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布满黑云,厚重而又阴沉,云层里不时闪烁的白光,犹如缉捕的锁链想要困住即将挣脱束缚的雨妖。雷声断断续续,沉闷得忽远忽近,就像隔了层肚皮的肠胃蠕动,“咕噜咕噜”的响着。一阵疾风吹过,带起些许凉意,雨就落了下来。我还是喜欢晴天比雨天多些,因为有我喜欢的白云。
我的老家就在海的边上,听着晚潮入眠,浪花拍岸声是我的闹钟。犹记得小时候,清晨总会有一个挑着传统闽南早点的大婶,走街串巷的吆喝着“油条,碗糕,满煎糕,软舌,马蹄酥哟!”,虽然我很急切的想要起床冲出去拦住大婶,在她那两个不大的篮子里挑选我喜欢的早点,但是贪睡的身体就像贴在床上一样,动都动不了一下,只能在迷迷糊糊中又渐渐睡去,我心里知道,妈妈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当我终于摆脱了床魔的束缚醒过来时,我爱吃的碗糕和马蹄酥已经摆在了餐桌上,当然,还有标配的豆浆。我最喜欢坐在后门看着天空吃着早点,赶上好时候,天上的白云一团一团的,变幻出各种形状。夏季的天总是那么的蓝,而云也总是那么的白,虽然白云也在天上,但天是天,白云只是白云。它就在天上飘着,随着风移动,聚拢,消散。儿童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在我眼里,天上的云简直就是一个动物世界,那边刚出现一只狗,旁边忽而显现出一只老虎,老虎张大着巨口咆哮着,却引来了一只瘸腿的龙来,好不热闹。“阿朴,赶紧吃,快迟到了”,听到妈妈的唠叨后,我喝下最后一口甜豆浆,拍了拍屁股上似有若无的灰尘上学去了。
好像大部分的小朋友对学习总是或多或少的排斥,时而产生厌倦,虽然那时候不知道自由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所想的都是跟自由能搭上一点边的东西。一到夏秋两季,我心里祈祷最多的不是考试能考好,而是暴雨赶紧来,台风赶紧来。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我和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学校都会停课而且是周末不用补课的那种。住在海边的人有一大好处是对于天气变化的消息总是那么的及时和灵敏,出海的渔船每时每刻都在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着天气情况。但凡有一丁点台风的消息,我就会在空闲时看着天空的云。上学的路上看,课间的时候看,做操的时候看,吃饭的时候看。眼看着那白云从最初的稀松,变成好多棉球,再从棉球团成一张大棉被,然后棉被一层盖着一层,堆成了山。最后山峦层层叠叠,铺面了整个天际,太阳被遮挡住了,白云也变成了乌云。天地间被乌云笼罩着,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风衣,静谧的可怕,台风也要来了。
记忆中好像台风并没有直面登入过我们这个小镇,但是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会有被风吹倒的树木。最开心的还是去海边赶海,台风过后的海水会比平时退得更远些,平时到达不了的礁石堆这时便赤裸裸的展现在我们这些贪吃鬼的面前。不到片刻,惊叫声此起彼伏,大海螺,大石头蟹,小八爪鱼,最难得的是在浅洼里捞出来的几条鱼和大虾,足够我们炖一锅鱼汤和蒸一盘海鲜的了。直到今天,每当想起那时候赶海的事情,都会不禁扬起嘴角,满是笑意。
俗话说的好“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我也不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但却知道是古人日复一复观测天象得出来的结论。每当看到朝霞或者晚霞时,我都会对明天的天气抱有期待,是否如那句话说的那样,可是最后好像也不是次次都能得到应证,到后来我也失了探究的兴致,只是单纯的被这霞吸引住了。我觉得晚霞是最美的,就像是喝醉了酒的白云,惹了一身的红晕,飘飘荡荡鬼鬼祟祟随风一路往北,看得痴迷了总会忘记了时间,回家免不了妈妈的一顿臭骂。
已是记不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失了看云的兴致,每天总是在忙忙碌碌,但又不知道究竟在忙啥。迎着蒙蒙的天上班,披着夜色下班,这天或晴或雨,与我何干。只是习惯性的低头看着手机,走路的时候看,坐着的时候也看,晚上躺着的时候还看。突然听到广播在播报天气,台风又要来了,我猛的抬起了头,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夏天,也是台风要来的时候,天上挤满臃肿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