉,故意说《桃花行》是自己所作,这种冒名顶替恰恰展露了薛宝琴和林黛玉的关系,因为亲密,所以无谓冒名,反观薛宝琴住在稻香村时,就因为李纨不爱热闹,导致薛宝琴无法发挥天性,即李纨的丫鬟碧月所说的“把琴姑娘给宾住了”。

通过以上对比,不难看出薛宝钗的复杂性,她是个世故的人,却又不是个世故的人,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她的老练世故留给外人,但总有那二三人能触碰到她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只有意识到这一层,才能真正读懂薛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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