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一笼传奇包子,探秘90多年的世纪味道

五角星的烹饪 2024-08-21 13:55:24

1931年,“九园”在重庆较场口附近的鱼市街开业,1933年,被收入城市黄页,列为特色名店,后又多次列入民国时期的《重庆指南》。到了2014 年,九园包子制作技艺被纳入“重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 名录,2015年“九园”被认定为“重庆老字号”。九园这个九十年前创立的品牌,经历了多年风霜雨雪的反复捶打,直到今天依然受到食客们的追捧,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半路入行,苏泽九败走西三街

要说九园,得从九园第一任老板苏泽九说起。苏泽九是四川内江人,原为四川督军熊克武的副官,参加过北伐。1928年复员回到内江,做起了食品买卖。不久,由于生意亏本,只得在哥老会混饭吃。后因言语没拿顺,被驻军的一个团长惦记上了,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虽然苏泽九也是“丘八”出身,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惹不起,咱就躲吧,于是远走重庆求财。

经朋友帮助,苏泽九在重庆西三街开了一间中餐馆,取名“浦德食店”。苏泽九生性好吃,有收集菜谱的嗜好,当兵时遍尝所到之处的特色美食。自以为懂吃,开餐馆是手到擒来的事,哪晓得却踩虚了脚。西三街位于重庆下半城商业场,当年是重庆商业中心,商贾云集,行人如织。钱庄、商号星罗棋布,货栈、洋行鳞次栉比,物资、特产吞吐集散。酒楼食肆林立,名菜名点多了去了,西餐俄菜、日韩料理纷纷登陆,餐饮市场异常繁荣。

做餐饮生意最讲究天地人和,浦德食店占有天时地利,独缺人和。苏老板虽略知食事,毕竟隔行如隔山,外无人脉关系,内无烹调高手,没有一群忠实顾客,开始时生意尚可,后来每况愈下。只得交学费走人。

一炮打响,包子铺开饥饿营销先河

西三街铩羽而归,让苏泽九郁闷不已,做梦都在想东山再起。于是,1931 年用公孙长治资助的2000 块大洋,在较场口鱼市街租赁了一幢二楼一底的小楼房,另起炉灶重新经营饮食,取名“九园”。

关于这个店名,还有一段龙门阵可摆:新店开张,肯定不能再用老招牌。用啥子店名好?这可难住了苏老板。于是他向书画家公孙长治讨教,公孙曾在熊克武手下任参谋长,是苏的老长官,以足智多谋和多才多艺而闻名。

公孙略一沉思说:“ 就叫九园吧!一来嵌进你名字中的‘九’字,说明这个馆子是你苏泽九开的;二来‘九’是中国数字中最大的,代表多,寓意长久兴旺,赚钱多多。”苏泽九听后连连称绝。

于是,公孙饱蘸浓墨,在宣纸上用孩儿体写下了“九园”两个大字。

据说,当年公孙长治题写九园招牌时,刚写完最后一笔,窗外传来巴县衙门放午时炮的声响,公孙搁笔笑曰:“此乃大发之兆也。”苏泽九喜不自禁,连称“吉利、吉利”,于是开门迎客。

苏泽九重开餐馆避开竞争激烈的中餐,专营特色小吃,从内江请来名厨郑均林主理厨政。郑大厨不仅长于红白二案,而且还会西餐。苏郑二人合计后,先推出青菠面、鲫鱼面、鳝鱼面、稀卤面、脆臊面等十余种荤素面条,这些面条一经上市,迎来好评如潮。试水成功让苏老板信心满满,决定开发新品种,郑大厨又以内江名小吃“一品点心”为基础,博采众长,在制皮、调味、做工上花了大量心思,研发出具有独特风味的咸包和甜包。

咸包为酱肉馅,甜包为玫瑰附油馅,在制作包子皮时,面粉内加入饴糖、牛奶反复搓揉,蒸出的包子洁白松泡,花纹清晰。咸包细嫩酱香,口感丰富。甜包甘甜油润,爽口不腻。包子不以个出售,而是以客出售,一客两个,甜咸各一,统称“九园包子”。

九园的包子选料上乘,做工精细,现做现卖,每天只做500客,上午10点开门,售完为止,绝对不多做。每天只卖那么几百客,即使豪强霸道、上司大人、熟人后门来了,没有就是没有,要吃,请明天早点来排队。在九十年前就采用定时限量的经营方式,算不算开“饥饿营销”先河?面对苏泽九这种“装腔作势”的经营作风,顾客反而服气得很。一时间饕餮食客、达官巨贾蜂拥而至,争相购买。店里为方便客人携带,用竹篓包装出堂,供乘飞机、车船旅客途中食用或馈赠亲友。

1934年,苏泽九又从内江请来闵祖槐等一众大厨,九园如虎添翼,再增炒菜、凉菜系列,发展为一家中型综合性餐馆。不仅包子出名,其他面食和炒菜都很受欢迎。

生意火爆,八园十园来打“巴壁”

九园生意做得“水翻河翻”,让同行眼红,有自称苏老板儿子的人在小什字开了一家小食店,取名十园,意思是九园之后。于是又有人在天官街模仿十园也开了一家小食店,取名八园,表示自己是和九园扯得上关系的。总之,很多人想方设法打九园的“巴壁”(川渝方言,意为占便宜)。

产品、技术是餐饮制胜核心,九园大厨郑均林、闵祖槐、罗俊之、关玉祥个个都是川中名厨,人人皆有拿手绝活,从中随便拉出一个,就可以把八园、十园的草台班子甩几条街。看见别人做得顺顺当当,自己摸到起却是棍棍棒棒,八园包子、十园包子“出笼”后,终因“火候”不够、“底气”不足而昙花一现。

有位富家小少爷,家里不乏西式早点,三明治、比萨、甜品、水果沙拉、双色牛排应有尽有。但他却对九园包子情有独钟,每天必吃。由于店家每天定时限量供应。家中佣人一次去晚了没买到,又怕小少爷“不依教”,赶紧去天官街八园买包子,想麻麻杂杂地蒙混过关。哪晓得包子买回家,小少爷还未吃就皱起了眉头,只咬了一口就把两个包子给扔了。佣人再也不敢懈怠,每天准时去九园排队买包子。

正当九园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时,不知是想功成身退,还是看破红尘,苏泽九皈依佛门,1935年以20两黄金将九园转让给傅文彬经营。傅是苏的姨妹夫,当时在杨森部下任团长。

在傅文彬的打理下九园生意到了鼎盛时期,1939年五三、五四重庆遭日机轰炸后,傅文彬将九园转给南京人孙伯清经营。1945年孙伯清又将九园转给张壁成。其间,该店先后迁至关庙街、县庙街、磁器街、新生市场、五四路、道门口、打铜街、中正路经营。

1947年民国报纸刊登的老九园广告

1948年末,时局动荡,经济萧条,大小餐馆纷纷倒闭,九园难以为继被迫关门歇业,由一家从成都来渝的餐馆“益林小餐”接手,九园厨师也全部转入益林小餐,一年后益林小餐也黯然谢幕。

1949年重庆解放,在川盐银行工作的申治华离开了银行,申家原是九园的股东,对九园有特殊的情结,于是申治华、王成玉夫妻二人决定召集旧部重开九园。1950年初,九园在打铜街重新开业,王成玉成为老九园的最后一任老板,直到公私合营。

1948年民国报纸刊登的老九园结束广告

到上世纪80年代,重庆有两家九园,民族路(小什字罗汉寺斜对面)、上清寺(中山四路人民小学对面) 各一家。

九园之路,故事背后还有故事

九园包子名声在外,一提起九园,很多人以为是包子专卖店,其实,九园是一家综合性餐饮店,包子好吃,其面条和冷菜也相当精彩。民族路九园传承了老九园的经营特色,早餐以供应包子为主。中晚餐供应有:抄手、鳝鱼面、鸡丝面、炖鸡面、炸酱面、稀卤面、三鲜烩面、伊府面、燕窝粑、八宝饭、鸭参粥、软酥鲫鱼、陈皮牛肉等。

九园的“伊府面”,制作颇为考究,保持了清代的基本制法:将制成的全蛋面条先煮后炸,炸成大小一致的面圈,直叠在大盘内,摆入橱窗,成黄色圆柱,煞是好看。出售时,再经酥炒或烩炒(“烩炒”为老年人所喜,“酥炒”为青年人所爱) 加上各种臊子。你看,这种面像不像豪华版的方便面?它早在康乾年间就有了,可称得上是方便面的老祖宗。九园的伊府面,外焦里嫩,香而不腻,备受顾客称道。有些老顾客至今谈起,仍津津乐道。

“三鲜烩面”是用鸡肉、火腿、玉兰片及奶汤烩制的中高档面食,由郑均林的大徒弟罗俊之制作。三鲜烩面选料认真,制作精细,质佳味美。

制时须用两个小锅同时烩煮,单份单做,保证质量。供应后,盛极一时,食者络绎不绝,现仍有老顾客念念不忘。

可惜,到上世纪末,九园与众多老字号一样流离失所,淡出市民的视线。重庆老饕望眼欲穿,何日再闻九园飘香?

2011年九园照片

2011年10月九园复出,在上清寺重装开业,老顾主奔走相告,新食客跃跃欲试,每天九园门前排起买包子的长龙,重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同年,文前提到的那位小少爷已是耄耋老人,从国外回重庆省亲,看到了九园门前排队买包子的人群,立刻被一种温馨热烈的氛围所沁润,激起了多年未曾有过的冲动,马上加入队列之中……当他拿到曾经伴随自己度过童年时代、少年岁月的九园包子后,眼睛湿润了,留下了“狗不理南翔,鼎泰丰奶黄,包点王中王,当数九园香”的感言。天津狗不理、上海南翔、台湾鼎泰丰、广州奶黄包号称中国包子中的四大顶级品牌,老先生对九园包子赞誉超过了四大名包,真是对九园包子一往情深。

重庆还流传有“包子烫背”的掌故:初夏,某君路过九园包子店,见刚出笼的包子洁白松泡,热气腾腾,香味四溢。于是停下脚步买了一客(甜咸各一) 包子,迫不及待地拿起甜包子就咬,结果被烫了背。包子还能烫背?原来,糖包子的馅是用猪板油、冰糖、蜜玫瑰制成,经过高温蒸制,糖油完全融化,一口咬去,糖油流了出来,一不小心,流到了手腕上。这老兄觉得可惜,用舌头去添手腕,这一舔,喜剧就发生了,舌头舔手腕,手会不自觉地往上一举,手上还拿着包子,包子随手举过肩时,化了的糖油液继续往下流,这一流就刚好滴到了背上。

当然,坊间关于九园包子烫背的传说是否虚构,没人进行过考证,但作为美食聊斋佐酒助餐,倒也增色添彩,活跃吃趣,亦可姑妄听之。

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高糖、高脂肪的九园甜包(玫瑰附油包子)由于很少有人问津,最后不得不淡出食坛,九园包子也就由过去的成双成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贵州的鸭儿——单放。”如今“单放鸭儿”的口味似乎已没有了原初的感觉。有人说,包子没变,是吃包子的人变了!一只鸭子“灰呱(飞走) ”,剩下的这只“单放”的鸭子是不是也会“灰呱”,恐怕要看“养鸭人”有多少留住这只“鸭子”的“道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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