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北的县城，不是漠河，不是黑河，而是塔河。

最北极的地标在漠河，不过是漠河是个县级市，我感觉叫最北的城市更好一些。

黑河因为有口岸，在最北的城市中颇为知名，毕竟在黑河坐个船就能到俄罗斯。

塔河的存在感就稍弱点，虽然这儿是北境自驾旅游重要的中转地，但是南来北往的人却只是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我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县城的，虽然只是一句跟同学开玩笑的“承诺”，但是既然说出了口，就一定要来到这里。

同学是哈尔滨人，六岁之前曾随铁道兵的父母在“十八站”生活过。十八站离塔河城区几十公里，我说我虽然不一定能跑到十八站去看看你当时生活过的院子，但是我一定会去塔河，在你生活过的县城，拍几张照片留念。

坐上开往漠河的列车，到塔河下了车。

正值盛夏，但是早上六点，塔河室外的温度低至六度，车上穿着短衣短裤的人，一下来就被冻成了蜷缩的刺猬。好在我早有准备，抓绒衣穿上，纵然如此还是有丝丝凉意。

塔河站内站外人并不多，下车的乘客坐上了来接站的车，一下子广场从热闹变成冷清。我拖着行李走了一公里就到了一家民宿酒店，店主是一对当地的老夫妻，正在吃早餐，热情地招呼我一起凑合着吃点，我谢谢了他们的热情，问了这边早市的地址。

好不容易这么早，我得去赶一趟最北县城的早市！

塔河在上次人口普查时，常住人口只有5万多，但是这儿早市的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其他人口多的东北城市。

山里采的菌子、药材；

林里摘的松子、果实；

河里捞的河鲜；

江里捕的冷水鱼。

来自山河的馈赠，在这个早市上都能看得到，未来几天，我都得将其变成舌尖上的美味。

饥肠辘辘的我，去找那些热气腾腾的早餐摊，哪家热乎买哪家。

玉米饼，纯玉米面摊的，一张巴掌大的饼，只卖一块钱。

我立马买了一块尝了起来。玉米饼一面烙得金黄焦脆，口感很脆，脆中带香。另一面则口感柔软，玉米香味十足。

油炸糕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我一路向北吃过无数油炸糕，总是未能体会到油炸糕的妙处。

这个早市这家油炸糕，里面的豆沙馅并不齁甜。糕点的表皮炸得很脆，一口咬下就糯得比较细腻了。没有那种重油、重甜、重腻之感，颇为清新的口感俘获了我的味蕾。

烀饼子的锅像铁锅炖的大铁锅，老板娘往后面一指，原来这是家铁锅炖的饭店。

中午和晚上经营铁锅炖，早上也来烀个饼子凑热闹。

一家颇具规模的早点铺子，有野菜团子、油炸糕、油条、葱油饼，还有大碴子粥、豆腐脑等等。我脑子一热，要了豆腐脑和油条的组合，待回过神来，想着应该要半张六块钱的葱香大饼，或者来碗大碴子粥，毕竟这些平时吃得少。

早市很长，走到尽头发现一只大黄在慵懒地晒着太阳，眯着眼睛看着我。

这么凉爽的天气，对于耐寒的狗子来说，无疑更舒服。

早餐过后，因为连夜的火车，并未睡着，颇为疲惫，回去睡觉，待醒来已经到晚饭时间了。

于是赶紧起来到处逛逛，感受一下这座北境的县城。

途经一家烧烤店，发现有趣的一幕，一只小黑狗认真地蹲在烧烤店的门口，盯着烧烤师傅烤肉。

莫非这家烧烤店味道很好，才让这只小狗这么虔诚？

没想到晚上我就找到这家烧烤店吃烤串。

这家名为“公牛肉串王”的店，招牌下面写着“巴蜀串串香”，老板和老板娘都很热情，招呼我坐下后，我提出了疑惑：“这是家四川烧烤吗？”

原来这是家开了三十来年的烧烤店，在这个地址也做了十来年了。曾经是老板夫妇的哥哥开的，后来接手过来，因为哥哥当时学过四川串串香，所以招牌会有这个名称。

这儿的烧烤属实是正宗东北人开的东北烧烤。

我把菜单上看着有兴趣的各点了两串。吃完感觉这家的牛胸口串和牛筋皮串让我觉得很惊艳。

牛胸口取得是牛胸上肥瘦相间的部位，似肉非肉，似油非油，似筋非筋。这个跟湖南烧烤中的牛油串出处一致。

牛胸口的烤制和吃的时机都需要掌握得精准。生串烤熟后，热乎乎地上桌，此时很烫，不要直接下嘴，待热气稍微散掉一些，用唇碰碰，感觉能吃了，立马开吃。

吃牛胸口也得看运气，一般每串里面有一两块胸口油特别脆口的，一口咬下去，有爆浆的感觉，油香四溢，满口脂香。这是上品体验。但是有一些比较劲道，并不脆，虽然香，但是难嚼碎，特别费牙口，我只能嚼来嚼去，最后吞个囫囵。

这并不影响我再点了四串，也许是我的情绪感染到老板娘了，她也拿了四串，交给店门口烤肉的老公，说：“老公，我也要吃四串牛油！”

对于肉筋、筋皮之类，又是另外一种烤法。

跟烤牛胸口不同的是，筋皮会刷上甜面酱和一些酸甜的酱料，所以吃起来有几分开胃的酸，和浓郁的酱香。

筋皮口感会更脆一点，也更厚重一些，这也是我再加了四串的原因。

夜晚的塔河，街上并无多少行人，北方的夜生活，并不多。

城里很安静，酒店的床睡得也相当舒服，这一觉，我又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民宿老板给我推荐了一家“老妈味道小酒馆”，说那里会有山野菜的饺子。

于是我走了几百米，到了这家菜馆，店里的食材都摆在冰柜里，看上去颇为新鲜。最亮眼的就是一盘盘剖好的鱼，老板娘说这是江鲜：冷水鱼，价格不便宜。

另外一边则是一些菌子，野生的有“粘团子”，因为黏乎乎的，所以得此名称，也号称“东北松茸”，我查了一下，是牛肝菌的一种，跟美味牛肝菌有点类似，不是见手青。

猴头菇和其他的菌子也有，不过是养殖的。

这儿还有新鲜的黄花菜，我们一般都是吃干黄花菜，新鲜的黄花菜得焯水后才能吃，不然有毒。

我要了一盘88元的牛尾巴子鱼（简称牛尾），学名乌苏里拟鲿。

看起来像南方常见的黄辣丁，但实际是两种不同的鱼类。北方的“嘎牙子”跟黄辣丁才比较像，或许是一种吧。但是牛尾巴子鱼能长得更长条一些，老板说他见过最大的“牛尾”，有一米多长。

“牛尾”用东北铁锅炖的方法烹制，因为我也不想用红烧或是麻辣等方式，到这里来就得吃地道的原汁原味。

鱼肉很鲜嫩，这种铁锅炖的方式，几乎没有放去腥的配料，只有些许芫荽和干红椒点缀。在这种烹制的考验下，没有土腥味很难得。

鱼尾部分我是比较喜欢的，能吃出鲜甜的感觉。

但是这儿对鱼的处理就是从鱼脖子处开个口子，把鱼肠直接一根扯出来，因此会残留部分鱼血在脖子处，这种血块带来的腥味有点影响整体的口感。

“粘团子”则需要用白菜一起炒，他们说这边用白菜炒才不会中毒。

这菌子口感倒是一流，菌伞口感滑溜，跟鸡油菌有些类似，入口即滑入腹中；菌杆则比较脆口，跟美味牛肝菌倒是有几分类似了。

群里有四川大凉山的朋友，看到这种菌子说，他们那叫“松猫菌”，一般不敢吃多，会拉肚子。叫我准备好防拉肚子的药，“晚上跑七八次厕所就熬过来了。”

让我略微担心，还好吃得不多，晚上拉了两次肚子就好了。

我常在云南吃野生菌，是知道很多菌子吃完是容易拉肚子的。吃完野生菌火锅拉肚子是常态，并不是中毒（也可能是轻微的中毒）。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去专门的店里吃，不要自己弄，不然中毒了可是要命的事情。

老山芹饺子，现包的饺子确实好吃。

老山芹是一种野菜，来自山里的馈赠，吃起来有一股略似芹菜，但是又不同于芹菜的清香，这种香味正好用来解腻。

皮薄馅满的饺子在东北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晚上我又去了那家烧烤店，在吃遍全国的路上很难有烧烤店让我连续两晚去吃的。

这家的牛胸口实在让人喜欢的很。

牛肉串和牛胸口各点十串。

老板似乎也认识我了，还是昨日的配方，还是昨日的辣度。

不变的还有，我一人去漠河前那个孤独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