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怒杀阎婆惜:世界上最累的事,就是君子和小人的交流

居士不红爱红楼 2024-08-02 17:44:42

“怒杀阎婆惜”是《水浒传》里最妙绝的一个情节,草草读去似乎平平无奇,可一旦品味其中的内在逻辑,就会发现这个故事本身存在一种“不合理式的合理”,借由这种方式,施耐庵把人性的复杂展现在读者面前。

宋江抢夺招文袋

宋江的招文袋落在阎婆惜住处,被她发现了袋中的书信和金子,阎婆惜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威胁宋江,她向宋江提了三个条件。

阎婆惜道:“第一件,你可从今日便将原典我的文书来还我,再写一纸任从我改嫁张三,并不敢再来争执的文书。”宋江道:“这个依得。”婆惜道:“第二件,我头上带的,我身上穿的,家里使用的,虽都是你办的,也委一纸文书,不许你日后来讨。”宋江道:“这件也依得。”阎婆惜又道:“只怕你第三件依不得。”宋江道:“我已两件都依你,缘何这件依不得?”婆惜道:“有那梁山泊晁盖送与你的一百两金子,快把来与我,我便饶你这一场‘天字第一号’官司,还你这招文袋里的款状!”——第二十回

阎婆惜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同时又是个毫无智慧的女人,为什么这么说,我们来分析她提的这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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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条就是让宋江恢复她的人身自由,并让他改嫁张三,这个条件一点儿也不过分,事实上,对阎婆惜既没有感情,也不再有生理需要的宋江,早应该妥善处理阎婆惜的事。

第二条是保留当下的吃穿用度,不许宋江带走,这个条件宋江也轻松答应了。

从这两条来看,阎婆惜其实打算长期在郓城县安身,从恢复自由、嫁给张三,到保留目前的衣食水平,都表明她实心为自己在郓城县的未来做规划——对宋江来说,这是个好兆头,不怕阎婆惜贪婪,就怕她不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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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是一门艺术,阎婆惜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但同时她又是个没有智慧的女人,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不该要什么。

阎婆惜的第三个条件,就是把晁盖信中提到的一百两金子送给自己,宋江并没有接受这一百两金子,当然无金可给,于是这个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

世界上最累的一件事,就是君子和小人的交流,因为小人永远不相信君子做的那些事,虽然在这件事里宋江并不算是个君子。

阎婆惜完全不相信宋江的说辞,她认为“公人见钱,如蝇见血”,“那个猫儿不吃腥”,她笃定地认为宋江收了这一百两金子,只是心疼这笔钱,不愿意交给自己——这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眼中的你并不是你,你眼中的别人才是你自己,这句网络流行语放在阎婆惜身上,显得格外贴切——阎婆惜之所以不相信宋江,是因为在她的设想中,如果她是宋江也会这么欺骗对方,以己度人是一种人生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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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开篇说过,“怒杀阎婆惜”是一种“不合理的合理”,它的不合理在于:挥金如土的“及时雨”宋江,居然因为钱的问题杀了阎婆惜。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如果阎婆惜张嘴要钱,宋江一定会给,事情也能圆满解决,可阎婆惜要的是晁盖给的一百两金子,结局就陡然改变,变成了阎婆惜身死,宋江沦为逃犯。

阎婆惜是个没有智慧的女人,就在于她永远看不清问题的本质,她把一个简单的问题搞复杂化,硬是逼得宋江杀了她,我们来看原著中两人的争论:

宋江道:“那两件倒都依得。这一百两金子果然送来与我,我不肯受他的,依前教他把了回去。若端的有时,双手便送与你。”婆惜道:“可知哩!常言道:‘公人见钱,如蚊子见血。’他使人送金子与你,你岂有推了转去的?这话却似放屁!‘做公人的,那个猫儿不吃腥?’‘阎罗王面前须没放回的鬼!’你待瞒谁?便把这一百两金子与我,直得甚么?你怕是贼赃时,快熔过了与我!”宋江道:“你也须知我是老实的人,不会说谎。你若不相信,限我三日,我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与你,你还了我招文袋!”婆惜冷笑道:“你这黑三倒乖,把我一似小孩儿般捉弄!我便先还了你招文袋这封书,歇三日却问你讨金子,正是‘棺材出了讨挽歌郎钱!’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快把来两相交割!”宋江道:“果然不曾有这金子。”婆惜道:“明朝到公厅上,你也说不曾有金子!”——第二十回

我们会发现,原本简单的要钱问题,最终竟变成了两人争论“到底有没有这一百两金子”。

宋江怒杀阎婆惜

阎婆惜要的是钱,只要宋江给钱就行,而且宋江答应“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还自己限时三日,阎婆惜完全可以退一步,让宋江三日后拿钱来取书信,两人谈好条件,一切问题都能顺利解决。

可阎婆惜非要纠结信中的一百两金子,还要宋江立刻交钱,就导致问题变成了一个难以解决的矛盾,即君子和小人的思维认知问题。

在阎婆惜眼中,宋江身为官府中人,一定见钱眼开,偷偷收下了晁盖的一百两金子,并力求在今晚将这一百两金子逼出来,据为己有,以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却忘记了最本质的那个问题——自己要的是钱,而不一定要是信中的钱!

既然宋江说自己没收金子,那就让宋江自行筹钱赎信,至于这钱怎么筹,那就是宋江的事了,而一旦问题变成了钱的问题,在宋江这里就不是问题了——甚至宋江可以先拿出一笔钱给阎婆惜当定金,只要两人好好商量,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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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正如鲍鹏山教授在《品水浒》一书中对阎婆惜小人思维的解读:

小人总是无法理解君子。君子如果做小人,做小人之事,小人能理解。君子做君子,行君子之事,小人反而不能理解。非但不能理解,反而要妄加曲解,曲解得君子比小人还小人。更糟糕的是,君子的优点,常常被小人当成弱点,甚至当成欺负君子的切入点。说一句过分的话,如果阎婆惜碰到的是镇关西,她敢这么对镇关西说话吗?——《鲍鹏山品水浒》

从这个角度来看,宋江也存在一些做人的方式问题,常言道:言语压君子,衣帽震小人。言语能压住君子,是因为君子愿意和你讲理,一旦遇上一个小人,你的话再有道理,小人也不会服你,不仅不服你,还会轻视你、辱骂你,对小人只能以衣帽震之,他们只遵行“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野蛮规矩,所以给小人太多尊重,对自己就是一种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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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阎婆惜之死,就成了一种“不合理的合理”。

它的不合理在于,以宋江的个性不会因为钱的问题怒杀阎婆惜,可阎婆惜偏偏因钱而死,这于理性逻辑而言是不通的;

可从宋江、阎婆惜的争执,即君子与小人思维认知的角度来看,阎婆惜的咄咄相逼终致身死,又显得格外合理,这也符合人这个物种的特点——永远无法保持绝对理性,感性的认知跑偏让简单问题变得复杂,这是阎婆惜给我们最大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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