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六年无子，丈夫却始终待我如一。

直到这天他试探地问我，同不同意他捐精。

他意外身亡的旧友遗孀，想要一颗他的精子。

「她答应等怀孕后就出国定居，你放心，我绝对会按照正规捐精流程来。」

我盯着他许久，久到他眼神不住闪躲。

「好啊，」我笑了，「我相信你的人品，老公。」

他开心地走了。

我转头就去聘请大V狗仔和知名律师。

笑死，他们有没有奸情我是不知道。

但我知道，当孩子说想拉屎时，肯定已经一裤兜了。

1

沈明说想捐精时，刚过完我们第六个结婚纪念日。

有一瞬我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面色平静，眼底却压了两分烦躁。

「阿昊的媳妇你也知道，三天两头寻死就为了要一个孩子。」

「阿昊帮过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媳妇真的去死……」

他试探地征询我的意见。

我一愣，没想到沈明竟然来真的。

这事去年就闹得挺大。

王昊死后，他的妻子穆秋秋几乎哭死过去。

等醒来，便疯了一样求到了沈明身上——

她想要一颗沈明的精子。

因为沈明是她老公最好的朋友，她想通过一个跟王昊有着最后关联的孩子去纪念他。

沈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穆秋秋尤不死心，拿出王昊曾救过我们夫妻一事来道德绑架。

沈明不为所动，语气隐隐带上一丝不快。「阿昊的恩情我们夫妻断不会忘。」

「老人我们会养，你若是想留在c市，我可以给你找份工作，若想离开，我们也可以给你一笔钱。」

「其他的……没可能！」

穆秋秋眼看一哭二闹没有用，后面竟然有了轻生的念头。

一次次割腕跳楼威胁，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

那段时间，沈明有苦难言。

却半点不曾松口，也没让她打扰到我身上。

我敬王昊是个铁骨铮铮的好警察，即使再不喜穆秋秋，也给她留了两分颜面。

想着时间久了她自然会放弃。

但是没想到，先放弃抵抗的会是沈明。

他竟然是真的同意捐精！

2

见我不说话，沈明打着哈哈带过。

「当然，这事全凭老婆做主。」

「你若不愿意，就当我没提过……」

「穆秋秋真的只是要一颗精子？」

沈明连忙接声，「是，只要怀孕就出国定居，不会再闹到我们面前。」

「老婆，」他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你真的愿意吗？」

我看着他紧张的模样，突然就笑了。

「我不介意的老公，我知道你是在做好事。」

「王昊毕竟是你好友，还救过咱两的命。」

「不过是捐个精子罢了，也不能真看那穆秋秋去死吧？」

见我把他的话都说了，沈明有瞬间的语塞。

而后悻悻解释：「现在科技发达，只要提供给捐精机构，到时候后续由他们全权接手就行……」

「我当然相信你呀，老公。」

他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可很快就被一抹急切的喜色替代。

「那我现在就去，」他顿了顿，欲盖弥彰地补充：

「早点解决，免得她老是打扰我们的生活。」

走两步，沈明突然回过头抱我，「老婆，我好爱你！」

我也压着临近边缘的火气和恶心，皮笑肉不笑地回他：

「我也爱你哦老公，早点回来。」

等人一走，我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

沈明真把我当傻子了？

捐精？

我看他是把脑子捐出去了。

3

「什么！捐精？」

「沈明他脑子没问题吧？」

我把这事告诉我的好友苏玉，她气得猛一拍桌，美甲都劈裂了一个。

「我说呢！穆秋秋那狐狸精不要工作不要钱，感情是不死心还惦记着呢！」

「沈明之前怎么信誓旦旦地跟你保证的，他都忘了？」

一年前穆秋秋为了要一颗沈明的精子，求了许多人来游说。

沈明性子太过温吞，我本有些担心，可他的不为所动的态度着实让我松了口气。

他说：「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不是恩情的牺牲品。」

「我不愧对好友，也无愧于心，若穆秋秋真的寻死，就当全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情谊！」

「老婆，我们的孩子只有你能决定它是否到来……」

那是满心满眼是我的沈明，不知能否预料到一年后的自己，会被自己的话狠狠打脸？

「恩情？再多的恩情也有还完的一天吧？」

「说难听点，王昊身为警察帮助人民本就是义务。你们出钱又出力，还疏通关系帮他连升两级，这样的报答还不够？」

那是婚后第二年，王昊还是个小警察。

巡逻时恰巧制服了当时拦住我与沈明意图抢劫的持刀醉汉。

一番交谈后，二人才认出对方竟是自己幼时的伙伴。

最难偿还的便是恩情。

何况他们还有一段充满滤镜的纯粹友情。

所以在王昊意外殉职后，我们难过之余，也二话不说承担起替他照顾家人的责任。

除了穆秋秋「求精」这一件事。

我放心沈明，是以为我们都有共同的底线。

却没想到，他沈明的底线原是可以退让的。

可惜，我不行。

他既然妄图打破我的原则，那我只能让他和穆秋秋一起滚出我的世界！

4

苏玉骂得口干舌燥，我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水。

她咕噜噜两口就见了底，冷静下来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苦笑了下。

与沈明青梅竹马二十多年，他竟还没有相识五载的苏玉了解我。

我叶欢，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忍气吞声的人。

只是这些年的温柔小意，让他忘了我睚眦必报的性子和铁面无情的手段。

「沈明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心意已决，我自然不能做那个恶人。」

「不过，」我看着苏玉了然的神色，突然笑了：「他既生了别的心思，总该为他的行为买单。」

「知道了。」

她往我手里塞了杯酒，「不想笑就别笑了。」

「喝酒！反正也不需要备孕了，今晚咱们就不醉不归，管他丫的去死！」

白兰地入口醇厚甘甜，包裹的果木香在舌尖炸开，转瞬便涌上难以忽视的苦味和辛辣。

是啊，备孕。

婚前我曾跟沈明说过，自己三十五岁后才会考虑要孩子。

他有些失落，却依旧笑着说「都听老婆的」。

是什么时候改变想法的呢？

是在感受到沈明日复一日的体贴关怀时软了心？

还是在看到同龄人的孩子时萌生出羡慕的念头？

抑或是在某一个瞬间，也想拥有万千灯火中一个平凡又圆满的小家？

我也说不清楚。

只是某一刻，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早点到来也不错。

于是在我三十二岁这年，我下定决心开始备孕，想给沈明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他倒先给了我一个惊吓。

酒精一路烧下胸腔，我的心口渐渐涌上延迟的、澎湃的情绪——

「滚他丫的！」

我跟着大喊，堆积的郁气和怨愤终于有了一丝发泄口。

眼角的湿润很快蒸发殆尽。

我应该庆幸，泡在温水里的蛙，能在水开之前意识到危险来临。

于是我又笑了。

「苏玉，借我点人。」

「天亮了，咱们该搞事了！」

5

一夜未归。

等苏玉送我回家时，沈明面前的烟灰缸落满了烟头。

见我回来，他眉眼压着的焦躁褪去，漫上一丝疑虑。

「老婆，你怎么了？」

苏玉抢先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

「没什么，看了场闹剧。」

「我们有个大学同学，她丈夫出轨了。小三怀着孩子耀武扬威，还设计让她净身出户。」

「可怜她现在身无分文，住在漏水的老破楼，掰着指头花钱，为了一单业务差点喝到胃出血……」

沈明瞳孔微微一动，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涌上不自然的神色。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

创业初期，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相互依偎在发霉的床板上，合吃一桶三块五的泡面，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份花。

我为了节约十几块车费走到脚底满是血泡，却眼都不眨地给他买四位数的西服撑门面。

为了谈成一单合作喝到酒精中毒，却在他们肆无忌惮贬低为难沈明时，忍不住摔了杯子……

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越过了情爱，成为难以割舍的血肉，依附生长。

我说过的，沈明太过重情。

对于他有恩的王昊如此，对故意挑起旧事的我更是满眼缱绻。

可这远远不够。

于是我抱住他，借着醉意喃喃反驳：「别乱说，我老公可不是那种人。」

苏玉轻嗤：「男人都一个样，你可长点脑子！」

沈明果真被挑起情绪，他知道苏玉向来说话直，也压着不悦玩笑道：「我和欢欢情比金真，你可少挑拨我们的关系。」

她撇撇嘴，「大话谁不会说？」

「小兰的丈夫，结婚时发誓此生只她一人。短短两年，小三的孩子都快生了！」

「渣男贱女幸福圆满，她却沦落到身无分文，无处容身的境地……」

苏玉不屑的眼神仿佛一把火，他迎着我满眼信任的碎光，脱口而出：

「钱和房子就是欢欢的底气。

「若我背叛，就让我一无所有！」

6

那一瞬间过后，沈明大概也反应过来了。

他探究的目光在我和苏玉之间流连。

可惜，他什么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