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来,在阿佤人的心坎中矗立着一块闪亮的心碑,这就是明末清初在云南边疆民族地区坚持抗清斗争达十余年的“大西军”统帅——李定国。他从军于张献忠部下,进入云南转战数千里,所向披靡;1659年随桂王永历帝入缅,进入阿佤山区“葫芦国”。在古代,一个汉族将领竟受到阿佤人的虔诚崇敬,这是一个历史的奇迹。
那么,李定国和阿瓦人关系很好体现在什么地方?李定国又对开发边疆民族地区做出了哪些功绩?
1659年(永历13年、顺治16年),由于吴三桂清军大举入滇穷追“大西军”,孙可望叛变,永历帝入缅。李定国虽已击败孙可望叛军,但吴三桂大军紧追不断,李定国应急在滇西磨盘山阻击清军;由于寡不敌众,磨盘山之战失败。
此后,李定国率“大西军”余部数万由南甸、勐卯退入缅甸的八莫和瓦城一带,以后又进入孟定(辖耿马、沧源、镇康)、勐缅(临沧),经双江向澜沧江下域推进;1662年到勐腊、景栋。不久,闻永历帝在昆明遇难的噩耗而悲激病故。“大西军”在阿佤山区(古称“葫芦王地”)屯军达三年之久。
李定国的数万“大西军”为什么能在交通闭塞、砍头祭谷盛行、蛮烟瘴雨密布的阿佤山区屯军达三年之久呢?这显然又是与他的严军、廉政、平等、团结、重农、扶商和开发矿业等治滇措施的有效实施和开发了边疆民族地区的经济、促进了民族的大融合是分不开的。
如《永历纪事》载:“定国……其行兵有五要,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奸淫、四不宰耕牛、五不抢则货,有一于此,军法无赦。”“其俗,兵不扰民,将不欺士,往来有礼,安置有方。”又《滇南纪略》载:“重廉吏,除贪酷”“凡金银铜铁等厂,听民自备工本开采,抽税。”于是出现了“一年土产财富,足供养兵之需。”
李定国的数万军队是在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极其尖锐的形势下进入这原始落后的“葫芦国”的。这是一块可怕的也是神秘的地方。然而,李定国的余部竟在这里重整旗鼓,取得第二次振兴之势,并与阿佤人结下了不解之缘,留下了许多神奇的遗迹和传说。
“小诸葛”和“诸葛营”据调查,现今临沧、思茅、德宏边沿各县都有“营盘”或“诸葛营”,缅甸北掸邦也有这样的“营盘”。这并非是三国时诸葛孔明的大军进驻澜沧江和萨尔温江之间的这一中缅边境地区,而是三百多年前南明晋王李定国的“大西军”的屯军营寨。
由于李定国以“均田免粮”为本,以诸葛孔明之术治军,其军队纪律严明,劳武结合,办矿、生产、习武,重用少数民族首领,带进了关中、巴蜀、汉江和江南汉族的先进生产技术,为民造福,得到了边民的信任和崇敬。
人们认为是诸葛孔明再现,把李定国与诸葛亮相比,冠以了“小诸葛”的称号,故李定国的“大西军”营寨被称为“诸葛营”或“营盘”之名。
所以至今中缅边境各地的“营盘”都是李定国的营寨,是“大西军”屯军之地的遗迹。方国瑜教授1935年中英会勘时到阿佤山察访,就亲见沧源边境炉房山“诸葛营”遗址。
佤山矿业之兴旺原始落后的阿佤山曾在清朝初期出现了一个规模宏大的银厂——“茂隆银厂”,这是一个奇迹。
在清朝乾隆年间,云南新兴了两大著名银厂,在滇东的“乐马厂”和滇西的“茂隆厂”,两厂的白银产量居云南之首,在全国都有名气。“茂隆”为傣语、佤语之名,可写为“勐弄”即大矿之意。
此厂原为李定国与佤族葫芦王和孟定土司三方盟誓合办。清朝初期,缅甸北掸邦的“桂家”银厂和顺宁府地的“茂隆银厂”(沧源与缅甸边境)、“悉尼银厂”(耿马地)、“波弄银厂”(缅甸北掸邦)都在《云南通志》中有记载。“桂家”为李定国散居中缅边境余部的总称。
在今沧源县的南腊、班老、班洪、永和等地到处都有金洞、银洞遗址和开洞传说;这些矿洞的开采,在康熙、乾隆时曾极盛一时。沧源有一条“金河”,就是三百多年前矿工在此河淘洗金矿而得名。
“茂隆厂”为清朝乾隆时期云南最大的优质银厂之一,到吴尚贤(石屏人)办矿时工人已达三万之众,占地绵延数百里。此厂的历史起于李定国,止于吴尚贤,佤族传说中有“李大爷”、“吴老爷”之称。由此可知,清朝初期滇西矿业的发展是李定国的“大西军”奠定了基础。
这一奇迹,过去少为人知,只是在佤族中流传。中缅边境“葫芦国”的佤族妇女带上金属做的头箍、耳筒、项圈、手镯和男人的银壳刀把等装饰物,就是李定国进入阿佤山以后开始的。
据传,佤族使用铁三角煮饭、铁犁耕地也是汉族“李大爷”和“吴老爷”教给阿佤人的。这是李定国开发边地矿业后给佤族人带来的幸福。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与闪光的银器装饰的结合这成为佤族生活的一大特色。
“饶姆李”和“稀客”“饶姆李”是佤语,汉译为“李河”。“饶姆李”在沧源佤族自治县的单甲、糯良、回珠等地都有。单甲乡的东南部靠缅甸有一个佤族寨为“刀里”(“岛里”),汉意为“李水之源”,即这个寨子位于李军(“大西军”)修的河上源—李河源头之寨。
在糯良乡和永和乡交界处的“小干河”,佤名叫“饶姆李”,即“李水”。据王敬骝先生考证,小干河上面有李军营寨的遗迹,此河沟为李军引水所开,故佤族人至今仍称它为“饶姆李”。
又勐省乡回珠村的“南岭寨”(南邻寨),傣语原为“南李”,意即“李水”,李军在此修沟而得名;后来为了避免清朝官员的查究,寨人巧改为“南岭”,意为“苋槽水”,而佤族人则仍叫“饶姆李”—“李河”。“饶姆李”流传至今,但不懂佤语或历史典故的人则不知其意,成为历史之谜。
“稀客”是汉语,佤语为“边别”。在糯良、永和佤族中有一个成语典故,即“光秃坪,野茶山”。据王敬骝先生翻译和考证:“光秃坪,野茶山”意为“稀客”。光秃坪音译为“边别”,是沧源佤族自治县糯良、单甲、永和三乡交界处的一个地名,其东南为沧源境内的安墩山。
因其历史上有过村落,附近至今尚有野茶,故连称做野茶山。之所议称“光秃坪,野茶山”为“稀客”,这是跟李定国的“大西军”曾经在此屯军有关的。传说当年李军在此驻扎时,与周围的少数民族群众关系很好,相爱如亲,相敬如宾,附近的“饶姆李”就是为了纪念李军而取的地名。
由于这个地方山高,地势险要,人们平时难得上下,所以彼此相见就成为“稀客”。现在佤语也就把“光秃坪、野茶山”这地名作为“稀客”的同义语。“稀客”即尊贵的客人,友人之意,由此又可知阿佤人与李定国亲密关系的内幕了。
圣物——诸葛坟
在沧源等地的阿佤山区有一种长约三米、宽一米、高一米左右的土堆长坟,据王敬骝先生考证为李定国部下的坟墓。笔者调查,附近佤族人都说这是高个子人的坟墓,同“营盘”一齐留传至今。
这种人饭量特别大,能吃一锅饭。有的就是饥饿而死。这可能是由于佤族人刀耕火种,粮食不能自给;李定国的部队人多,军令又如山森严,不能侵扰佤族兄弟,有些士卒只能吃“拉考拉欧”(佤语,汉意为草根树皮)充饥,有的就饿死于路上。佤族人出于友情以大土堆掩埋,别于佤族土坟,以示哀思和崇敬。
这种长坟历经三百多年,佤族人谁也不动它,以圣物保存。这就是阿佤山的诸葛坟,这又是李定国屯军阿佤山区与佤族人的“稀客”的手足友情的又一历史佐证。
圣人李定国由于李定国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符合边疆人民意志的治滇措施,必然要受到边疆各族人民的拥护和崇敬。这又从佤族人对李定国的神化反映出来。
佤族的信仰,从《司岗里》(佤族的创世传说)到佛教(小乘、大乘)和基督教的传入,有数不清的神灵—多神崇拜。
然而,他们至今认为最有权威的主宰祸福的神灵只有十个:《司岗里》中有五个,即“木依吉神”——创造万物之神、“路安神”开天之神、“利吉神”—开地之神、“格雷诺”“格利托”神—佤族的始祖,佛教是释迦牟尼,基督教是上帝(佤族称基督教为“司拉”或“撒拉”),其余三个神灵就是佛教大师“达巴昭”以及李定国和吴尚贤。
“达巴昭”是教佤族种五谷盖房屋和废除砍头祭谷习俗的汉族佛教大师,吴尚贤是继李定国之后办“茂隆厂”,开发佤山有功的石屏汉族人,这三人都被佤族神化,尊为神主。每逢招谷魂、人魂或节日祭祀、剽牛盟誓等,佤族人特别要念到李定国和吴尚贤。
佤族民谣里还流行着“么老李的金,西老吴的银,汉族师傅教会腊家(佤族)打铁木工盖房屋。”等名言。
由此可见,李定国和吴尚贤都是清朝以来佤族历史上新增加的圣人神灵,至今已流传十几代人,根深蒂固,足见李定国被佤族人神化之深度了。
佤族“李”姓之源佤族是多神崇拜,在古代多以图腾之物为姓氏。也有的是序姓,如老大、老二、老三,即“岩、尼、桑”。近代,在西盟、沧源等地的佤族姓氏为“羊欧”(永欧)、“西友”、“亚木”(永木)、“羊格莱”、“聂鲁”、“门苦”、“究”、“载”等姓。王敬骝先生把它考证为今日的肖、陈、赵、魏、田五大姓。
那么,现今佤族的李、吴、杨、王、张这五姓又从何来呢?现今佤族中“李”姓特别多,这又如何理解其原由呢?据调查,现今沧源班老乡的佤族“保”姓在“班洪事件”(1934年)前都是姓“李”,1935年中英会勘边界时才改为“保”姓。“李”姓是佤族人对“小诸葛”李定国的崇敬和李军士卒与佤族人联姻而融合为“李”姓的。
在沧源县的班老、南腊、班洪、勐角、勐董、岩帅等乡镇佤族老人中调查时,许多人都讲到他们的祖父是汉族“李”姓。就是当地傣族、拉祜族中也有不少是“李”姓。如清朝光绪年间,沧源、澜沧拉祜族、佤族联合反抗双江(勐勐)傣族土司官的起义军领袖李文明、李小老就是“李”姓,这在云南史籍中是有记载的。
佤族的“吴、杨、王、张”数姓在沧源的南腊、班洪、勐角等乡较多,也是崇敬吴尚贤的人或与吴尚贤的工匠联姻而取的姓。这就是佤族的“李”姓“吴”姓之源。这个“源”以班老、南腊为中心延伸到中缅边境的许多佤族、拉祜族和傣族村寨。
从上述“诸葛营”的遗迹直到佤族的圣人,从“茂隆厂”直到“饶姆李”和“李”姓,从传说到现实,这一切的历史事实及阿佤人与李定国的深厚感情,足以说明李定国开发云南边疆民族地区的历史功绩。
阿佤人对李定国和“大西军”的崇敬,是对李定国历史功绩的最公正的评价,陕北延安籍的汉族李定国永远铸在阿佤人的心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