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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回来了!”
温管家也有六十多岁了,自从老爷子的龙鱼生病了之后,他天天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就没有笑得这么灿烂过。
温庭澜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微怔片刻,似是猜到什么。
“龙鱼的病好了?”
管家笑得更灿烂,“还没,不过老先生的朋友推荐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师过来给龙鱼治病,现在正在里面呢!”
温庭澜没有觉得欣喜,他抱着温佑往家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问,“很厉害?有多厉害?哪个朋友推荐的?”
“就是隔壁的叶家,叶家老爷子前几天养的鸟也生了病,每天精神恹恹的,但是今天上午被大师治好了。”
温庭澜脸色没有波澜,但语气却沉了下来,“鸟和鱼能一样吗?”
他害怕自己父亲病急乱投医,步子迈得更大了,匆匆赶去客厅。
一进门最先看见的就是那硕大的鱼缸,里面有一只霸气的龙鱼,不过它身上的鳞片失去了光泽,瞧着病恹恹的。
旁边坐着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另一边是个仙风道骨的大师。
沈庭澜看到他一身道士模样的装束,狠狠皱紧了眉头。
“爸,你多少年的党员了,怎么能信这些。”
老爷子还没说话,那道士先开口了。
“先生,我跟那些招摇撞骗的人可不一样,我是有真本事的。”
说这话的时候,温佑的大哥和另一个人抬着个很大的盆走了进来。
老爷子爱鱼如命,肯定不敢让这个道士直接接触自己的龙鱼,所以先捞了一条同样生病的龙鱼过来做个实验。
大盆里面的龙鱼个头不大,一看就是不正常的,它在水里竟然游都不游一下。
道士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鱼盆跟前。
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在打开前先扫一眼众人。
“老先生,我做实验的这个药钱……”
温老爷子病容微动,“药钱我会给你,你直接试就好。”
道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打开了锦盒。
顿时,一股清香的味道散发开来。
所有人都闻到了这股味道,精神一振。
站在地上的小温佑越闻越觉得熟悉。
这里面好像有一股薰衣草的味道?
道士从里面拿出一颗灰扑扑的药丸,小心翼翼地关上盒子放自己包里。
紧接着,他蹲下身,把拿着药丸的那只手放进盆子里。
奇迹出现了。
在水中病恹恹不游动的龙鱼竟然艰难地摆动身体,朝他的手游了过来。
客厅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老爷子也从椅子上起来,被管家搀扶着走到水盆跟前。
道士余光扫过,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得意地勾了勾唇。
紧接着,他把手中的药丸丢进鱼嘴里。
所有人屏息看着龙鱼的反应,唯有被挤到最后面的温佑若有所思地挠了挠脑袋。
刚才道士把手伸进水盆里面,龙鱼跟随着他的手移动的那一幕,怎么和卿卿握着她的手在盆子里玩锦鲤的样子那么像。
盆子里的龙鱼吃了药后变化并不明显,但是道士又从盒子里拿出一颗药丸,他不停地变换方向,龙鱼不停地往他身边游。
和第一次有气无力的样子不一样,它身体的摆动明显有力很多,能掀起盆子里的水花了。
道士把药丸握在手心,站起来看着众人。
“怎么样,现在你们相信了吧。”
温老爷子点点头,让管家把刚才吃药的龙鱼带下去检查一下,看看身上有没有副作用之类的。
半个小时后,管家回来,贴在老爷子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说完后,老爷子的眼神明显变得比之前亮了。
“这位师傅,你手上还有多少药,我全买了。”
温庭澜皱起眉,试图阻止,“爸,你……”
“你别说话,我用我自己的退休金。”
老爷子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温庭澜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道士满眼珍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盒子。
“我这一颗药一万块钱,不过不能全部卖给你。因为这药的配方异常珍贵,所以必须要由我亲自来喂药。”
他这话说完后,老爷子垂眸考虑,温家其他人都没说话。
只有小温佑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瞅了瞅,然后声音疑惑地说。
“什么珍贵配方,这不就是薰衣草吗?”
道士神色瞬间一变,连忙捂着自己的盒子往后退了一步。
他声调陡然拔高,眼睛瞪大,“胡说!什么薰衣草!”
温佑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也有点恼。
家里就她一个姑娘,平日里可宠了,没人大声跟她说过话。
小温佑用手指着盒子,奶凶奶凶的,“就是薰衣草,我闻到了!”
道士脸上的表情僵硬极了,虽然外表依旧平静如水,但只有自己知道内心有多波涛汹涌。
只是几秒的时间,他迅速把盒子往自己包里一放,背上就走。
“这小姑娘竟然侮辱我的祖传秘方,你们家的鱼我不救了!”
“师傅……”老爷子一听他要走,连忙让管家追上去。
可是无论管家怎么说,他打死都不回来,连刚才给龙鱼吃的那枚药丸钱也不要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温佑撇嘴,“他心虚。”
这话说完后,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家人,却发现他们的表情都不太对劲。
温老爷子站在鱼缸前叹了一口气,隔着玻璃摸里面的龙鱼。
“爷、爷爷……”温佑被吓到了,小脸有些苍白。
她连忙走过去抱住温老爷子的腿,仰起小脸担忧地看着他。
老爷子用苍老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奈地说。
“阿佑,不管他是什么,只要能治好龙鱼的病就好了。”
小温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把能给龙鱼治病的人赶走了。
想明白之后,她眼睛里瞬间涌出眼泪,连忙松开手转身朝外面跑去。
“爷爷,我去给他道歉,叫他回来给龙鱼治病……”
路过温庭澜身边时,她被抱了起来。
温庭澜给她擦擦眼泪,抱着她去房间里了。
温家门外,那道士出了门之后火速打车离开这里。
在出租车上,他捂住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紧紧抱着背包。
那女孩说得对,他的神药不过是好几种花瓣脱水后磨成的粉!
道士担心有人识破他的神药配方,所以每一颗都是亲自喂给病宠的。
确保那些宠物把药给消化了之后,他才能放心。
至于为什么选择宠物,是因为他做的药丸对人体的作用很微末,但对宠物来说,绝对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
不管是什么病,吃下去就一定能给它们增添生命力。
虽然是给宠物的,但钱可一点都没少挣。
他心中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在遇见这种奇特的花时花高价把它们买了下来,一盆两万块钱。
现在不仅回本,还翻了几十倍。
道士悄悄打开盒子看眼里面的药丸,就剩下十几颗了。
明天再去那些宠物主人家里,一只宠物喂上一个,估计还不够用。
要赶紧联系那个女人再多买一点。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他连忙摸出手机给为自己供花的女人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然后突然被挂断了。
此时,傅家。
刘姨的脸色很冷,她的眼神从自己面前站着的人脸上一一扫过,语气沉沉。
“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把小姐的花换成这些垃圾货!”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桌上散发异味的烂花,气得脸都是红的。
“这些花扔大街上都没人捡,你还敢给小姐换上,是不是把我当瞎子啊?”
有个阿姨惊讶地问,“刘姐,你是说小姐房间那种很香的花被人偷走替换成这个?”
刘姨压下怒火,说是。
所有阿姨顿时唏嘘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猜测着到底是谁拿了花。
“家里那么多监控,查到你头上是迟早的事,现在问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从进来之后,刘姨就一直在盯着,看谁脸上表情不对。
不过她现在还没看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在场的阿姨神色都有些不悦地看向手机的主人。
“秀英,你要静音啊!”
“对啊,吓死了。”
被叫秀英的女人尴尬地朝众人笑了笑,嘴上不停道着歉,“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想挂断电话。
可是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刻,脸上快速闪过一抹不自在。
恰好被刘姨看见了。
她走过去,一把抓住秀英的手腕,眼睛一瞥,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买花”两个字。
“这人是谁?”
“没、没谁。”
秀英的眼神闪躲,面对刘姨的质问时,她的手指紧紧握成拳,内心的慌乱一览无余。
看到她露出这个表情,刘姨已经猜到了,她很失望地看着她。
秀英为人老实,平时在家里工作也很少出岔子,是属于默默干活的那类人,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眼见瞒不下去,秀英的声音颤抖,苦苦哀求刘姨。
“刘姐,我家里孩子生病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动了坏心思,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你卖了多少钱?”刘姨严肃问道。
“就、两万……”
听到这个数字,阿姨们内心惊讶不已。
那一瓶花就两万啊。
“秀英你要是缺钱可以问我们借。”
“对啊,两万块钱我们一人凑一点就有了,干嘛非要去拿小姐的花呢?”
几个心地善良的阿姨说道。
刘姨松开了手,看着秀英脸上的羞愧和心虚,冷笑一声。
“什么救命钱,她就是贪!”
“我问你,除了这次之外,你之前卖过几次?”
秀英神色一怔,紧接着慌慌张张道:“我没有,就这一次!”
刘姨才不相信,她先是冷笑一声,“没有卖?那你怎么知道这些花能卖出大价钱,你还跟他留了联系方式。”
紧接着,她面无表情地呵斥,“你之前到底偷拿了几次,说!”
秀英被吓得一哆嗦,瞬间心乱如麻,“之前、之前偷偷拿过一支,卖了八百块钱……”
“我就知道!”
刘姨本来是想直接报警的,可是她想到卿卿的那些花不好估价,于是就想等傅斯淮回来之后告诉他,让他做决定。
她让秀英收拾一下东西,等下午先生回来之后把合同解除,到那时她就跟傅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揪出偷花的人之后,刘姨离开这里,去找卿卿。
身后,秀英面色惨白地僵在原地岿然不动。
曾经和她一起共事过的阿姨在离开前都用一种失望或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唉,傅家的待遇这么好,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就是,你还用这些咱们都不要的烂花送给小姐。”
“好自为之吧秀英,离开傅家,以后估计也没有其他家里愿意要你了。”
几个阿姨一人一句,说完后都离开这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秀英双腿发软,想象了一下自己被辞退的那个场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傍晚,听到其他人说先生回来了,刘姨连忙从厨房出来。
她解开自己腰间的围裙,交代身边的阿姨把汤盛出来放着,紧接着就往外面走去。
傅斯淮昨天晚上没回来,他在往客厅走的时候,突然觉得家里有些陌生了。
小花园的花草好像茂盛了许多,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在院子里浮动。
平时他晚上回来的时候比较晚,早上走得又早,所以都没有仔细观察过。
家里的花草是房子在设计的时候,设计师规划的,说是很美观。
以前他没感觉,现在突然理解设计师说的话了。
门口,刘姨出来刚好迎面撞见他。
“先生,您快进来,我有一件事跟您说。”
傅斯淮进门后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放在椅背上。
他的神色疏淡,声音低沉,“坐吧刘姨。”
刘姨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在说话时眼神中流露些许愧疚。
“是这样的先生,我这两天有些疏忽,让家里的阿姨偷拿了小姐的花出去卖钱。”
“就是那种很香很好闻的花,一瓶卖了两万块钱,说是卖给了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
傅斯淮靠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纤长细白的指尖摩挲着天青色的瓷杯,神态若有所思。
“拿去做什么了?”他问。
刘姨摇摇头,叹一口气,“这个我倒是没问,秀英她现在还在家里没走,不然我把她叫过来吧。”
傅斯淮声音淡淡,“可以。”
没过一会儿,秀英被叫了过来。
自从中午被发现之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着,现在被叫过来之后,眼神惶恐。
“先、先生……”
秀英声音发抖,说话结结巴巴。
“那花拿去做什么了?”
傅斯淮的表情冷漠,声音不重,但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他那双眼睛好像能看到人的灵魂深处一样。
因为这个,秀英不敢与他对视,两腿发软。
如果是刘姨问,她或许会撒谎,但现在是傅斯淮,她连撒谎的想法都不敢生出来。
她战战兢兢的,“那郎中好像说要磨成粉,卖药去。”
傅斯淮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依旧寡淡。
入药?
“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当初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秀英壮着胆子哀求。
傅斯淮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冷的有些摄人。
他像是没听到一样,把瓷杯放到桌上,偏头问刘姨,“卿卿在哪?”
刘姨指了指楼上,“小姐在房间里面。”
傅斯淮站起来,斯文俊美的相貌疏淡,垂眸向下看人时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感觉。
声音清寒,“找那个家政公司说一下,把她送回去,原因如实相告就好。”
“好的先生。”
刘姨应下来后,见他往楼上走去,紧跟着提醒一句,“先生,快吃饭了。”
傅斯淮嗯了一声,对她的态度比较温和,“我去看一下卿卿就来。”
身后,秀英浑身脱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双眼放空怔怔地注视着某个方向,像丢了魂一样。
家政公司如果知道她是因为偷雇主的东西出去卖钱才会被辞退,那她一定会上黑名单的!
她不该贪图那两万块钱的……
傅斯淮走到楼上,刚好和正准备下楼的傅月辞撞个正着。
“干饭干饭……”傅月辞饿了,嘴上自娱自乐地嘟囔着,急匆匆往楼下走。
“诶,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听见动静呢。”
看见傅斯淮后,他停下,刚好拦着上楼的路。
“对了,今天温叔叔来咱家了,你没在,我陪他坐了两个小时,中午留他吃饭,但他拒绝了。”
“你猜他为什么来咱家,因为他不是有个四岁多的闺女嘛,跟小卿卿是好朋友,所以……”
傅月辞一大长串话说完后,突然觉得他爸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又帅了?
傅斯淮绕开他上楼去,走之前拍了下他的肩膀,声音低沉,“你现在,话密了很多。”
初见还是傲娇少年,现在已成智慧二哈。
傅月辞愣了一下,随后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下巴,有点赞同。
“好像是哦……”
他之前还是高冷帅哥,现在只高不冷。
高冷帅哥的人设还是更好一点。
不行,他要做出改变!
……
傅斯淮站在门外,他屈起指骨在门上敲了敲。
很快,房门拉出一条小缝,卿卿的小脑袋先伸出来。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双很长的腿,小家伙有点茫然,顺着这条腿往上,最后艰难地仰着头。
“爸爸,你回来啦。”
看清来人后,小卿卿把房间门打开,让傅斯淮进来。
本来趴在阳台睡觉的小奶狗兴奋地冲过来,被卿卿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不准咬爸爸!”她压低声音奶凶奶凶地威胁小狗。
傅斯淮说没事,他进来后最先看到桌上很大的鱼缸,里面两条锦鲤像假的一样,身上的鳞片比晚霞还绚烂。
记得锦鲤被带回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小小的。
因为是在鱼塘里养的,所以并不精细,任谁也想不到短短一周会被养成这样。
比那些赛级锦鲤还要漂亮得多。
小卿卿见他盯着锦鲤看了很久,还以为他想要,于是开心地问,“爸爸,你要小鱼吗?”
傅斯淮还没有说话,那鱼缸里的两条锦鲤倒像是听懂了一样,摆着尾巴扑腾起来。
好像……是在抗议?
“我不要。”这鱼也不想跟他走。
傅斯淮压下心头离谱的想法,移开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进卿卿的房间,和最开始装修的样子不同,差别很大。
看到阳台上放置着的花,他眸光微闪,眼睫垂下问小卿卿,“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哒!”
卿卿跟在他身后,傅斯淮走的时候留意了一下,没有踩到她粉嫩的地毯。
一整个阳台摆的全是各种各样的花,无一例外都长得很茂盛。
他蹲下身,摸了一下叶片,白净的手指衬得叶子更加荧绿,漂亮的不像是这个世界上能出现的东西。
除此之外,这些花的香味给人的感觉更加奇妙。
虽然和花瓶里插得花香味浓度相同,但养出来的更让人觉得舒服。
很清新,像刚下过雨的山林,清爽中带着花草泥土的香气,是自然和生命力的结合,闻一口身上的尸斑都淡了许多。
卖两万一瓶是保守了,放市面上的话,炒到十几万都有可能。
只要不是带毒的,做成药丸的话都能体现出功效。
傅斯淮知道,萧溯和顾书晏来过好几次,都是为了卿卿的花。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这么疯狂了。
天天卿卿长卿卿短,果然是无利不起早。
“这些花都是卿卿养的?”傅斯淮声音平和,让人听不出他说话时的内心想法。
小卿卿在他身边蹲下,有些骄傲地点头,眸子弯成小月牙。
“是我哦~”
她指着那些花热情地给爸爸介绍。
“这个是给萧叔叔的,这个是顾叔叔,这个是我自己养的,这个是三哥喜欢的……”
傅斯淮转头看着她,小姑娘脸上笑意灿烂,脑袋瓜毛茸茸的,软萌可爱。
最关键的是,说话时脸上没有一丝防备。
问什么就傻乎乎地全说了。
他伸出手,用修长漂亮的手指蹭了蹭她白软的脸颊,清寒矜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温和。
“卿卿,我给你找个师父吧。”
“爸爸在说什么?”小卿卿有些茫然地眨巴着大眼睛,声音听起来软软的。
傅斯淮注视着她的眼睛。
他口中的师父是一个能让卿卿的能力合理化的人。
国家科学院生物医学研究所的谭鸿儒教授。
他是国内第一个提出植物中挥发物对人体健康有影响的学者。
在大学的时候,他曾经采用顶空固相微萃取气相色谱质谱仪联用的方法对多种植物的挥发物进行研究测试,研究发现很多植物的挥发物种类对人体的健康和恢复都有着直接作用。
他的论文发表出来之后在当时的学术界引起了一阵热潮。
从那之后,许多学者和研究室紧跟其后,当时还有关于植物化学与慢性病、植物气味对人体作用、植物提取物对甲状腺癌细胞的作用……各种研究植物与人体的论文先后发表。
后面谭鸿儒教授进入国家科学院,开始研究如何增加植物中对人体有益的挥发物。
四十多年的时间,他的研究成果每一次问世,都会造成轩然大波。
经过各类研究所的比对和分析,证实谭教授研发改良出来的植物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与自愈能力,长期与植物待在一起,还可以达到逆转衰老,延长寿命的作用。
因为植物中某些挥发物的增加,对植物自身也有着正向的作用,所以他们研究室用作实验的花都长得异常茂盛,花香也浓烈。
跟卿卿有些不一样的是,卿卿养出来的花,花香味虽然浓,但是人能接受的程度。
就算不喜欢香味的人,也不会觉得腻味。
因为随着花香一起传开的还有一种神秘的能量,闻了能让人浑身舒畅。
研究院的花香就是单纯的浓,香味中或许夹杂了能改善人情绪的物质,但因为太过微弱,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不爱香味的人会觉得浓烈。
不过上一次成果问世是三年前,现如今说不定已经改善了这个问题。
现在的研究进展如何,傅斯淮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想利用谭教授在这个领域的名声威望,为卿卿的能力冠上一个科学的理由。
谭教授的研究成果,全国有99.99%的人都接触不到,他也不担心会被人看出来。
而且在大部分人的心里,都会下意识神化一个领域最顶尖的人才。
经过推波助澜,最后只会朝着一个方向发展。
不用过多解释,大家会给她脑补出合理的理由。
傅斯淮揉了揉卿卿的头发,暂时没跟她说那人是谁。
“等我和他商量好了,就带你去见他。”
小卿卿乌黑的大眼睛盯着爸爸的脸看了很久,奶音里带着浓浓不解。
她慢吞吞的,鼓着腮帮子,软萌的小脸上一本正经。
“爸爸,说话说一半,这样很不好。”
傅斯淮的手指动了动,有点想戳。
“好了,下去吃饭。”
他站起身,往房间外走。
卿卿赶紧跟上去,声音有点着急,“啊!爸爸你还没有说师父是谁呢……”
…
周一早晨。
卿卿起床的时候,傅斯淮已经走了,刘姨说他去了京城。
吃完饭后,卿卿被送到学校。
她今天不是很开心,到学校之后遇到了同样不开心的温佑姐姐。
两个难姐难妹凑到一起,互相抱住对方。
“呜呜卿卿……”温佑呜了一声,看着小卿卿的脸,吸了吸鼻子,“我比较惨,我先讲嗷。”
“嗯嗯!”
小卿卿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听着。
“昨天我跟你说我家的龙鱼生病了,然后我爷爷找来了一个能救它的人,结果被我给气走了。”
“啊?”卿卿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把他气走的?”
温佑欲哭无泪,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我说他的神药是用薰衣草磨成粉捏的丸子。”
“呜呜……”
卿卿沉默了几秒,脸上的小表情不断变化,纠结得很。
快皱成一个小苦瓜了。
温佑可怜兮兮趴在桌上,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一件事,问。
“对了卿卿,你的花找到了吗?”
“没有,被人给卖了~”
温佑直起身子,啊了一声,“这也太坏了,你爸爸怎么处理她的?”
“她离开我们家了。”
“就应该这样,要不然她下次还会偷偷拿去卖。”
说到这个,卿卿把装满水的茶杯从书包里拿出来,然后把自己的小熊背包递给温佑。
“温佑姐姐,给你。”
温佑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全是薰衣草。
用塑料袋子套着的,裹得很严实,香味传不出来。
她惊喜地合上书包,没有让周围别的小朋友看见。
“卿卿,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温佑紧紧抱住卿卿,小脸贴紧她的脸蹭了蹭。
“没事哒没事哒~”甜甜软软的小奶音从小姑娘的嘴里溢出来。
放学后,温佑拎着书包飞快从家门口跑到客厅里。
站在门口,她看到了坐在龙鱼旁边的爷爷,欢快的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不敢进去。
直到温老爷子看到了她,并且朝她伸出了手,“阿佑,怎么不进来?”
小温佑慢吞吞地走过去,她今天背着两个书包,一个是她自己的,在手上提着,肩带都落到地上了。
另一个是卿卿的小熊猫书包,在自己肩上背着,离远看像是一只小熊猫趴在她的背上。
温佑走到他腿边,低垂着小脑袋,声音愧疚地喊爷爷。
温老爷子抬起大手放在她的脑袋上,问,“你身上怎么多了一个书包。”
小温佑眨眨眼睛,小声说,“是卿卿的。”
说到这个,她摘下书包小心放到椅子上,拉开拉链,把里面的塑料袋提出来。
“爷爷,这个送给你,你放在床头,晚上可以睡得更舒服一点。”
温佑连同塑料袋一起把花递给老爷子,然后拉上小书包的拉链,神色爱惜地接着背身上。
隔着塑料袋,温老爷子看出了里面的东西,“这么多薰衣草,你去买的吗?”
小温佑摇摇头,“不是,是卿卿给的。”
“跟你玩得最好的那个小朋友。”温老爷子显然对卿卿的事情了如指掌,“她现在又养新花了。”
“对,她养很多花,还养了鱼。”
小温佑提起卿卿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哥哥温斐走了进来。
“阿佑昨天说的还真是对的,那个人手上的神药真是用薰衣草花磨成粉做成的。”
温斐进门说了一句话后,就站桌子边上喝水。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很巧,我在调查他身份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犯罪前科,前些天在天桥底下招摇撞骗,用自制的延年丸骗了好多老年人的钱,我就带人把他抓起来了。”
“之后把他喂鱼的神药拿去医院分析了一下,发现里面薰衣草的占比是百分之八十,剩下的二十是其他花的粉末。”
温斐说完笑着揉了一下温佑的脑袋。
“行啊阿佑,你鼻子够灵的,一下子就闻出成分了。”
温老爷子看了眼鱼缸,眉心蹙起,“那药还有吗?”
“最后一颗刚好被送去医院检验。”温斐说完后怕他心里难受,连忙补充一句。
“不过爷爷,那个男人交代说薰衣草是在一个保姆手上买的,找到那个保姆应该能拿到原材料。”
温老爷子沉沉地叹了口气,心知急不得,可还是忍不住。
他捏紧手里的塑料袋,余光看到小温佑愧疚的神色时,脸色稍缓。
“阿佑,去把花瓶抱来,我们把花插进去。”
温斐走得快,他去了。
不到半分钟手上就提着一个漂亮花瓶下来。
“爷爷,你在哪里弄的薰衣草,包的……还挺寒碜的。”
温佑不高兴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凶巴巴的,“不准说!”
老爷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阿佑很会养花的卿卿朋友给的。”
话落,他刚好解开塑料袋的死结,在闻到浓烈的薰衣草香味时,愣在原地。
“这、这个花香怎么这么浓……”温斐直接伸手揪了一点放到鼻尖。
打开袋子的那一刻,封闭了一整天的香味快速弥漫至整个房间。
客厅外面,有一个大黑影子朝他们跑过来,正是黑虎。
它站在桌子下面,一条尾巴要摇成螺旋桨了。
温斐竟然从它的脸上看到了满足和垂涎。
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孩子!”
上周抱着一捧花来他家的小姑娘。
那天她的花全被黑虎吃了,人也被吓哭了,最后拎着两条小锦鲤回家的。
温老爷子还不知道这事,他让温斐给他讲。
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大鱼缸突然传来动静。
小温佑吓得指着那鱼缸大声喊,“爷爷,龙鱼动了!”
温老爷子连忙回头,看到了鱼缸最上层晃动的水面。
那条体型庞大的龙鱼竟然浮出了水面,就像几年前救他时的那样,在拼命往鱼缸外面跳。
不过它生病了,没有力气,试了很多次都没能跳出鱼缸。
“老伙计,你想干什么?”温老爷子连忙走到它身边。
在看到它拼命跳鱼缸的时候,他就已经热泪盈眶。
温斐眸光一闪,他联想到上周黑虎身上突然好了的伤口,于是端起花瓶放到鱼缸旁边。
“爷爷,它好像是想要这瓶薰衣草。”
果然,花瓶放到旁边后,龙鱼安分了。
“阿佑,我记得你昨天说过,卿卿准备送给你的花被别人偷走了。”
小温佑点点头,握紧小拳头严肃地说,“是她家的阿姨,把花偷偷拿出去卖了!”
听到这话,温斐和老爷子对视一眼,眼中的欣喜简直要溢出来。
这不就,找到了。
…
京城,白河区故里路一零零三号生物研究所。
傅斯淮在里面等了半个多小时,他想见的人才在别人的带领下慢悠悠走进来。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颔首,“谭教授。”
谭鸿儒今年已经七十二岁,满头花白,但是头发有点乱,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
他面上沟壑纵横,容颜和佝偻的背部透露出岁月的痕迹,鼻子上架着一个眼镜,眼镜背后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走进来之后直接坐在椅子上,拿起凉茶喝了一口, 没理会傅斯淮,瞧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也是,任谁实验做到一半被人喊出来,心情都不会好。
谭鸿儒本来是不想来的,但研究所的所长去找他,说有人要给他们投资一大笔钱。
他带着几个小领导一起,站在他身边劝了半个小时。
谭鸿儒嫌烦,放下仪器气冲冲地来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投资人干什么非要见他。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我的实验还没有做完。”
傅斯淮看出他不待见自己,心态不受这个影响,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的沉静。
顾忌着谭鸿儒古怪的脾气,他便没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谭教授,我可以出资资助你们研究所后续的所有的实验项目,但是希望你能收下我的女儿做徒弟。”
听完这话后,谭鸿儒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冷笑一声。
“哼,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资本家都是一样的!”
傅斯淮语气平和,“谭教授可以考虑一下,只是挂名而已,我不会让她来打扰你。”
谭鸿儒重重地放下茶杯,心说。
这已经是打扰了!这个男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他语气很冲,“最讨厌你们这种一身……”铜臭味的资本家!
骂一半的谭鸿儒抬头看到了这个男人周身气度,后面那几个字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憋得脸通红。
这个身上没有,骂不了。
“钱收买不了所有人,至少我谭鸿儒就绝对不会因为你的钱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这些有钱人无非是想为自己的女儿镀上一层金,这种事在研究院里不算少见,他有好几个同事都给人挂了名。
还有的直接走后门送了过来。
一问三不知,天天在研究所就知道捣蛋。
想到这里,谭鸿儒觉得头疼,他挥手,不耐烦地拒绝。
“我不弄什么挂名,你找别的人吧,学术不正之风就是被你们给带起来的!”
他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看得出根本没有顾忌对方的身份。
平常被他赶走的人不少,遭他这么毫不留情的拒绝,脸上或多或少会有一点难看。
傅斯淮没有,他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情绪稳定的人总是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
但好感归好感,他的实验可还没有做完,还得接着回去做。
谭鸿儒站起来,语气依旧不善,但比刚才指着傅斯淮骂他资本家的态度好了很多。
“你哪来的回哪吧,我回去做实验了。”
傅斯淮早就料到会被拒绝,来的路上他已经看过谭鸿儒的详细资料,学术界的老古董。
没人能拿下他。
尽管知道的很清楚,但还是叫住了他。
“谭教授,稍等。”
谭鸿儒下意识停下,回头望着他,语气不善,“你还有事?”
傅斯淮拿起桌上一个长长的木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给他看。
“谭教授,看完这个再说吧。”
谭鸿儒本是无意中一瞥,谁知就这样被吸引了视线。
他快步走到傅斯淮面前,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离近,浓郁的花香直接冲进他的鼻腔,谭鸿儒眼睛一亮。
他欲伸手去拿,脸上的表情兴奋又震撼。
傅斯淮一直在盯着谭鸿儒的表情,见到他的变化之后,眉头舒展,啪嗒一声把盒子给合上了。
他在注意着,没有夹到谭鸿儒的手。
“欸!”
谭鸿儒抬头看着他,神色一变,哪还有刚才固执的样子。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傅斯淮平静地垂眸,声音淡淡,“我女儿的事……”
提到这个,谭鸿儒的脸色一僵。
他绝对不支持这种学术界不正之风的蔓延,但心里又实在对那朵花感兴趣的很。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决定耍赖。
“你先让我看看,你女儿的事等我看完再好好谈。”
这番说辞傅斯淮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在不想答应别人、既要又要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他没动,看着谭鸿儒。
“这支花是我为我女儿准备的拜师礼,如果她的事不先定下来的话,我可能没办法给你。”
谭鸿儒更纠结了,他拍了拍傅斯淮的胳膊,装作和他说话的样子偷偷去拽那个长木盒子。
揪——
没揪动?
再揪——
这次倒是揪动了,不过盒子的另一端连着一只手。
傅斯淮声音儒雅淡然,“谭教授这个动作,我可以理解成你收下这份拜师礼了吗。”
谭鸿儒握紧拳头,一颗心提起又放下,这样来来回回情绪起伏了好久,他泄气一般重重叹了口气。
同时用力把那个盒子给抽了过来。
“行行行,挂吧!”
说完这话,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
看到里面近乎完美的玫瑰花时,眼神激动,止不住惊叹。
“培养出这样的花,就是我毕生的梦想啊!”
他很小的时候在山上迷路,闻到过一股类似的花香味。
那股香味美的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好像能抚平他内心所有焦虑和不安。
循着花香,他慢慢往森林里面走,最后在一块大石头的缝隙里看到了那株白色的、不知名的小花。
他忍不住为之着迷,正想走过去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两只老虎在打架。
两虎似乎都想争夺那只花,像失去了理智,虎啸声惊得飞鸟四散。
最后一只大虎胜出,它低头一叼,把那支花含进嘴里,就这样吃了。
谭鸿儒躲在树下,被吓得身体发软。
方才那两虎为花打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现如今花被吃掉,等香味散尽的时候,两只老虎闻到他的气味,下一个吃的就是他了。
他不敢在这里多留,开始腿软走不动,后来闻着空气中的花香味,身上渐渐恢复了力气,轻手轻脚地离开那里。
确认老虎没有发现他之后,直接狂奔往反方向跑去。
后来他家人上山找到了他,谭鸿儒离开了那座山,却再也忘不掉那株神奇的白花。
因为这件事,他对植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早已忘记那天惊艳的花香,但当时身体内发生的改变却记忆犹新。
就像现在这样,那是一种洗涤的感觉,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好比给人体来一个翻新。
谭鸿儒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能经过不断的实验和改进,养出如此一般的花。
但他如今年华垂暮,没时间了。
谁能想到黄土埋半截了,竟然又见到了它。
谭鸿儒的心情怎能用狂喜来形容啊,那是比这个词更要多十几倍的情感。
“这花。”他声音强忍哽咽,“对我的意义很重要。”
说完后,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给盖上,生怕花香跑了出去。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谭鸿儒也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他看着傅斯淮的眼神满是感激,“虽然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弄到这支花的,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女儿今年上大几,我去她学校打个招呼,也算是兑现条件。”
出乎意料的,傅斯淮却说不用。
“她没上大学。”
谭鸿儒有些惊讶,“才高中你就给她铺路?这也太早了吧。”
不过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上高中的话还早,不会来研究所里烦他。
傅斯淮看着他的神情,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不是高中。”
“初中?”
“也不是。”
“……别告诉我是小学。”
“嗯,是幼儿园。”
谭鸿儒的表情裂开,脑子也裂了。
他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这不是明晃晃告诉别人,他、一向有着正直之称的谭鸿儒被人给收买了吗?
“你不会是特意来消遣我的吧!”他有点生气,语气也急,“才上幼儿园你来找我挂徒弟?她能懂个什么?”
傅斯淮的表情还是不变,口吻轻缓淡然。
“所以说只是挂个名,不过后续可能会宣传一下,如果有媒体联系你,希望谭教授配合。”
谭鸿儒抱着木盒子满脸生无可恋。
完了,以后全国人民都知道他被人收买了。
人到晚年,清廉正直了一辈子的名声就这样毁了。
“你赶紧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再看下去他感觉自己要忍不住用扫帚把他赶出去。
傅斯淮微微颔首,“我走了,教授留步。”
谭鸿儒捂着眼睛,等面前的阴影消失之后,他宝贝似的捧着自己的盒子急匆匆走回实验室里。
……
续下一篇:
一听这个名字,他就知道这是来跟他抢小丫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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