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总是在磨刀》作者:七月凝

芳芳看小说 2024-09-05 11:12:40

简介:

温浅予做公主的时候觉得压力山大,做刺客的时候觉得简直要命。

她努力做一个郎心似铁的小姐姐,直到遇到了撩妹值满分的晏雪溶。

“予予,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回家?”

看在他长得好,温浅予表示勉强答应。

然而有一天,突然有人说要伤害她家夫君。

温浅予磨刀霍霍:是我提不动刀了还是你飘了?

晏雪溶心安理得,笑出了一口大白牙:爱妃真棒!

从前我提刀,只想偏安一隅。

后来我提刀,是为你守护万里山河。

总之,这是一个战斗力爆表的女刺客和她家太子夫君一路升级打怪上战场的故事。

哦对,还有互撩。

精选片段:

九月虽然还未入秋,然而梁国都芮城早晨时的天气却已经有些微微的凉意。

  “茵茵,如今是什么时辰了?”迟浅予昨夜贪凉,今早晨起时就有些微微的咳嗽。

  “回殿下,快到卯时了,今日是嫡公主城阳殿下的生辰,各位庶公主都应当早些去王后宫中敬拜城阳殿下才是。”

  祥云宫的掌事大宫女茵茵走进内室掀起床前的帷幔,似乎是没听到方才咳嗽声,只是扶着床上还是睡眼朦胧的女孩子起来洗漱。

  “唔……是城阳殿下的生辰吗?本宫倒是有些忘了。”

  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女孩面容清秀,虽年岁尚小,眉眼间却已不难看出日后的倾城容貌,只是面容沉静,显出了几分冷清。

  迟浅予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心中默默地想中宫那位真是能折腾,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十岁生辰,那副架势却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整寿一般,整整筹办了半个月,也不嫌累的慌。

  不过也好,她还是很乐意去尝尝宴席上的美食的,不知上次吃的那个什么金丝芙蓉羹还有没有了。

  正想着,茵茵已经为她取出了今日宫宴要穿的衣裳,是一件蓝色的宫装。

  “殿下,奴婢服侍您更衣。”

  迟浅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本宫记得前几天穿的那件浅黄色长裙甚是好看,颜色也清浅,怎么不取那件?”

  茵茵停下手中的动作,低眉顺眼地回答:“回殿下,今早中宫那边的姑姑过来告知奴婢,城阳殿下今日中意一件黄色衣裳。”

  迟浅予便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梁国制度嫡庶分明,一个是中宫王后嫡出的小女儿,正正经经受了封号的城阳公主,一个是生母低微,梁王记都记不太清的五公主。

  这二人孰轻孰重,旁人不说,迟浅予自己都明白。

  这么些年,她没有亲生母亲的庇护,没有父王宠爱,旁的不会,察言观色讨好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

  城阳既然选了黄色,那她是绝对不能再穿黄色了。

  走在去中宫的路上,迟浅予开始琢磨,她有多久没见过她的这个父王了呢?

  上次见到他,是今年的除夕宫宴吧?

  她这个父王对政务不大感兴趣,对治国不太在行,唯独在造人这个事业上命中率很高。她如今不过十二岁,梁王膝下却已有了十六位皇子十一位公主,。

  迟浅予自然是在公主那一队里排行,不当不正地卡在中间的位置,想来若不是偶尔宫宴上还会出现晃悠晃悠,恐怕他都不会记得还有这么个女儿。

  想到这个不甚贤明的父王,迟浅予向身边的茵茵问道:“对了,本宫听闻前些日子丽妃总是睡不安慰,这事儿陛下如何说的?”

  茵茵落后她半步,想了想方才规规矩矩地回答:“陛下已经允了宫外的法师进宫做法,为丽妃娘娘宫中去除邪祟,想来忙过了城阳殿下的生辰就要入宫了。”

  迟浅予点点头表示清楚了。

  这事儿其实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丽妃哭着跟梁王说这阵子睡不好觉,总是怀疑自己宫里是有邪灵作祟。

  其实迟浅予觉得这八成是因为老是琢磨着怎么斗天斗地斗皇后导致用脑过度,精神衰弱了而已。

  然而前头说到了,她父王是个很是有些风流的皇帝,所以当他看到美人梨花带雨的面容时,立时便命人开始着手准备驱邪的事。

  想了想,又嘱咐茵茵道:“这事儿咱们听过了就算了,左右与我们祥云宫无关,就别去掺和了。”

  毕竟外男入宫,万一遇见了,就算是道士和尚之类的,也总是不好的。

  茵茵自然是点头称是。

  正说话间,主仆二人已是走到了王后所住的正阳宫。

  正主城阳公主和梁王后还在内室没出来,迟浅予就只能坐在尾席等,期间其他的几个庶公主也陆陆续续地到了,她们之间向来不熟悉,是以见面也不过只是点点头,互相请个安罢了。

  约莫一柱香后,正阳宫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些不大受宠的低阶嫔妃也要提前到一些,她们大多不指望着再去争宠,是以彼此之间倒没什么敌意,也能好好地聊上几句,这宫里才热闹了许多。

  迟浅予看着那群人中一个穿着粉衣裳的女子,有些许出神。

  她出身不大好,她的亲生母亲是个不太体面的低阶宫女,怀上了孩子才好歹提上了一个名分,虽说那时她父王已经有了十二个王子四个公主,孩子对他来说也许还比不得御花园里新来的兰华来的稀奇。

  但不论如何,将为人母总归是欢喜的,觉得日后有了盼头,可惜这女子是个福薄的,千盼万盼的孩子是个女胎不说,生产时还有些困难,以至落下了病根,孩子落地后没多久便撒手去了。

  迟浅予甚至记不得她的长相。

  后来她由王后做主,交给了一个同样不大得宠又没子嗣的妃子抚养。

  那个粉衣裳的女子就是她的养母。

  其实开头的几年,她对迟浅予还是不错的,只是没过几年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好歹把她拉扯到八岁,便迫不及待地按照后宫的规矩,分给她一个寝宫,送了几个宫女奴才,就算是个成年公主,自立门户了。

  迟浅予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如今看来她还是不大受宠,不过样子倒是和当年没什么差别,估摸着她生了个儿子,梁王也没有亏待了她。

  人群中的女子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撞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即对着她笑了笑。

  迟浅予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就将头转到了一边。

  后宫苦命人多,她也有她的难处。

  何况这许多年过去了,再揪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挺没意思的。

  王后前前后后花了小半个月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收拾出来这么一个生辰宴,觉得美轮美奂。

  迟浅予却觉得所有的宫宴不过一个样子,贵人们在上头威风八面,她这样的低位者就跪在地上歌功颂德。

  冗长而繁琐,无趣透了。

  城阳的生辰宴过去不久,梁王宫中当真如同那日茵茵所说,入宫了一群听闻很是灵验的法师。

  迟浅予如同那日所说的那样没去凑那个热闹,依旧是留在自己的祥云宫里看话本子。

  这一看就看到了日落西山,结果蜜饯子有些吃多了,齁着了,便打发了茵茵去打水泡茶,她自己则独个儿在宫门口放了放风。

  迟浅予这个人性子懒散,平素里是很少出门的。

  主要是不太愿意遇到那些个有的没的的人,他们不来扰她的清净,她也不去碍他们的眼,相安无事,多好。

  是以她真的只是在自己宫门口转悠了两圈,却万万没想到遇到了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

  却并不是那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

  和尚对着她唱了声佛谒,问道:“敢问这位女施主,宫中做法事的那处佛坛该如何走?”

  迟浅予心想应该是她父王宣进宫来做法事的大师,便给他大概指了个方向。

  和尚一躬身算是道谢,抬起头来却对她说:“贫僧与女施主也算是有缘,不如贫僧为女施主测一测如何?”

  还没等她说出拒绝的话,和尚就又接着说:“女施主,你业障太重,恐怕要累及身边人,不如跟随贫僧出家修行如何?”

  迟浅予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大概是脑子有病。

  心里又默默地想,在这种人约黄昏后的好风景里,旁的女子大约都要遇见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郎,最不济也该是个隐世高人之类的,到了她这儿却是个意图拐卖良家少女的光头和尚。

  这么看来,估计她这个公主是成不了话本子里那些个红颜祸水之类的了。

  真是悲伤。

  这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清脆的瓷器破碎声音,她回头去看,是茵茵。

  茵茵对上她的视线连忙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殿下!殿下!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求殿下饶了奴婢吧!”

  虽然迟浅予自己觉得是遇到了个神经病,可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好话,决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若是有朝一日被她那个多疑昏庸的父王知道了,以他的性格十之八九是会相信的。

  真到了那时候,她没有强大的母家,没有可以依靠的兄长,没有人会为她求情。

  她长到这么大不容易,只能明哲保身。

  叹了口气,想着,茵茵是留不得了。

  最稳妥的办法其实应该是杖毙了她,可她有些不忍心,茵茵总归是跟了她两年,总归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于是最终迟浅予只是叫来侍卫把她赶出了皇宫,本来也要把那个疯和尚一并赶出去,一回头却再没找到。

  跑的可真快。

  茵茵跪在她脚边,哀求着不要赶走她,说自己还有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弟弟要奉养。

  然而这跟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人家常说感同身受,其实大多数也只是说说而已的,哪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刀子不割在自己的身上,永远不会知道究竟有多疼。

  于是最后她也只是淡定地看着茵茵哭喊着被侍卫拖拽着走远了。

  迟浅予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好姑娘,一点儿不像话本子里那些女主角一般温柔善良,只是为了一个凭空的猜忌就发落了自个儿贴身的宫女。

  对不住了茵茵。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不相信她。

  但是她真的只是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处理掉了可怜的茵茵之后,内庭司那边又给拨了一个掌事宫女到祥云宫。

  之后日子便还是如同过去的几年一样,整日无所事事,绣绣花,读读书,当然偶尔也会背着教习嬷嬷嗑嗑瓜子,看看话本。

  于是当十三岁的五公主时不时会问出一些比较深奥的感情问题,比如“才子佳人为什么非要私奔呢?男主角直接入赘了不好吗”之类的问题时,嬷嬷们大多认为,五公主是个很有些叛逆的姑娘。

  迟浅予觉得很冤枉,说她自私,冷漠她都可以接受。唯独觉得这个词儿有些没道理,毕竟她只是问了几个深思熟虑的问题,甚至没有偷窥大臣家的英俊公子,怎么就叛逆了呢?

  与周围人不同的人大多会被认为是叛逆,想的太多太深刻总是不被人理解。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就在迟浅予觉得她大概会是梁史上第一个因为叛逆而闻名的公主时,一件事情的发生让她认识到,原来并不会。

  当然这不是说她不够叛逆,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很叛逆。

  因为那件事情就是,赵国攻梁。

  鉴于梁国一直是个在大国赵国和楚国的夹缝中求生存的励志存在,这次马失前蹄没求到似乎也不是很难以预料。

  迟浅予出生时天下便是纷争不止,各国之间互相吞并,结局实在显而易见。

  梁史淳熙三十七年,梁国史官传写了一百二十二年的史书戛然而止,被划进赵国绵延的版图。

  梁国都城的深冬寒冷干燥,滴水成冰。

  以往时,梁宫中的贵人们大多是要在燃着地龙的暖阁里喝茶聊天的。

  即使是最末等的宫女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外出。

  然而今日的梁宫中却一片混乱,被打翻的案几,被撕裂的锦帛散落得到处都是。

  不时有穿着铁衣的士兵冲过来逮住被困在王宫中的宫人,然后鲜血飞溅,土地都被红色浸染。

  他们杀红了眼,对待这些宫廷中娇生惯养出来的人们,就像饿狼掉进了羊圈。

  昔日奢华宏伟的梁王宫如今成了一个屠杀的地狱。

  宫门完全被攻破的时候,梁王坐在平日里上朝的宫殿里,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微微苦笑了一下。

  这是他平日里最不喜欢的一个地方,却没想到是他最后埋骨的地方。

  梁王在国事上没什么本事,治军不行,治国也不太行,却偏偏有一身好骨气。就在方才,他提着那把祖宗传下来的宝剑,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地结果了那些平日里他捧在心尖上的美人们和她们的孩子,包括他那个还挂着鼻涕泡的十六子。

  梁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那上边沾着他妻子们和孩子们的鲜血,很快也要染上他的。

  他跪在大殿金砖铺就的地上,向着东边梁国帝陵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潸然泪下:“不肖子孙迟景贺为帝不仁,为君不勤,败坏祖宗基业,山河破败,吾为天子,今日自裁于勤政殿,与江山社稷共存亡!”

  说完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

  帝国走到尽头,国君的鲜血染红了金砖,凄艳而悲凉。

  梁王已死,梁宫中的杀戮却并没有停止。

  硝烟弥漫中,宫人们四散而逃,拼命地想要离开这座炼狱。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乱七八糟的人群中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孩。

  女孩子穿着和宫女差不多颜色的衣裳,不过仔细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她的衣裳比普通宫女做工精致许多,何况她还生着一张清秀明丽的脸。

  这个女孩子正是梁国的五公主,迟浅予。

  其实宫门刚破时,她就溜出了祥云宫,却在半路上亲眼看到她父皇提着剑从王后宫中走出来的样子。

  那剑尖上还淌着血,她不会天真到以为他父王是进去与王后聊了聊天。

  然后是郭贵妃,李淑妃,杨贤妃……

  迟浅予亲眼那些曾经花朵般娇嫩的美人

  死在她父王的剑下。

  她不知道那些个美人们是不是自愿的,总之她是不愿意的。

  她一向善于察言观色,比察言观色更擅长的,是有自知自明。

  她自认为没有那样美好的情操,没有那么高的信仰,学不来她父皇殉国的壮举。

  甚至她觉得有些可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于是迟浅予决定逃跑了。

  此时她开始庆幸这座祥云宫地处偏僻,搬到这处的五年里梁王来过的次数一直手都数的过来,他子女那么多,又有些重男轻女,一时也确实想不起这个没娘的女儿。

  那个新调过来的贴身婢女根本没管她,早就自己溜了。

  迟浅予不怪她,只是有些忧伤,不知道若是当初那个被赶走的茵茵还在,会不会带着她一起跑。

  于是迟浅予混在乱七八糟的宫女奴才堆里一齐逃跑,可惜她跑的有些晚了,毕竟她虽然看过许多话本,可没有一个是教人如何逃跑的。

  当然那种女主角和男主角俩人你追我赶打情骂俏不算,他们那追上了的话,女主角不仅不会死,还必然会与男主角或者男主角们展开一场荡气回肠的江湖恩怨,然后虐恋情深。

  她跑慢了一步,可没有什么踩着七彩祥云的大英雄来救她。

  只有打进皇宫的赵国士兵粗暴地将她拖回来扔在空地上。

  迟浅予作为一个才十三岁的公主,并没有那些个冒险精神或者反抗精神,也没有什么危难之际的急智,只能老老实实地和一群同样也没来得及跑路的宫女奴才们跪在一处,心里担心的都是千万别被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认出来,那可就真的尴尬了。

  她偷偷打量了一番,发现能认出她的基本上早都跑了,剩下的一个两个离得也都比较远,头低着,大概也看不清她。

  悬着的心至少微微挨上了地。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千万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因为下一刻就有一个赵国士兵走到她身边,很是不太温柔的把她拽起来扔到了最前面的一个人跟前。

  “将军,这个女子看衣着不太像是普通的宫女,要怎么处置?”

  ………

  要完。

  这主要是以迟浅予目前几乎为零的战斗力着实没办法实施想象中打晕宫女然后换上她的衣服的高难度动作。

  所以没办法,最后只能尽力找出一套素日里很少穿的素净衣裙胡乱套上。

  这一刻她是如此憎恨赵国士兵敏锐的观察力。

  明明都藏在那么多人里头了啊!

  眼下最麻烦的事,似乎是这个将军接下来说的话。因为他竟然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吗?那就杀了吧。”

  将军大人你连正眼看都没看一眼就要杀人?

  草菅人命,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迟浅予觉得这样做十分不人道,但是两边立刻就有敬业的士兵上前来按住她,抽出了腰间的刀。

  迟浅予一直尽量以一种很轻松的心态来面对这件事儿,想着自己好歹是个公主,虽然没什么气节,只是一心想活下去,不过这也是命不是?认就认了。

  但是当她真的这么接近死亡的时候,她的身体却比精神更加诚实。

  她拼命挣扎,哭到喘不过气来。

  原来我并不光是一个没什么气节的公主,我还贪生怕死。

  想来如果我父王没有自尽在大殿上,必定会觉得我丢尽了他的脸。

  她在心里头这样想着。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如今这个样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肯定是丑极了,一点不像她一直想做的那种美貌佳人。

  但是她不在意,什么都好,她只是想活下去,很想。

  然而并没什么用,那两个士兵已经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刀锋的冰冷。

  这时却有一个人走过来,喊了声且慢。

  按着她的两个士兵似乎很尊敬这个人,当真住了手,都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齐先生”。

  迟浅予睁着朦胧的泪眼抬头去看他,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穿着灰色的布衣,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

  那个被称作齐先生的年轻男人走到那将军身边,说:“回禀将军,属下方才去后宫和大殿查看了一遍……”说着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了她,她哭唧唧地看着他,也很绝望啊。

  那人继续说下去“有品阶的妃嫔皇嗣加上废帝,不多不少,正好六十七具尸体。”

  迟浅予感觉到很震惊,这位大哥,你是当她死了吗?

  哦也对,他确实是当她死了。

  然而他那个自然而然的样子,让迟浅予觉得,若不是自个儿是知情人士,连她也要相信了。

  那个将军似乎很相信他的样子,也没再说找人核实,又吩咐了两句善后的事儿就直接离开了。

  剩下两个小士兵有点儿为难,对那个人说:“齐先生,那这个小孩子怎么处置?还杀吗?”

  那个人连看都没看她,只是似笑非笑地对他俩说:“你们也知道这是个小孩子,将军都不再追究了,你们两个还为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他就这样救了她一命。

  迟浅予很想对他破涕一笑以示感激之情。

  奈何方才哭的实在太用力,肌肉有些僵硬了,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做出类似笑容的表情。

  于是在旁人看来大概也就是一个面部抽搐的熊孩子哆嗦着瘫在地上。

  罢了,人生总有一些无法被人理解的情感。

  迟浅予觉得他一定是个敌国忍辱负重的皇子,或是一个浪迹天涯的大侠,然后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就要对他以身相许,他们之间却又隔着国仇家恨,再经历各种惊心动魄,相爱相杀,上演一出旷世绝恋。

  可是事实上迟浅予连他长成什么样子都没大看清楚,也不知是否英俊,到底要不要按照套路芳心暗许之类的,还真是纠结啊……

  就这样她侥幸活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纠结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就被戴上枷锁镣铐,和其他被俘的宫女们一起风餐露宿了半个月,去到了赵国国都。

  迟浅予被当做普通的宫女充入皇宫,当然是捞不到什么吃香的位置,甚至连内宫都没进去,只分到了在外宫宫门处做些撒扫的工作。

  她在赵宫中呆了不到三天,期间见过了许多权贵,他们大多与梁国的贵族一样,富丽堂皇,带着醉生梦死的麻木。

  但其中只有一个让她记得很深。

  那天迟浅予如同往日一样,在外庭做一些洒扫的活计,但是讲真话,她自小虽说不得是娇生惯养的长大,却也是锦衣玉食,总有婢女奴才伺候左右。

  如今这般的粗活,其实做不大习惯。

  可是她想活着,那就必须习惯。

  那日的天气晴朗,高高的宫城外,模样俊朗的少年缓步而来,身边的人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他便笑了起来,并不是那种她从前时常见过的那种微笑,而是一种很爽朗的大笑。

  迟浅予从前做公主时,见过太多各种模样的笑容,微笑,冷笑,苦笑,讪笑,可无论什么样子的笑,上到贵胄权臣,下到宫女太监,那些笑容背后,大多藏着肮脏的欲望和诡秘的阴谋。

  她从未见过如此单纯的人。

  她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出入宫廷的人,却能够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

  少年走过来时,所有的奴婢侍卫都齐齐的跪下行礼,她跪在地上,头深深的埋下不敢去看,却能闻到那个少年经过时,身上好闻的青草的香味。

  他没有正眼瞧她一下,只是从容的走过那些跪拜的人们。

  也对,她现在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公主了,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

  她与他匆匆的这一面,甚至不知他姓甚名谁,也不知他身份地位。

  可是她却那样的向往他,不是好奇,更不是爱慕,只是单纯地向往他。

  那样干净美好的人啊,是她长在皇宫中这十数年来从未有幸见过的。

  她很羡慕他。

  此时迟浅予尚且年少,不懂什么公子如玉之类的形容词,只是觉得,看到这个少年,甚至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惶惑都好过了许多。

  当然还是大多数时间她还是在想着当初救我的那个人,也有些小忐忑,那人明明知道她就是那个逃跑的公主,为什么要帮忙隐瞒,留她一命?莫非是……

  他真的是喜欢她?虽说这些年她迟浅予一直低调行事,但以她的容貌,想来也不能排除了一见钟情的可能。

  只是须知道,此时她虽然有着一张尚可的容颜,却货真价实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也……太重口了些吧?

  啧啧啧,难为那姓齐的看起来挺正经的样子。

  但事实永远比想象来的简单粗暴,真相远远比脑补的……要单纯的多。

  前面提到了迟浅予在赵宫里呆了三天,至于为什么只呆了三天呢?因为在第三天夜里,她就被人打晕了。

  当她醒来就是在一间十分雅致的寝室里了。

  看到醒来后立时有个粉衣服的侍女给她倒了杯水,便懵里懵登地觉得,这姑娘真是专业素养过硬,并没问什么诸如“姑娘你醒啦?”之类的废话,动作干净利落,在丫鬟这个事业上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迟浅予喝完了水终于清醒了点儿,这个粉衣服的丫头又出去端了碗清粥回来。

  她安安静静喝完了粥,拿捏着态度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间又躺在了舒适的卧榻上,还是因为骨子里就有那份骄矜的性格,话里话外竟然又带了几分做公主时的高傲。

  这可不好,寄人篱下,不明情况,这个态度明摆着是要早死早超生的。

  只是粉衣裳的姑娘依旧绷着一张小脸儿,不做声,也看不出什么恼怒之类的情绪。

  然后她又不死心地问了许多问题。

  “这是哪里?”

  “……”

  “你知不知道谁把我带过来的?”

  “……”

  “……”

  “……

  迟浅予觉得可惜这个姑娘生了一副好相貌,竟然是个哑巴。

  那么这就很尴尬了,

  屋子里一时间弥漫着一种谜一样的沉默,两个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就在她已经快数明白这姑娘的眼睫毛究竟有多少根的时候,门外终于出现第三个活人,那人轻轻敲了敲门,说道:“流采,大人召见姑娘。”

  粉衣服姑娘立刻答了一声“是。”

  迟浅予本来正在惊讶这个穿粉衣服的姑娘竟然叫流采而不是流粉,听到她竟然会说话便没多想开口就道:“你竟然不是个哑巴吗?”

  粉衣裳的流采姑娘又没理她,只是看傻子一样地看了她一眼。

  迟浅予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侮辱她的流采带着她七拐八拐地走,她四下打量着如今所在的这处宅院,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这个院子布置得雅致是很雅致了,但是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华贵,只是很简朴的一处院子罢了。

  但这也说明了挟持她来到这儿的院子主人并没有多高的地位。

  但是当迟浅予被流采带到一个类似书房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背影时,心里瞬间有了个不太好的感觉。

  流采先一步说道:“大人,姑娘到了。”

  那个人就转过身来。

  果然……她自己在心里默默地捂了一下脸,随后又惊悚了。

  难不成他真的喜欢她到绑架的地步?

  简直丧心病狂!

  虽然迟浅予觉得他应该是某个狂热的追求者,但是鉴于过去这十三年都没有过被人追求过,所以私心里还是想要端起点儿身份,于是面子上她还是尽量保持淡定平静的神情。

  那个她脑补的“忍辱负重的敌国皇子”依然是穿着我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身灰布衣裳,这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确实很是年轻,除了一双狭长的眼,还有一副很俊朗的面容。

  迟浅予端着被追求者的态度,轻轻对他一颔首“齐先生。”

  齐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的唤了一声:“公主殿下。”

  说实话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她打了个哆嗦,但是还是对他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我不会平白无故地救一个人,你刚刚的表现很让我满意,看来我没有选错人。”

  素质觉得他这人真奇怪,喜欢她还有满意不满意?

  想来下一步该不会就是要表白于她了吧?那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她就不自觉的搓了搓手边的衣角,那人应该是看到了,因为他瞟了一眼,又淡淡的笑了,一副很高深莫测的模样,“但是你还有些欠缺,不过这都不着急,我会找人慢慢教给你。所以……你愿不愿意为我办一件事?”

  由于之前有些走神,所以在听到他问愿不愿意的时候,迟浅予条件反射就大喊了一声:“不愿意!不愿意!”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如此激动,愣了一下,又问:“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

  “嗯?什么什么事?你不是要表白于我?”

  都想好如何拒绝了。

  当然后半句她没敢说出来,怕伤害到作为追求者脆弱的心灵。

  然后她仿佛能看到眼前这人额头隐隐的青筋,他呼吸了一下,别开眼,“当然不是。”

  这次她终于听清了,感觉之前打好的腹稿都像被人掐住嗓子噎在了嗓子眼儿。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比一个特别难吃的包子,你漱好了口,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被人告知你想多了,本来这包子也不是给你的。

  于是一时间迟浅予的感觉很是微妙,完全不知道是喜是悲。

  最后憋出了两个字:“呵呵。”

  他却觉得这是默认了,就自顾自地继续说正事:“我想要公主殿下成为一名最优秀的谍者。”

  迟浅予觉得更加微妙,主要是觉得,虽然她这个人是有些小聪明,但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不太像个心机深沉的细作。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我并不觉得我有哪里特别值得您看中。”

  “因为我需要一个高贵的女子,我没那个心思花上十年二十年慢慢地培养出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女子,你刚好是个很合适的人选。至于你所欠缺的其他方面,我说了会慢慢地教给你。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或者说,公主殿下,你是否还想要活下去。”

  最后一句话,他是盯着她的眼睛说的。

  而她,在那一瞬间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脑子里一片空白。

  最后她感觉到自己慢慢勾起唇角,轻声地说:“我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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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9-09 23:10

    烂尾了还推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