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在梦里醒来,趴在父亲背上,父亲转着圈圈,我笑的那么开心。母亲在一边做着家务,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这个场景好熟悉,好几年我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父亲和母亲是自由恋爱,两个人在学校里就谈朋友。中学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考上高中,或者技校卫校师范的。
父亲跟着爷爷做瓦匠,在村里盖民房。母亲则学了裁剪缝纫,每到集市时出摊给人做衣服。
爷爷托人去我姥爷家提亲,被姥娘黑着脸几句话丧了出来。
姥爷在村里开着诊所,日子过得好。爷爷家日子穷,有三个儿子,父亲是最小的。大伯和二伯结婚盖房,爷爷的外债还没还清。姥爷姥娘不愿把母亲嫁给父亲这个穷小子,怕父亲吃苦。
母亲很有主意,和父亲一商量,两个人竟然私奔了。
两家塌了天,姥爷带着人杀气腾腾的来爷爷家要人,爷爷奶奶不断的陪笑脸说好话。
两个月后,父亲和母亲回来了,直接住进了爷爷家。
爷爷奶奶让大伯和大娘,把房子腾出来给父亲结婚用,让他们搬过来同爷爷奶奶同住。
大伯不同意,却不敢说什么,大娘却跑来跟爷爷奶奶又吵又闹。
后来,还是爷爷请了族里几个长辈,把大伯和大娘叫去,苦口婆心的劝说,才逼着他们同意。
但从那以后,大娘和父亲母亲的矛盾产生了,总是对我母亲冷脸相对,还时不时的挤兑几句。
姥爷姥娘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自己闺女做出这种事,真是丢了他们的人。姥爷放出话来,和母亲断绝关系,他们结婚时,姥爷那边真的没有过来人。
可父亲母亲恩爱啊,两个人也不在意这些。
1988年,我出生在了这个还是有些清贫的家里。
因为我的出生,父亲干活更加有了动力。他开始去城里跟着盖楼,每天早早的骑着自行车去,晚上回来到很晚。
我们村子离市里有三十多里地,父亲要骑一个多小时,碰到刮风下雨时间用的更多。
家里日子越来越好,后来父亲换成了摩托车。
大伯却因为经常腰疼干不了累活,只能在家里种着几亩地。大娘和父亲母亲还是僵着,不跟他们说话。
对我自然也是不冷不热,我见到喊她,也是从鼻子里嗯一声,算是回应了。
我七岁那年的秋天,一个下着浓雾的清晨。我听到母亲劝父亲,今天咱不去了,这么大雾,我不放心你。
父亲照旧笑着说,我得多挣钱好让咱儿子花,那时候母亲怀孕两个月了。母亲说,要还是个闺女呢?父亲说,闺女我也欢喜,像咱莲莲一样多懂事啊。
听到父亲说起我的名字,我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跑到院子里对父亲说,爸,我要吃包子。
父亲一把把我托起,背着转了几圈说,好,回来给你和你娘买包子吃。
可是我没有想到,那竟然是和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
中午十分,派出所就有人把母亲接走了。
开始是父亲被一辆拉沙子的大货车撞到了,然后在大雾里父亲又被路过的几辆车碾压。
虽然最后那辆货车找到了,赔付了十五万,可三十岁的父亲却永远走了。
母亲受不住这个打击,小产了。然后母亲就开始变得神情恍惚,磨磨怔怔的。经常自言自语,会在夜里跑出去说去找父亲。
姥爷姥娘和舅舅一大帮人来了,想把母亲接过去,可母亲死活不去。
奶奶也经常过来守着母亲,看着我流泪。
在一个冬天的夜里,母亲又跑出去了,从此再没有回来。
开始是奶奶受不了这个打击,病倒了。然后爷爷在一次下雪后摔了一跤,胯骨粉碎性骨折,躺在了床上,这次摔伤竟然成了爷爷离世的原因。
快春节时,奶奶去世了。而爷爷也开始吃什么都吐,最后器官衰竭也在过了年没多久跟着奶奶去了。
姥爷想把我接过去,大伯和二伯都没说什么。大娘却站了出来,说莲莲是我们老陈家的人,你们接去算什么?是我们老陈家没人管了吗?
大伯暗地里瞪了大娘一眼,大娘吼道,这是你亲兄弟的闺女,你不管吗?
姥娘说,我看你就是图莲莲爸那赔偿款。大娘冷笑着说,你说对了,那又咋样?老陈家的闺女,你有本事硬抢。
最终我被大娘领回了家。大娘对我还是没多少笑模样。可在三个堂姐堂哥跟我抢东西时,她会一句话不说上前夺过来扔给我,然后反身把他们几个一人踹上几脚。做了好吃的也会摆在我面前,我唯唯诺诺的不敢夹菜,她就大声呵斥我,干嘛不吃啊?把你饿瘦了你姥娘家那帮不说理的走来闹了。
姥娘会买了东西去学校看我,嘱咐我要长个心眼,我大娘就是冲我爸那笔钱。
我一直到中学毕业都防着大娘。可大娘吃的穿的用的从来没有缺我的,虽然我都是穿堂姐的旧衣服,但大娘都会洗的干干净净的。如果是破了的,她也不会给我。
我考上了高中,大娘一边嘟囔丫头片子上学有什么用,一边给我准备好学费。
再后来我考上了师范。大娘冷着脸说,又得花钱了。却是给我早早准备好了新被褥,洗脸刷牙吃饭的东西。
七月十五是我们那里祭奠去世的人的日子,大娘在我父亲坟前边烧纸边说。老三啊,你闺女争气,考上师范了。可就是她娘到现在没信,这些年我跟你大哥二哥也到处打听,可还是没找到啊。
大娘小声念叨着,满脸泪水。我看着因为劳累苍老的大伯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2013年,我结婚了。结婚前,大娘拿出一张存折说,莲莲,这是你爸留下的钱。你嫁人了,该给你了。加上利息,我跟你大伯凑到了二十万,这个钱你可要放好了。
那刻,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后来,在又一次给我爸上坟时,我问大娘,你那时候那么恨我爸跟我娘,为啥还不让我姥爷领我走啊。
大娘淡淡的说,你爷爷奶奶你爸你娘都没了,我跟你大伯是老大。要让你姥爷家把你领走了,丢不起这个人。我在村里抬不起头,人家会指我们脊梁骨的。
现在我大娘和大伯都快八十岁了,身体还很硬朗。每次我和老公要把她们接去济南,她们都不去,说住不惯楼房。
每到假期我都会带着孩子回去大娘家住,到现在家里没有堂姐的屋,却一直有我的一间。
只是我最大的遗憾,是一直没有母亲的消息,她是不是还在世上,知不知道女儿想你。
结束语:这是我听到的一个感人的真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