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敬爱的周总理

东亚二战经典探秘 2024-01-15 06:47:13

作者:郑达庸 来源:《外交官说事儿》

作者简介

郑达庸:北京大学东方语言系阿拉伯语专业毕业,中东问题专家;曾任外交部亚非司副司长、中国驻阿拉伯也门共和国大使、驻伊拉克共和国大使、驻沙特阿拉伯王国大使。

今年1月8日是周恩来总理的忌日。1976年1月8日,总理去世,至今已有48年了。有的人活在历史上,有的人活在人民心中,周总理永远活在人民心中。

01

第一次见到总理

1957年12月26日,在埃及首都开罗召开第一届亚非人民团结代表大会,这是继1955年官方的万隆会议之后召开的亚非民间团体会议。

当时,我在北大东语系学习阿拉伯文,三年级第二学期。组织上通知我被借调到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大会理事会,陪代表团出席会议,当小翻译。我既高兴又紧张,紧张过于高兴,好在我的恩师马坚教授是团员,我感觉背后有靠山。

代表团临行前受到总理接见,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周总理,十分兴奋。总理德高望重,能亲眼见到总理真是幸运。总理见到郭沫若等知名文化宗教界人士,一一握手,和蔼可亲,不给人疏远的感觉。

代表团阵容庞大,团长是郭沫若,副团长是鲍尔汉、楚图南,秘书长是廖承志和刘宁一。总理讲了出席这次国际会议的重要意义,是促进亚非国家团结的一次非官方会议,要本着求同存异和充分协商的精神,谦虚谨慎,尊重东道国和发起国,自己不居于突出地位。

随后,总理当着大家的面强调,重要问题一定要请示郭老,要尊重郭老的意见,还强调做好安全保卫工作,提高警惕性。

代表团成员大多是社会名流、文化艺术宗教界知名人士,有郑森禹、吴晗、谢冰心、张瑞芳、达浦生、包尔汗等人。英语翻译是资中筠女士,法语翻译是齐宗华女士。

苏伊士运河的重要性

大会在开罗举行。当时的埃及刚刚收复苏伊士运河,反帝反殖情绪高涨。在开罗街头,当地老百姓看到中国代表团,热情打招呼,人群中喊出:“周恩来!周恩来!”

穆罕默德·安瓦尔·萨达特(1918年12月25日-1981年10月6日),埃及与阿拉伯世界的杰出政治家,埃及前总统(1970-1981在任),1964年至1966年和1969年至1970年任副总统。

大会主席是当时的埃及副总统萨达特。萨达特致开幕词,我作同声传译,代表团成员每人配备一个耳机。后来讲到正题,我有的听不懂,大家等我翻译,我呆傻地坐在那里,好像坐在热锅上,一直冒汗,断断续续总算翻译到最后,估计最多翻了三分之二。当时我难过得抬不起头来,好在大家对我这个毛头小子十分宽容。

1957年,郭沫若率中国代表团出席在埃及开罗举行的亚非团结大会,会后在金字塔前留影。

晚饭后,郭老去尼罗河边散步,我被派上用场了,要求我走在郭老前十步左右,前后左右观望有无坏人袭击郭老。想起周总理的嘱咐,我感到这任务不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算没出事,回到旅馆。

一天会后,晚上马坚教授要我陪他去逛旧书摊,我去了,还买了一本《天方夜谭》,是老版,值得珍藏。街上有人卖土耳其带黑穗的紫红色圆绒帽,我好奇买了一顶作纪念,回到旅馆拆开,帽子上几乎都是虫子咬的洞,上当了。

事后代表团秘书长找我谈话,问我为什么不请假就出去,这是外事纪律,下不为例。我第一次听到“外事纪律”这个词,心说我又不是外交官。

02

听不懂当地土话

我在校学的是阿拉伯官方语言,22个阿拉伯国家都能用,但各国有各国土话。

例如,在机场入关办理手续,海关人员要借用我的钢笔,用的是土语“艾来姆”,他指着我西服里面的衬衫口袋。官方话“艾来姆”是疼的意思。我说“我心脏不疼呀!”,傻傻地站在那儿。于是,人家干脆从我口袋里拿出了笔。

这一次,我陪同谢冰心、张瑞芳和张友渔坐上一辆马车游览尼罗河大道。华灯初上,夜色美丽。张瑞芳说:“马车可以出发了。”我对车夫说“走!”,用的是阿拉伯文祈使句,说了几次,车夫就是不动。张瑞芳急了,用手往前挥动一下,车动了,她说:“你这阿拉伯语怎么学的?连车走都不会说。”谢冰心打圆场说:“阿语太难学了。”

大马士革清真寺,坐落于阿拉伯叙利亚共和国首都大马士革旧城中央,建于公元705年倭马亚朝时期,故又有倭马亚清真寺和伍麦叶清真寺之称。该清真寺是伊斯兰世界的经典建筑之一,也是世界清真寺的建筑范本。

会后,我陪同吴晗教授去黎巴嫩和叙利亚访问,在大马士革参观著名的奥玛亚大清真寺。当地陪同介绍道:“这座清真寺‘太野蛮了’。”我听了觉得没法翻。吴晗追问,我不得不说:“他说的是叙利亚土语,意思是太野蛮了。”吴晗说:“你翻成‘绝了’不就成了!”

03

没有奠边府战役就没有摩洛哥的独立

1963年12月13日至2月5日,周总理和陈毅副总理兼外交部长率团访问非洲十一国,首次提出中国和阿拉伯及非洲国家建立友好关系的“五项原则”和中国对外援助“八项原则”。

在到访摩洛哥时,国王哈桑二世会见总理,请总理下榻王宫,和总理席地而坐,品中国花茶,叙谈加强两国友好关系。

越南人民军攻占奠边府

哈桑国王对周总理说:“没有越南奠边府战役,就没有摩洛哥的独立。”这段历史指上世纪50年代初期,亚非反帝反殖解放斗争风起云涌,摩洛哥是法国的保护国,摩人民在国王父亲穆罕默德五世领导下,在里夫卡山区打游击争取国家独立。当时越南也在争取摆脱法殖民统治,法军在越南奠边府战役后势力大衰。而这场战役实际上是由中国的韦国清将军在担架上指挥的,因为韦将军患有严重胃病。”

总理听到这段话后很高兴。事后,总理说:“谁说哈桑二世是纨绔子弟,人家有国际战略眼光,把摩洛哥放在国际形势中看。”

04

坚持去加纳访问

继摩洛哥访问后,下一站是加纳(当时叫黄金海岸)。加纳刚刚发生未遂政变,国内秩序混乱,形势危险。代表团劝总理不要去了,总理说:“恩克鲁马总统是中国的老朋友,帮助中国同不少非洲国家建交,要去。”

周恩来总理与恩克鲁玛总统

总理的精神可以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总理说:“我们对非洲朋友是忠诚的,将心比心,非洲朋友对我们也是忠诚的,同中国交友最放心。我们说去一定要去,‘言必行,行必果’。”

由此联想到1955年周总理出席万隆会议,也是冒着巨大风险,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失事事件就是冲着总理去的,幸好缅甸总理临时约他去缅甸访问,逃过了一劫。总理的后人回忆说,那次总理去印尼开万隆会议,是做了回不来的准备。

05

访问苏丹

周总理和陈老总住在尼罗河边的共和国宫,当时是总督府,镇压中国太平天国起义军的英国人戈登将军,就是在这里被苏丹马赫迪起义军刺死的。

马赫迪起义刺死戈登

奥图曼博物馆里陈设有慈禧太后奖给戈登的黄马褂。当时我是联络员,住在宫里,三天三夜只睡了8个小时,成元功卫士长时不时地叫醒我。我同参赞去外交部谈事当翻译,竟然睡着了,被推醒不知翻什么。

总理同苏丹元首阿布德中将会谈时,为尊重对方讲阿拉伯语,要我当翻译。我毫无思想准备,紧张极了,硬着头皮上。

阿布德中将讲阿拉伯官方语言,我能听懂,但当他激动时语速加快,又夹杂着当地土语,我就蒙了。这时,冀朝铸同志坐过来,用英文翻译,帮我解了围。我羞愧难忍,心中很不是滋味。

国宴时,阿布德中将和总理讲话都有稿子,我“照本宣科”。回想会谈时没有完成任务,很是不安,但又很兴奋,因为给总理当过翻译了。

时间过了是夜零时,共和国宫二楼一间房屋尚未熄灯,那是总理的卧室。总理离开北京近20天了,旅途劳顿,每天会谈参观,夜间仍阅读文件思考工作。

凌晨4点,天蒙蒙亮,我们看见总理已站在屋外走廊,面向尼罗河,身披中山装,活动手臂,在做晨练。警卫立即走向前,说叫醒陈老总吧,总理立即阻止,并轻声说:“让他多睡会儿吧,他血压高。”总理也只睡了不到4个小时,这一幕生动感人,令我永生难忘。

1964年1月,周恩来和陈毅访问苏丹期间,在参观著名棉区吉齐拉时接受儿童献花。

总理在非洲享有崇高声望。上世纪60年代,屈武老先生率上海杂技团到苏丹访问演出,杂技团逛商业街时,街上群众高呼:“周恩来!周恩来!”在亚非人民心目中,总理就是新中国,总理的形象就是新中国的形象。

苏丹天气热,使馆熬了绿豆汤给代表团解暑。总理和陈老总的衣服拿回使馆洗。他们的内衣已经穿得很旧了,陈老总的文化衫上有洞。我们的领导人出访还穿破了洞的衣服。

06

“文革”期间总理到处降温

造反派在位于正义路的国际饭店开会,批斗陈老总。外交部副部长姬鹏飞低头站在台上右侧,陈老总坐在台上桌子后面,在周总理旁边。造反派高喊口号:“陈毅不投降,就让他灭亡!”二楼前沿挂出红色大字横幅“打倒陈毅”等口号。

毛主席有指示,对陈老总要“一批二斗”,造反派抓住“斗”字,一斗再斗。忽然有几个造反派冲上台,要把陈老总带走。警卫护住,双方对峙,后来从后门把陈老总送走了。周总理当时大声说:“谁把陈老总押走,我躺在大门口,从我身上过去!”

总理在部里对群众一再强调,要讲政策,不能乱批。此前,陈老总在部里大会对群众说:“我要贴张口头大字报,党内路线斗争要死人的。”

当初在延安搞运动,有人就在井边转悠,想投井自尽。当时有位领导干部煽动群众造反,有人递条子,要他不要火上浇油,安抚群众,他根本不理,这人同江青关系不一般。有的老干部心知肚明,外交部的斗争目的就是要把陈毅打倒,把周总理打倒,实现造反派在外交部夺权的野心。

司级干部和六位处级干部贴出“对陈毅同志要一批二保”的“九十一人大字报“,在大字报上签字的几乎包括了所有司级干部(都是从建国初期到五六十年代外交部高层骨干)。还有一张大字报是支持造反派的,有22人签字,我们叫“二十二中将”。

07

十里长街泪别周总理

总理累坏了,1975年得了膀胱癌,住在北京医院做了多次手术,人瘦多了,还在人大会议上讲话。总理站着讲话,委员长朱德同志从座位上站起来听总理讲话,一直站着不坐下,对总理表示尊重。在医院里,总理还接见了罗马尼亚朋友。

1975年9月,周恩来在医院会见罗马尼亚党政代表团团长伊利耶·维尔德茨。这是他生前最后一次会见外宾。

据说,总理在临终前,叶剑英元帅交代医生和护士,给了一张白纸,争取总理留下遗言。总理没说什么,只是对罗长青同志说了一句:“别忘了老朋友张学良。”当时康生生病住院,要求见总理,被总理拒绝了。

1976年1月,周恩来总理的追悼会在北京举行。

周总理葬礼在北京医院举行。邓小平副总理致悼词。总理火化后遵其遗嘱,由邓颖超同志将部分骨灰撒在天津海河,其余撒在大海。

首都百万群众泪洒十里长街,极其沉痛地悼念敬爱的周总理。安放周总理遗体的灵车通过天安门。

周总理灵车在长安街慢慢行进,街两旁站满群众,群众落泪,有的人跪在地上送别总理,场面十分感人,可以说世上少有。

当时我在摩洛哥使馆工作。总理去世的消息传到摩洛哥,当夜,哈桑二世的弟弟阿卜杜拉亲王来敲使馆大门,说:“我来吊唁周恩来总理,一位伟人去世了。”

我们这一代外交官是周总理一手培养的,是在总理的谆谆教导和言传身教下成长的。总理告诉我们,外交干部是文装解放军,外交干部要牢记十六字方针——“站稳立场,掌握政策,熟悉业务,严守纪律”;还说,外事无小事,一次活动、一次握手、一顿饭都有它的意义。

从建国初期到总理去世,他留给后人太多的宝贵财富,从外事方针政策、外交艺术,到培养干部的原则,都留下了他的话、他的榜样——丰富的周恩来外交法典。

【作者:郑达庸

编辑:《外交官说事儿》凤凤】

0 阅读: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