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字并墙,拜堂的是个痨病鬼。
他们说这是我天大的福气。
我被父兄卖给婆家,换了几吊银两。
要我性温顺,足三寸,还要催大肚。
我狠吐一口唾沫,踢翻火盆,断了这世俗的灾殃。
1
我是个网络喷子。
作为商鹤景的铁杆粉丝,在看到一些网络黑子的无脑发言后。
我忍不住了。
两只手啪嗒啪嗒飞快地按着手机屏幕,我的嘴又按耐不住地蠢蠢欲动。
一双腿走着走着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胸膛,我急忙抬眼去看。
下一秒,一阵白光闪过。
我重重倒地。
黑暗中,机械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复仇任务已送达。」
嗯?我死了?
我又活了?
在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系统告知我,我被选中委派一个任务。
必须魂穿一个十八岁的乡村姑娘。
为她报仇雪恨,让杀害她的人付出应有的报应。
并且,完成她的平生夙愿。
原主,在新婚当天,被人从身后,一下子推倒在了烛台上,额头汩汩流血,晕死了过去。
睁着眼,含怨死死盯着墙纸上的喜字。
「凶手是谁?」我问。
「宿主,需要您亲自去破案。」
系统适时提醒,机械声音冰冰冷冷。
我沉默。
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
为什么非要选中我去做这个破案人和大善人呢。
「宿主,时间到了,系统即将启动。」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2
再一睁眼,我就感觉浑身酸痛。
脑子晕晕乎乎,伸手摸了一下,额角冒着血花,传来阵阵刺痛。
同时,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一下子涌入了我的脑海。
我闭了闭眼,脑子瞬间一片清明。
扶着木头桌子,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我的原身着实难看了许多。
一身破破烂烂的喜服,手脚宽大不合身。
别说头饰好不好看,连个簪子都没给戴。
我捏了捏拳头,按耐住脾气。
「卫小娘子,摔倒了就赶紧起身吧,耽误了吉时,你担当得起吗?」
我抬眼看去,一脸麻子的老妈子责怪地看向我,目光带着鄙夷,眼角透着不屑。
正要开口,一巴掌突然抽在我的手臂上,力道极大。
粗粝的手掌把我的胳膊拍打得通红,娇嫩的皮肤瞬间红肿一片。
我倒吸一口气,目光不善的看向来人。
嘴里默念着:爱国诚信敬业友善...
嗯,还是得分情况友善。
「赔钱货!败家子!家里养你养这么大,连个走路都走不成!」
一位模样尖酸的中年妇女,狠狠拍了拍桌子,直挺挺站起身来,挑剔地指着我的额头,就破口大骂。
「就这憨憨傻傻的样子,半点脾气没有,温顺瘦弱的跟只羔羊一样,能给我老裴家生出来大胖孙子吗?」
「哎,您放心您放心,我家这赔钱货模样出众,盘靓条顺,到了您家啊,保准乖巧听话,任您差遣,生不出小子管退货!」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手臂上火辣辣的痛感,一阵一阵传来。
心脏忽的刺痛了一下,我慢慢品味着原主的记忆。
眼前的这个卑躬屈膝的中年男子正是我所谓的父亲。
在跟婆家,毫不避讳地谈论女儿的卖身契。
至于一刻钟前,在身后用蛮力推原主的人,到底是谁?
身后是,我的父亲卫大勇,我的哥哥卫锋,我的姐姐卫知棠,我的嫂子梁琼月,以及我的病秧子弟弟卫柏。
我再转头看向那中年妇女,目光尖锐。
「做你老裴家的生育机器,该当如何?」
她似乎有些吃惊我会回应。
「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从四德孝敬公婆。」
我嗤笑,额头血迹斑斑。
「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
「至于三从四德,倒是有,就看你老裴家承不承受得住。」
「三从:从不早起,从不早睡,从不做饭。」
「四德:惹不得,饿不得,说不得,打不得。」
「王婶儿,承受得住吗你。」
她反应过来,一瞬间破口大骂,口水快喷在我的脸上。
「说什么你!反了天了!」
伸出一根手指头,就猛戳我的脑袋。
我皱了皱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向外甩开。
肥胖的身子倒地,发出咚的一声,伴随着一声疼痛的哀嚎。
她敏锐地察觉到周边的目光,两脚往地上一摊,整个人坐在地上就开始呼天喊地。
「诶呦!家门不幸啊!这新妇还没过门就摆架子!谁不知道你是一个不检点的破鞋!长着一副狐媚样儿!」
周围瞬间围观了一群吃瓜群众。
「那您可多说点,把脏话都说出去了,嘴巴才能干净点。」
周边开始指指点点,一瞬间沸沸扬扬。
「各位父老乡亲们,这电扇吹多了得病,闲事管多了要命,不如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正要抬脚离开,我那亲爹卫大勇一手把我拽了过去。
「小禾,吃点亏怎么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吃亏也是福啊,你可别给你爹搅黄了这么好的婚事。」
我抬眸看向他,眼神直直的,不躲不闪。
「吃亏是福?行,那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狠吐一口唾沫,一脚踢翻火盆,抬脚就自顾自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屋内,叫声连连,骂声不断,火苗燃了天。
3
搞钱,得想办法搞钱。
凭着原主的记忆回到居住的房子。
我快速处理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屋子。
破破烂烂,湿湿漉漉,狭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单人硬板床和一小张木头桌子。
要什么避风港,钞票才是梦想。
我得思索着赶快找个挣钱的门路,改善目前的处境。
脑光一闪,我想到了魂穿前看到的纪录片。
乡野生活,灵芝和野参不计少数,那东西,金贵得很。
只是这里的人思想落后,想不明白庄稼地里还能长出来黄金药材。
原主之前的记忆里,有一年,几个外地人时不时想进山,还能频频挖到东西。
而村子里的人压根不知道那些草下面的东西挖出来能干嘛,全当那些城里人吃饱了撑的。
我瞬间来了精神,赶忙收拾了些工具,沿着乡间小路就走了下去。
不多时,我收获慢慢,装入背篓,铺上草掩盖住,趁着夜色,就去了镇上的一家药铺。
老板小心翼翼地接过,仔仔细细端详一番,收起眼前的兴奋劲儿。
看了看眼前瘦弱的我,眼角带了点算计,伸出手开了个价钱。
「小姑娘,这个数怎么样?」
我眉头微微一锁,这人不实诚。
伸手就要收回桌上几株的野参。
「诶可别,咱再商量商量!」
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在那个年代,作为体面人的普通工薪阶层,月薪才三十块钱。
而我凭着几株野参,换取了六百块钱,第一件事便是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
真是人间一趟,发财至上。
我喟叹一声,这里的钱这么好赚呢?
「宿主宿主,赶忙完成你的任务。」
我踩着月光,顺着原路,回了那个家。
4
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的心脏狠狠一收缩,血液瞬间冰凉。
是原主怨恨的心情传递给了我。
「卫知禾,你疯了是不是!都已经把你卖给了裴家,人家聘礼都送上门了!你搞什么!」
大哥卫锋埋怨地看着我。
突然伸出来一双手,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手劲大力。
「我们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你去!跪下去给裴家磕头道歉!只要让他们家原谅你,你才能成为裴家的少夫人啊!」
我脑海里瞬间一片清明,这推人的力道,很熟悉啊。
在裴家推倒原主,导致她头磕在烛台上,昏死过去的人,不会是这个人吧。
眼前的女人是大嫂梁琼月,一双吊梢眉,双颊凹陷,颧骨突出,一副精明刻薄样。
我嗤笑,一个被窝里果真睡不出来两种人。
「我们卫家穷困潦倒,那不如嫂子你去给他们老裴家做少夫人吧。模样尖酸刻薄,倒是跟裴家那老太太像是一种人呢,你们俩说不定聊得很是投缘呢。」
其他人呆住了,梁琼月则是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反问。
「你在说什么你!你个小贱蹄子不检点,还说到我身上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尊重亲长?有没有一点素质?」
我目光直直看着她,炮火对准了她。
「嫂子,有理还要让三分,更何况理都在我这里,那我得理了又凭什么饶人呢。」
「尊重亲长是什么东西?委屈我让你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替你们家考虑?你们有几个人替我考虑过了吗?」
「可千万别提素质,这个东西你们可都没有呢。人还是应该都有点底线,钱没了可以再赚,素质没了,那可真就爽翻了。」
全场鸦雀无声,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外星人。
原主是个小弱鸡,被人说了只会低头委屈,暗自落泪,在家里就落得了一个逆来顺受的形象。
我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哪里有我这么刚。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只是在完成任务。
魂穿一次,除了完成原主的夙愿就好。我要干的事情多的去了,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他们这些人斤斤计较呢。
「你个赔钱货!反了你了是不是!你跑了,你弟弟的药钱该怎么来!你怎么能那么自私,只顾自己死活!」
我那所谓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跺了跺脚就破口大骂。
我转了转眼圈,这剧情我熟啊!
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拿女儿的婚事去换来聘礼,给宝贝儿子治病,剩下的钱再留下来给小儿子娶个媳妇。
真的是喜欢的人各不相同,讨厌的人都是一副嘴脸。
我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眼神都像是含了刀子,语气丝毫不善。
「说吧,那裴家给了多少钱的聘金。」
「自然是五百块,除了给你弟弟看病,还能供得起咱家一年多的伙食啊。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自私呢,生你养你的家庭你都全然不顾了吗?!」
「你那贱人妈死的早,没人教过你规矩是吗,你生下来就是为了供养你的亲弟弟!你和你那姐姐,都一样!」
我睨了他一眼,觉得浑身恶寒。
直接从兜里掏出来五百块钱,甩在他的脸上。
「破钱消灾,换个清净,拿着钱滚远点,谁惯的你们那些个臭毛病。」
5
离开之后我想了很多,按理说嫌疑人有五个,还都是血亲。
看来这上天不仅没降大任于原主,还苦其心智,劳其筋骨。
弟弟卫柏年纪还尚小,又一身娘胎里带来的病,应当是没有力气去推原主。
姐姐卫知棠又据说为了帮哥哥娶媳妇,被迫跟嫂子换婚,嫁到了梁家,挨打受气,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姊妹交集也不深。
哥哥卫锋和父亲卫大勇那可真就是封建迷信的代表人物,视女娃为工具。
我信他们会害原主,但是在这个议亲的节骨眼上,怕被搅黄了亲事,到手的聘金飞了,他们万万是不敢动手动脚的。
这个人既想要原主的命,又恨着卫家,不想卫柏被医治好,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最大的嫌疑人,可就是这个外姓的大嫂了。
我眸光深了深。
可是又觉得还有一些细节忽略掉了,细思极恐。
那天夜里再挖了一些野参之后,一个崴脚,我趔趄了一下。
扶着地面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是灵芝。
这东西可比野参珍贵得多,话不多说,我就收入囊中。
一大早起身前往镇上,为了不引人注目,我特意换了一家店铺。
结果一进门,我整个人忽然一怔,内心怦怦乱跳。
眼前这个模样青涩的男青年,不就是二十年后我朝思暮想的影帝商鹤景嘛!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面部轮廓清晰,目光锐利深邃,一身休闲装也掩盖不了卓尔不群的气质。
只是相比我熟悉的那个商鹤景,少了些上位者的压迫感,也格外青涩很多。
二十年后的他,被称为叔圈天菜长相,温文尔雅,四十多岁仍孤家寡人。
「宿主,你魂穿的正是二十年前,只有完成任务,你才会被送回二十年后。」
「但本系统为了弥补你孤身一人前往的冷清,特地送了你想见的人,抵达你的身边。」
脑海里冰冷的机械声提醒着我。
我看着眼前二十年前的影帝,陷入了沉默。
之前的我,一直以来竭尽心力努力做一名合格的铁杆粉丝。
「得不到,忘不掉,区区爱情,不要不要。」
而低头看了看现在的我,扛着背篓,脚踝上还沾着泥土。
算了算了,我低头劝了劝自己。
「左没车,右没房,裤兜光光,坚强坚强。」
于是我收敛了情绪,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商鹤景。
「先生您好,我这里有上好的灵芝和一些野参,您这里收购吗?」
他感受到我的目光,似乎惊讶我从哪里弄得这些珍贵的东西。
我连忙摆了摆小手,「没有没有,一没偷二没抢,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想富得流油罢了。」
我翻了翻背篓,只有几株野参,那灵芝好像是放家里忘了带过来。
「要不,您先看看这些个野参,灵芝我明天给您带过来,或者您上我家拿去。」
趁他在低头打量野参的时候,我细细打量着他。
没忍住,还是问,「先生,您有没有一个演员梦?我掐指一算,二十年后,您一定会大红大紫。」
他奇怪的看着我,顿了顿,还是说了一句,「我有我的诗和远方。」
这么文绉绉的吗?
我瞬间接话,「我也有我的懒和嚣张,年轻人不要把压力转化为动力,那么拼死拼活,毕竟你的压力只会转化为病例。」
「况且,您长这么好看,光凭借这张脸,也能有一个光辉的美好未来。」
「当然,抛开颜值不谈,我长得也是挺漂亮的,要不,您考虑考虑我?」
他嘴角一抽,「抱歉,考虑不了,从我的出发点来看,你还是先松开我的手吧。」
我瞬间抽手,瘪了瘪嘴角,「哦,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能不能别先出发。」
「我跟你讲哦,我可会挣钱了,跟着我保准你吃香喝辣,怎么样,心动了吗?」
一阵风透过纱窗吹过来,晚秋的风,吹起来还是令人瑟瑟发抖。
「冷吗?」我抬眼看他。
「冷就对了!心里没我迟早凉!」
我丢下这句土味情话和一个地址,揣着野参换来的一千块大洋,美滋滋地准备赶回去。
6
哪里料到还没进家门,原主的相亲对象就带人堵在了家门口。
后面还跟着个自个儿的妈,王老太太。
那裴梁钰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就是个痨病鬼。
病气缠身,面部苍白,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
「小禾,你爹已经收了聘礼,咳咳……你就是我裴家的人了。」
「咳咳咳……跟着我可能会麻烦一点,苦了你了,但是……」
我小手一甩,急忙打断了他。
「照这样说,一路有你,苦一点没关系,但我这个人还真就吃不了苦,苦太多那就算了。」
「若我真的嫁给你,做了你裴家的少夫人,别人都关心你的病好不好,我只会关心你到底哪天嘎,而且我可不会为你守寡。」
「这结婚搭伙过日子啊,就像是喝粥,吃不饱又饿不着,关键还得慢慢熬。」
「我这个人不喜欢喝粥,也不喜欢画饼,抱歉啊,最近在戒主食。」
裴梁钰咳嗽了几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后面的王老太太就急忙跳了出来。
瞬间露出泼妇的样子,就地一坐,也不顾脸面了。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们卫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大家伙快过来看一看呐,看这卫家收了聘金不给人啊!都快出来看看啊!大家伙都评评理啊!」
她倚老卖老,故技重施地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地嚎叫着。
裴梁钰剧烈地咳嗽着,右手一下一下地顺着胸口。
我静静瞧着,一言不发。
等人群聚集过来,朝着地上的母子指指点点,她才有些挂不住脸面。
看看,脸给多了,惯的全是毛病。
「王婶儿啊,这聘金是我爹卫大勇所收,您该找他要啊。他若是不给,那就想办法再生一个闺女送到您家传宗接代,或许还能成为您的孙媳妇呢,您看是与不是。」
「我现在可以笑着跟您讲道理,但您要记住,我不是买梨的,我也可以翻脸告诉您什么叫规矩。」
我语调不高,听起来并非刻意强调,却隐藏了一股让人敬畏的力量。
看向咳嗽不断的另一个人,我苦口婆心地道。
「至于裴先生您呢,先治一治这痨病吧,对了,封建迷信那一招可不管用,这叫肺结核,留着娶媳妇的钱上大医院好好治一治吧。」
周边一阵喧闹,我没有回头,自顾自地看着他们,「有些人呢,光是遇见就已经够倒霉了,以后的路,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地走下去。」
「而我呢,我坐车。」
刚准备调头走人,一转头乌压压一片,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一拳从后脑勺敲晕了。
「宿主,快醒醒!」
「宿主,快醒醒!」
我感到脑后一片胀痛,晃了晃脑袋,我揉着被绳子勒疼的手腕,缓缓起身。
是原主的屋子,破破烂烂,周边一片漆黑,我瑟缩着,大脑麻木。
「宿主小心!」
我尚不明所以,直直站了起来。
下一秒,迎来的是重重地一耳光,力道大到让我站不稳,又直直摔在地上,半边脸发烫。
我骂骂咧咧,刚想出声。
黑暗中又被人踹了一脚,膝盖直直跪在了地上,我吃痛地叫喊了一声。
木头门吱呀响,突然又进来几个人,用绳子将我细细捆住。
我拼命挣脱,却仍被束缚了住。
掌掴一个接一个,仿佛永无止境。
我一开始拼死反抗,到了最后了无生机,我撑不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