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元

爱新觉罗·溥杰审稿意见：记奕劻贪污纳贿事，是第一手资料，有价值。

提起了岑春煊，现在一般人也都有个耳闻，因为在民国初年，他和陆荣廷割据两广，称雄一时，和北京的冯国璋拜过把兄弟，也是个显赫的民国要人。可是在前清，他是慈禧太后最信任的一个汉大臣。

为什么岑春煊能够得到慈禧的信任?这也有些传说。庚子年间，慈禧躲避八国联军，逃到了西安，当时岑春煊正在陕西作藩台。他对慈模的起居供应，作得十分丰盛。使慈禧能够暂时忘记一路上颠沛流离的痛苦，所以对他就很赏识。据说有这么一回事：慈禧经过这番变乱，到了西安以后，惊魂未定，夜里睡觉常常怔忡不安。有一天，她睡着睡着，忽然喊叫起来，嘴里还直说胡话。这时岑春煊正在寝宫门外边守卫呢，听见里面的动静，他就大喊一声：“臣岑春煊在此保驾!”这样慈禧才心神大定，从此以后睡眠便逐渐安定了。慈禧喜欢看小说，听说唐太宗当年有秦叔宝、尉迟恭守卫宫门的一段故事，后来就把二将封为门神。慈禧觉着岑春煊也可以比作自己的秦叔宝，从此以后对他大加宠信。在两宫回銮以后，岑春煊就步步高升，由陕西藩台升到湖北巡抚、四川总督、湖广总督，不久又内用，当了军机大臣，可以想见他的“圣誉之隆”了。

这是岑春煊在湖广总督任内的事：有一次，进京陛见，向慈禧当面请求了一件事，已经慈禧批准，叫他去找庆王商议一些具体的办法。岑春煊下了朝，就到庆王府来见庆王。那天偏偏王府长史长海不在府里，回事处里的人看见岑春煊来到，照例大大咧咧，爱理不理地向他要过名帖一看，就说：“你要见王爷呀?别人得花1000两银子，给你点面子，你拿800吧!”岑春煊听说，把名帖要回来，扭头就走。这个回事处的人一看，光景不大对，连忙追出来，这时岑中堂已经上了轿车。那人过去连说好话，岑理也没理，吩咐车夫：“走，我不见了!”车夫把鞭子一举，轿车就走下去了，把那个回事处的人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他给庆王爷得罪了人，但他想：左不过一个汉大臣，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后他也没有跟管家提，王爷当然更是连影子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王爷上朝，太后召见，就说：“你门房的规矩可不小哇!见你一面得花1000两银子!”王爷摸不清是怎么档事，连忙脱帽碰头，请求老佛爷明白指示。太后就说：“我叫岑春煊去见你，他说，你门房里说了，别人得花1000两，给他点面子，拿800两吧。他说，他这次进京，没带那么多银子，见不着你，有这么档子事没有?”王爷一听，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叩头，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让慈禧申斥了一顿，下得朝来，衣服都让冷汗给湿透了。一回府来，就把长海叫去，训了一顿。长海根本不知道这么回事，连忙到回事处一查，才把这个人找出来，据实回了王爷。王爷说：“把他抓来见我!”左右把这个人带来以后，王爷的火可大了，吩咐：“给我乱棍把他打死!”大伙儿一看王爷真急了，连忙跪下求情，这才留下一条活命。

张鸣岐既是岑春煊的得意门生，他走庆王的路子，又是出于岑的指使，岑和庆王这个过节，当然早就透过去了。所以张鸣岐一到庆王府就拿出2000两银子的门包，意思就是，你不是照规矩1000两，我多花一倍还不行嘛。再说，张鸣岐在庆王爷跟前花了2000两银子，打通了关节，也等于岑春煊间接给庆王送了礼，大概岑也觉着一殿为臣，每天磕头碰脑的，老有这么一个过节，挺不合适，所以就叫张鸣岐出来打了个圆场。这当然是我的揣度，不过也许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1965年1月)

作者系奕励庄王府长史长海之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