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刘青 整理/刘闲闲

我的父亲是一名钢铁厂工人，再有几个月就要退休了。钢铁厂是我们这边很有名的一个国企，父亲是接的爷爷的班，虽然工作了将近四十年，可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工人，只不过工资从一开始的十几块钱熬到了现在的一万出头。

我们家在城郊，母亲是个初中都没读完的农村妇人，父亲在厂子里上班，她在家里种地。记忆中，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的感情还是挺不错的，后来他们的争吵越来越频繁，每次吵完架都会冷战很久。母亲甚至还自杀过，原因是父亲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自那之后，母亲在父亲面前就越来越强势。

哥哥参加工作后不久，他们在市里给哥哥买了套房子，因此欠下了十几万外债，为了早日把外债还清，母亲去做了保姆。

直到哥哥结婚有了孩子，母亲才辞去保姆的工作，去了哥哥家帮忙带孩子。紧接着家里拆迁，分了六十万和一套房，日子和以前比起来好了很多。

这些年，母亲和父亲聚少离多，生活习惯越发不同，两个人即便很长时间才见一次面，可只要见面就会发生争执。母亲嫌父亲邋遢，父亲则说母亲过惯了城里日子，瞧不上他了。

以前两个人吵架，父亲总是让着母亲，可近几年，可能是父亲的工资越来越高，底气越来越硬，也可能是他不愿再继续忍让，每次吵架时的气势比母亲还足，嘴里还时不时地飚些脏话。而母亲随着年龄的增长，没了年轻时的强势，脾气变得越发宽容、温顺，她越这样，父亲就越得理不饶人，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说这日子没法和母亲过下去了，我以为他是到了更年期，耐着性子哄他，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当和事佬。

父亲的舅舅生病住院，父亲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没有给买东西，给了一千块钱。母亲一直在哥哥家帮忙带孩子，这事父亲没有知会她，直到过年她回老家，奶奶不小心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母亲埋怨父亲：“咱舅又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点肺气肿，你花三四百块钱给买点东西就行了，给一千有点太多了。”

“多什么多，咱儿子结婚的时候人家来了，给随了一千块钱的礼，我这是还人情的。”父亲的语气有点冲。

“他年纪这么大了，以后还能不生病了？你把人情一下还清了，等他再生病，你就不去了吗？”父亲的态度让母亲有些生气。

“你堂哥的儿子结婚都能给一千块钱的礼金，我亲舅生病，我不能给一千块钱？你的亲戚是亲戚，我的亲戚就不是亲戚了是吧？我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父亲越说越气，顺手拿起身边的板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妈又惊又吓，当天就回了我哥家，而我爸紧接着给我打了电话，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还掉起了眼泪，说我母亲强势、自私，这些年他受了很多气和委屈，这种日子实在不愿再过下去了。说来说去，那意思就是想和我母亲离婚。

我听了大吃一惊，他们都快60岁了，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苦日子都熬过去了，现在日子好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分开。我想回去开导一下父亲，于是等到周天，父亲休班的那天，我带着4岁的女儿回了父母家。

去之前我并没有给父亲说，所以父亲见到我有些吃惊，匆匆忙忙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他主厨，我在厨房里给他打下手，他一边做饭一边不停地向我抱怨着母亲。母亲在他眼里简直一无是处，有些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母亲确实是有些霸道、自私了。

可我还是劝他多想想母亲这些年在外打工的不易，为这个家庭的辛苦付出，让他宽容大度一些，不要和母亲斤斤计较。没想到的是，我越劝，他越激动，他愤愤地说：“我都忍了她几十年了，还要再让我忍她多久？一直忍到我死吗？再和她过下去我就要憋出病来了！现在她在你哥家带孩子，我们不在一起生活，我还能凑合，等以后你哥不用她带孩子了，如果她回来住，我就离家出走，死在外面也不会再回来！”

我震惊了！他和母亲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他们不是仇人，可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啊。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下去时，父亲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他正在切菜，我赶紧蹬蹬跑过去替他拿手机。来电备注了一个920，显示是另一个城市的号码。

父亲问谁打过来的，我说是920，他顿了一下，然后让我拒接，说不用管。

隔了不到十分钟，对方又把电话打过来了，父亲还是让我拒接。女人的直觉让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我问父亲对方是谁，他说是之前的一个同事，我问为什么不直接备注名字，而是备注920，920有什么含义，他说就是随便备注的。我没再继续问下去，却悄悄上了心。

等到吃饭的时候，对方又把电话打过来了，父亲犹豫了一小会，然后站起身，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基本上都是对方在说，他半天才回一声“嗯”或“是的”。

父亲的反应太不正常，这更加深了我的疑虑，第六感告诉我：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危机，很可能就是这个人引起的。

等父亲挂了电话，我再次问他对方是谁，他还是说是之前的一个同事，我又问是男的还是女的，他说当然是男的，我故意说：“我明明听到是女的。”

他的表情有点不太自然，可仍嘴硬说：“女的又怎么了，她就是我之前的一个同事，我们一个车间的，后来辞职不干了，想让我帮她打听点事。”

“她让你帮忙打听什么事？”

“你问这么清楚干吗，给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她怎么不找别人打听？”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找别人打听！”

在我的追问下，父亲似乎有些不耐烦，他的反应让我的心里越发不安，干脆直接摊牌问他：“你们是不是有啥不正当的关系？”

父亲的脸顿时红了，激动的大声说：“你看我是那种人吗？我都快60岁了，长的这个丑样，你觉得别人能看上我吗？”

“你别激动啊，快60岁又怎么了，有的人都七八十岁了，可照样会做对不起家庭的事。”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吗？行，她不是我同事，是我给你找的小妈行了吧？”

父亲开始以退为进。我笑了，心里却很生气，小妈？这种词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我装作啥事都没有似的说：“你别生气了，我故意逗你呢。”

可我留了个心眼，趁着他去厨房刷碗的功夫，我拿他的手机，悄悄记下了那个人的手机号码。

回到家，我纠结了很长时间，不知道这个电话该不该打，如果对方和我父亲确实只是普通同事关系，那我未免有点太唐突了，很可能会给父亲带来不好的影响，可我心底里却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最后，我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你好。”对方的声音有一点点嘶哑，听起来年纪不小了。

“你好，我是***的女儿。”

“哦，你有什么事吗？”对方的声音一下认真起来。

“是这样的，我听父亲提了一下你们的事，我想问一下您是怎么打算的。”我故意说的有点似是而非，心里已经做好打算，如果她不承认和我父亲的关系，我也没办法，会主动向她道歉，并表示打错电话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一开口就说：“我没想过破坏他的家庭……”

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霎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伤心、失望、愤怒，各种滋味全部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后，我又给父亲打了电话，我告诉他，我给他手机里备注920的打了电话，他们之间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

父亲知道再掩藏也没什么意义，于是我问他答，我终于缕清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他们并不是同事，而是初中同学，以前两个人还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但因为两家有点沾亲带故，所以被两家的长辈强制性分开了。然后各自嫁娶，好多年都没再有联系。女的跟她老公常年在外地做蔬菜批发的生意，挣了点钱，就在外地买房定居，后来她老公生病去世，她一直没有再婚。再后来有了WX，不知谁建了个同学群，她和我爸都在群里，两个人又重新联系上了。

因为离的远，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仅限打电话、视频，说白了，就是灵魂伴侣。

我对父亲失望至极，真不相信他竟然是这种人，更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们家。

我问他：“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妈分开吗？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父亲沉默没有说话，我努力劝他：“我妈为咱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以前你的工资低，养活不起全家，我妈到处打零工，后来还去做保姆，不知受了别人多少白眼，她为这个家撑起了大半边天，现在她不工作、没有收入了，你却看不起她、想要抛弃她了，你的良心呢？”

“只要她同意离婚，以后我每个月的工资都会转给她一半，存款也会给她一半。”

我顿时绝望了。“不可能！就算我妈同意，我也不会同意！你如果敢和我妈离婚，我就跑去你们单位，把你做的丑事公之于众！”

自我闹完之后，父亲对母亲的态度好了一些，但我看的出来，他还是想和母亲分开。母亲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也不知道我曾为此和父亲发生过争吵。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更不知道是该支持他们分开还是该尽力维护好我们这个家。

这件事有进展的话后续会再进行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