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许怀川戎马半生,身负杀孽以至业障难消。
发妻宋温月痴情一片,甘愿在尼姑庵修行六年为他赎罪,可他竟在岳父头七这天迎娶平妻。
许怀川说:“我没有变心,我爱你,也爱她。”
宋温月不言,只提笔写下‘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一纸断情,再相见时,许怀川两眼猩红的在宋温月墓前长跪不起……
……
将军府。
清棠院,檀香冉冉。
宋温月一身孝服端坐在房内,泛红的双眼望着窗上的囍字。。
“今天大喜的日子,你披麻戴孝是什么意思?”
一旁身着新郎喜服的许怀川沉着脸,冷厉的质问犹如刀扎进她的心。
宋温月看着与自己成婚六年的男人,声音沙哑:“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却是我爹的头七。”
她怎么也没想到,许怀川征战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娶自己的婢女夏韵为平妻。
甚至以吉日为理由,选在她爹的头七这天成亲。
讽刺之余,宋温月更觉悲凉。
她不明白当初一片赤忱的少年郎怎会变得如此凉薄。
许怀川眼底浮起抹愧意,但转瞬即逝:“夏韵命格佑我,于我征战也有益,你何不替我想想?”
闻言,宋温月心酸不已。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现在反成了他娶妻的说辞。
捱着胸口的痛,宋温月缓缓起身:“那你可还曾记得,洞房花烛夜对我说过的话?”
许怀川眸色微黯,没有回答。
宋温月走向他,一字一句:“你说此生只要我一人,若负了我,必遭万箭穿心,如今你宁毁誓言,也要另娶她人。”
说话间,她的心坠的生疼。
她出身皇商,同将门之后的许怀川自幼相识且两心相许,直到她及笄之年,两人成婚。
可最凉薄莫过人心,曾经的深情和誓言,竟不过六年便作了云烟……
看着宋温月眼下连脂粉也盖不住的乌青,许怀川于心不忍,可又恼她的耿直。
“外头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况且我一心一意待你六年,韵儿又是你婢女,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听到这话,宋温月呼吸一窒。
许怀川戎马半生,曾被云游僧人说杀孽过重,恐被业障缠身。
他不信,却急坏了信佛的老夫人。
因对许怀川的情义,宋温月自请去山上尼姑庵修行整整六年,只在他征战归来才能回府相聚。
不想她的一片痴心,竟换来他的一句‘咄咄逼人’。
四目相对,宋温月已经说不出一个字。
而许怀川看了眼外头,想着拜堂的吉时就要到了,甩袖匆匆离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宋温月终是没抵住浑身的无力,双腿一软。
眼看就要摔倒,丫鬟秋水赶忙进来扶她坐下。
秋水看着宋温月苍白的脸,心疼不已:“夫人,您何必现在跟将军置气,苦的还是您自个儿啊。”
宋温月强压着眼眶的酸涩,苦涩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了,置气与否和我吃苦不相干。”
许怀川如今已是一品大将军,而宋家本就是无权无势皇商,如今父亲又去世,更是比不得从前。
秋水年纪小又藏不住话,立刻替宋温月打抱不平起来。
“只恨夏韵那个忘恩负义的狐狸精,当初要不是夫人好心将她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她早不知被卖到哪个烟花巷去了!”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鬼心思迷住了将军,听说她不肯待在新房,非要同将军一起迎宾敬酒,说那她家乡的规矩。”
听着秋水的话,宋温月眉目微拧。
夏韵的确与平常女子不一样,经常说一些惊天骇俗的话,可许怀川就是喜欢,甚至觉得她与众不同。
想到方才许怀川冷漠的目光,宋温月袖口中的手死死握紧。
半晌,她才扯开嘴角:“秋水,拿笔墨纸来。”
秋水不解,但还是拿了过来。
待研出了墨,宋温月强撑着心绪,在铺开的澄心堂纸上一笔一划写下——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第2章
次日。
祠堂内,冷风乍起。
宋温月跪在许家祖宗灵位前,耳畔回荡着昨天老夫人的斥骂。
“你六年无所出,还有脸面提和离?若非今日是怀川大喜的日子,就不是让你跪祠堂能了事的!”
她攥紧了手,指甲深陷掌心的痛,远不及许怀川当时的不作为来的折磨。
老夫人不止一次为难她,但只要许怀川在场,都会维护她。
可这次……
宋温月神伤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女子要笑不露齿,能在将军府笑的这般豪放的只有夏韵。
她没有回头,许怀川携夏韵踏了进来,又一齐跪在列祖列宗面前,真是好一对恩爱新夫妻。
面对许怀川的视而不见,宋温月心头颤抖。
现在的他,眼中是不是已经没自己了……
许怀川微微侧头,见跪了一整夜的宋温月背依旧直挺,不由皱起眉。
他竟不知道,一向温和柔顺的她还有这样倔强的一面。
许怀川起身,朝身旁正想说话的夏韵道:“韵儿,你先回房,我同温月说会儿话。”
夏韵一脸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离开。
待人走后,他才俯身想将宋温月扶起,谁知她抽开手,沉默回绝。
许怀川登时变了脸:“你到底在闹什么?当年你都愿意为我去尼姑庵修行,如今我不过是多娶了一人,你反倒给我脸色。”
听了这些话,宋温月苦涩一笑:“当初我是为了你平安顺遂,而不是成为你变心的理由。”“宋温月!”
许怀川拔高的声音含着怒意,旋即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于是也缓和了神情。
“韵儿只是平妻,她终究越不过你去,更何况你我还有年少的情谊。”
宋温月眸光渐黯。
年少的情谊再深,也抵不过新人一笑……
她阖眼掩去其中失落,似是已经懒得再说。
见宋温月油盐不进,许怀川也没了好脸色:“既然你这般想不开,那就继续跪着,也好清醒清醒!”
言罢,他拂袖而去。
直至晌午后,秋水才过来扶宋温月:“夫人,方才将军求了老夫人,您可以起来了。”
随着起身的动作,膝盖钻心的疼痛让宋温月倒吸口凉气。
她咬牙忍下,苍白的脸上满上悲戚。
她并不觉得这是许怀川对自己的怜惜,反而是一种带着不耐的施舍。
秋水红了眼:“真是苦了夫人了……”
宋温月微颤地叹了口气:“罢了,趁城门还没关,你陪我去祭拜爹爹吧。”
她换了身衣裳,带着秋水出了城。
天色阴沉,凉风吹起纸钱的灰烬。
宋温月跪在宋父墓前,泪光涟涟:“爹,女儿不孝,连您头七都不能来给您磕头……”
望着闪烁的火苗,她不由想起出嫁前父亲忧心忡忡的话。
“月儿,许怀川虽与你情深义重,但人心复杂,况且他又是朝中重臣,那日若厌弃了你,只怕悔也来不及。”
“比起将军夫人,爹更希望你嫁的平常人家,哪怕是布衣百姓,也能活的自在些。”
宋温月眼眶泛红,满目凄楚。
当初她信誓旦旦向父亲保证,许怀川不是喜新厌旧的薄情之人,如今看来是她低估了人性,错付了真心。
再想起许怀川冷漠的眼神,悲愤和委屈让她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了口鲜血!
“夫人!”
秋水急的忙拿出帕子,擦拭宋温月嘴角的血:“您在尼姑庵就落下了病,又顾着给宋老爷发丧迟迟不就医,再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说着,她哭着哀求:“算奴婢求您,您不为自己,也为天上的宋老爷和宋夫人想想,去看看大夫吧。”
宋温月羸弱的身子在风中颤抖。
她瞭望将军府的方向,心犹如被划开了道口子,无数酸苦倒灌。
若可以,她真希望随爹娘而去,逃开这虚伪的世间……
可一丝不甘攀上她的心,即便是死,她也不要入许家的坟。
宋温月攥紧帕子,眼神愈发清亮。
“自然是要看的,我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堂堂正正从他许家走出去!”
第3章
回府后,秋水赶忙把大夫请了来。
大夫替宋温月把了脉,眉头慢慢皱起来。
宋温月见他久久不言,沉声道:“大夫有话不妨直说,我自个儿身子我心里也有数。”
那大夫叹了口气:“夫人年纪轻轻,内里怎就亏空到了这般地步……”
闻言,宋温月眼神一黯。
这六年里,她在尼姑庵吃尽了苦头,日日青菜白粥,一天要跪四五个时辰诵经,到了冬日还要劈柴洗衣……
她身子本就不好,如此更是伤了根本。
大夫开了药方,叮嘱宋温月好好修养才走。
秋水熬了药送来,天已经黑了。
“夫人怕苦,奴婢特地买了些玫瑰渍杏肉脯,喝完药再吃这个就不苦了。”
宋温月刚喝了一口,她又忍不住抱怨起来。
“将军真是偏心,听说他把打理府内的权利交给了夏韵,金银珠宝成堆往那她那儿送,就连皇上赐的红玛瑙也给了她,这不是明摆着让您难堪吗?”
宋温月听着,只觉口中药气侵染了心肺,苦的再难下咽。
老夫人一直以她年轻又去修行为由,不让她管家。
夏韵才进门不到两天就得到了自己六年都不曾拥有的权利,可见老夫人有多满意这个新儿媳。
府内下人多是拜高踩低的,以后自己的处境恐怕是不好过了……
宋温月捱下胸口的沉闷,匆匆喝完药便让秋水下去。
这时,门被推开。
她抬眼看去,只见许怀川走进来,两人视线相对,竟有一瞬的陌生感。
许怀川察觉到屋子里的药气,又见宋温月脸色苍白,上前坐下揽住她的肩。
“这段时日的确辛苦你了,你我多年夫妻,何必为了那些小事闹不快。”
小事?原来在他心里,违背誓言另娶他人只是小事。
宋温月攥紧了帕子,沉默不言。
见她态度冷淡,许怀川也没有恼,示好般拿出一个锦绣盒子。
打开一看,里头是块成色上等的红玛瑙。
宋温月愣住,这不是皇上赏赐,而后又被他送给夏韵的吗?
不等她反应,许怀川便把盒子塞到她手里:“可喜欢?明日让巧匠给你制成簪子戴上,一定好看。”
听了这话,宋温月顿感悲戚。
若非是夏韵不要,他也不会想到给自己吧。
宋温月压下喉间苦涩,把红玛瑙推了回去:“我素来不喜这些,还是另赏他人吧。”
许怀川神情立刻僵了,但还是耐着性子:“是我忘了,下次我让人寻些名画古籍来送你。”
是忘了,还是不在意了?
宋温月想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许怀川忙帮她顺气,轻声细语:“我知道你有气,但无论如何,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谁不能替代的。”
话刚落音,外头便有小厮传话:“将军,韵夫人那边已经摆好晚膳了,等着您过去呢。”
许怀川应了声后又道:“你好好养着,得空我再来看你。”
宋温月暗自苦笑,搂着她,满心却是另一个女人,好不荒唐。
她主动推开许怀川:“不必了,我身染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你和新夫人。”
一再回绝又暗含讽刺的话彻底激怒了许怀川。
他也不再遮掩,冷冷起身:“你同我说话何时变得这般阴阳怪气了?”
宋温月不看他,通红的双眼却灌满痛色。
下一瞬,许怀川凉薄的话语在房里回荡。
“你既这般看不惯我同韵儿在一起,不如你明日自请回尼姑庵继续修行吧!”
第4章
宋温月只觉身子一阵瘫软:“你是要将我扫地出门吗?”
许怀川转身离开,只扔下句:“我从不知道你也会这么倔,让你回尼姑庵也只是磨磨你的性子。”
听了这话,宋温月苦涩一笑。
磨的到底是她的性子,还是她对眼前人支离破碎的心意?
望许怀川离去的背影,她只觉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
一直在外候着的秋水自是听全了,她哽咽起来:“夫人,将军心也太狠了,难道他真不心疼您这六年吃的苦吗?”
宋温月强压着翻涌的悲戚:“以前或许心疼,现在……”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有些事实,她不得不承认。
许怀川虽说着让宋温月去尼姑庵,但一连几天也不见他催促,而秋水也忍不住对夏韵的抱怨。
“府里的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现在连月银都得催好几回才给,定是夏韵使得坏……”
话还没说完,夏韵就被一众丫鬟簇拥着走进来。
“看来姐姐的下人对我管家之事很不满啊。”
宋温月皱眉看着不速之客。
夏韵绾着妇人发髻,珠翠满头,一身绛紫色锦衣,不像个姨娘,反而有当家主母的派头。
她莫不是来示威的?
“你曾也是我的奴婢,也该懂点礼数,擅自入我内院该杖责二十。”宋温月毫不留情面。
夏韵并未在意,随意拿起妆台上的一支步摇把玩:“怀川说了,这将军府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多年前我看过一个话本子,说是一个将军娶了皇商之女,那女子爱极了她的夫君,宁愿为他在尼姑庵吃六年的苦头。”
闻言,宋温月心一滞,这说的不正是她吗?
夏韵余光瞥着她,笑意更甚:“可没想到夫君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夫君再也不肯见她,最后她孤零零病死在了一方小院里。”
轻飘飘几句话却如重石砸在宋温月心口。
夏韵不像是在讲述一个话本子,更像是在预言她和许怀川的未来。
她冷眼看去:“你想说什么?”
夏韵莞尔一笑:“我只是想提醒姐姐,若是执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四目相对,宋温月清楚看到夏韵眼中那势在必得的强盛,心也随之掀起波澜。
有一瞬,她信了夏韵的话,觉得某天自己会被许怀川厌弃。
可很快她又清醒过来,未来之事,谁能知晓?
宋温月不再理会,直接让人把夏韵请了出去。
而往后几日,不只许怀川,谁也没有再踏足清棠院。
直到这天,宋温月刚喝完药,一个小匆匆走进来通报:“夫人,将军请您立即去正堂。”
她眉目一拧:“何事?”
小厮却避而不答。
莫名的不安攀上宋温月的心,但她也顾不得许多,简单梳洗了一番就去了正堂。
老夫人和许怀川脸色阴沉地站在里头,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
一见了她,男子便大喊起来:“月儿,我可是为了见你才翻墙进将军府的,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宋温月还未来得及反应,老夫人照着她的脸狠狠甩来一巴掌。
“贱妇,原来你在尼姑庵这六年都在背着怀川偷人!”
第5章
宋温月摔倒在地,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强忍着,反驳:“我没有!”
说着,她望向许怀川,可当看到他眼中的漠然时,寒意骤起。
许怀川目光凛冽:“你什么时候和他相识的?”
一句话便死死揪住宋温月的心肺,疼的她脸色一白。
难道连他不信自己了?!
这时,男子开始火上浇油:“月儿你忘了吗?六年前我去尼姑庵送水遇见你,你说庵中日子寂寞,想同我结个缘。”
“此后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只要你在山头挂个灯笼,我看见了就会过去和你相会的!”
听着男子说的话,许怀川的脸越来越黑,老夫人气的险晕过去。
恐慌顷刻将宋温月包围,她慌得驳斥:“荒唐!我从未见过你,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这样来污蔑我!”
老夫人瞪着她:“奸夫都承认了,你还敢狡辩!”
“我许家清清白白,如今却因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污了门楣,到底是商户里出来的女子,上不得台面!”
“怀川,赶紧把这个晦气的女人休了,扫地出门!我再也不想看见她!”
听着老夫人深恶痛绝的话语,宋温月心头寒凉。
当年她带着数十抬嫁妆进门时,老夫人口口声声说许怀川娶了她是许家天大的福气,现在反倒晦气起来!
良久,许怀川的声音打破僵凝:“娘,家丑不可外扬,先将此人拖出去打一百大板后关起来。”
说着,转眸望向脸色煞白的宋温月:“宋温月禁足清棠院,他人无令不得出入。”
宋温月看着他,满眼的痛色夹杂着不可置信。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是何心性你再清楚不过,别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你信我是个不贞之人?”
四目相对,她看着许怀川眸中的寒冰,心一点点下坠。
“人心莫测。”
短短四字,犹如利箭刺穿宋温月的胸口,疼痛间顿生了讽刺感。
是啊,人心莫测,亦如他不过六年就变了心……
之后一个月,宋温月一直被禁足在清棠院。
府里的下人开始拜高踩低,不仅拖着月银,连她的药都隔三差五的被停,以至于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这天,宋温月登上院子里的晚枫亭。
这座亭子还是许怀川在他们成亲时特意为她建的,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宋府的屋檐。
宋温月紧了紧披风,遥望宋府的方向,眼尾渐红。
那是她真正的家,她最无忧无虑的十几年都在那里度过,不过也就是走几步路的距离,如今却怎么也走不到了……
忽然,夏韵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姐姐真是好雅兴,都这处境了还有心思看风景。”
宋温月转头看着对方那张满是幸灾乐祸的脸,目露厌烦。
夏韵抚着发间的白玉簪子,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可惜这亭子看不到我的院子,不然也能让姐姐看一眼怀川,以解姐姐的相思之苦。”
宋温月眸光微暗:“你自持现在有怀川的宠爱,可谁有知你日后会不会也如我一般,遭他疑心。”
然而夏韵走到她面前,语气嚣张:“我早就说过,我和你不一样。”
视线相交,宋温月看到她眼里依旧是胜券在握的从容和跋扈,也懒得再说什么。
“既如此,但愿你能所求皆所得。”
说完,她收回目光准备离开,却错过女人余光中的阴狠。
宋温月才一步台阶,背后感受到一股力道推来,紧接着天旋地转,她直直从台阶滚落!
第6章
疼痛密密麻麻的在宋温月身体各处炸开,随着一下闷声,她的头狠狠撞在石头上。
血顷刻模糊了视线,失去意识前,她看见晚枫亭上的夏韵满眼的毒辣。
……
宋温月再次醒来时,只见许怀川坐在床畔,眼中是久违的担忧。
没等她反应,却看见一旁的夏韵连连啜泣:“姐姐就算不愿认错,也不该做傻事啊,这要是传出去,外边的人该说怀川苛待夫人了!”
宋温月愣住,从混乱中理出头绪来,想起晚枫亭上两人的谈话,以及夏韵那狠心的一推……
她气得伤口都在震痛:“分明是你将我推下去的!”
话刚落音,许怀川就出言驳斥:“你摔糊涂了吧,韵儿不是那等心狠之人。”
宋温月心狠狠一揪,只觉被男人这番话刺的难以呼吸。
她望着许怀川,声音沙哑:“看来你是真爱极了她,不然也不会这般信任。”
说话间,宋温月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悲凉。
事关她的贞洁,他连查都不查就定了她的罪,而对夏韵,却能毫不保留的相信。
许怀川微蹙着眉,良久才开口:“韵儿,你先出去。”
夏韵手顿了瞬,睨了眼宋温月才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陷入沉寂,许怀川替宋温月捻了捻被角:“我给你在城外置办了一处宅子,如今府上出了这样多的事,你先过去避避,等得空了我就去看你。”
宋温月眸光一颤,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她在府里许怀川都不曾得闲来看她一眼,如今却让她孤身搬到城郊里去住。
宋温月强撑着身子坐起:“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难道你要把我做你的外室?”
许怀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我是为了你好,你如今流言蜚语缠身,出去避避也好。”
泪水登时淹没宋温月的眼眶:“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给夏韵做你的正妻铺路?”
“若是这次我摔死,你可还会为我流下一滴眼泪?亦或者不过几日就把夏韵扶正。”
闻言,许怀川‘腾’地一下站起来:“我一番苦心,你不去也罢,又何必拿死来激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夏韵吗?因为她比你通透,更不会自作聪明拿性命要挟我!”
撂下这番话,他揣着满肚子的火挥袖而去。
宋温月望着那冷凛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年少情深,也会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几日下来,许怀川虽说解了宋温月的禁足,但依旧不许擅自出府。
而清棠院应有的月银还是没有下来,秋水每次回来都是愁眉苦脸的,眼看着宋温月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心里急得不得了。
宋温月自知府里的人靠不住,只能拿出不多的体己。
“替我梳洗一番,我同你一起去医馆。”
听了这话,秋水不由一喜,连连点头:“好好好,奴婢陪夫人好好散散心。”
收拾一番后,宋温月便带着秋水出了府。
铜雀街上人如潮涌,空气中飘着甜腻的气息。
宋温月望去,是个吹糖人的摊子,老板吆喝了一声:“夫人要来一个吗?可甜了!”
她愣住,不由想起儿时和许怀川常常一起溜出府玩,他记得她爱吃甜,总会给她买糖人。
时过境迁,人已经变了,这糖怕是也不似从前甜了……
正当宋温月出神时,秋水惊呼一声,拉着她往旁边躲。
“夫人小心!”
马蹄声从人群中传来,惹得路人频频相顾。
擦肩而过时,宋温月才看清马上的两人是许怀川和夏韵,与此同时,身旁的人纷纷议论。
“那不是许将军吗?他怀中的女子是谁啊?”
“还能是谁,一定是他夫人啊,许将军和他发妻可是出了名的恩爱!”
“听说他夫人为了将军去尼姑庵苦修了六年,小别胜新婚,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众人一阵感慨,落在宋温月耳朵里却满是讽刺。
气血翻涌,她脸色骤然便白,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她才和秋水匆匆去医馆。
医馆内,药气弥漫。
“咳咳咳……”
宋温月以帕掩面,整个人精神都好像垮了。
秋水见大夫把了半天脉都不说话,一时急了:“大夫你倒是说话啊,我家夫人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收回手,满脸凝重地看着宋温月。
“夫人本就体弱,又忧思过度加重了病,恐……朝不保夕了!”
第7章
听到大夫的话,宋温月心陡然一沉,咳嗽得愈加厉害。
秋水登时红了眼,‘咚’地给大夫跪下:“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你开药,用最好的药啊!”
大夫连连摆叹气:“病易治,心难医,若夫人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会油尽灯枯。”
宋温月眼睫颤抖,一时说不出话。
仔细算来,她不过二十一的年纪,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半晌,宋温月才起身,神色淡淡地让满脸泪水的秋水拿上药离开了。
只是刚回到府上,就看到老夫人铁青着脸坐在正堂。
看到宋温月时,她厉声道:“跪下!”
秋水想求情,却被宋温月拦住,她微微摇头,随即顺从地跪下。
老夫人两眼一眯:“谁准许你出去的?!”
宋温月还没争辩,夏韵就挽着许怀川的胳膊回来了。
看到她跪着,许怀川脸上的笑陡然一凝,而夏韵像被看见似的,直接走到老夫人身边。
“娘,这串佛珠是我和怀川特意去感业寺求的,方丈亲自开了光,不仅能让您身体健康,还能长命百岁!”
老夫人一改方才的刻薄,喜笑颜开起来:“还是韵儿好,同样都是儿媳妇,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
说着,她转头向许怀川交代:“等会儿让韵儿陪我,你好好教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发妻!”
等老夫人和夏韵离开,许怀川才伸手想扶起宋温月:“你何必与娘对着干?”
宋温月主动抽出手,一言不发。
察觉到她的抗拒,许怀川顿时也来了气:“温月,你如今是越来越犟了,一句话也说不得!”
冷硬的口吻刺着宋温月的心,她攥紧了手,始终没有开口。
许怀川失望了般沉下嗓音:“你若能安分些,住在府里也好,现在看来也不必,你即可就去外宅住。”
宋温月眸光一颤,渐红的双眼终于望向他:“既如此,我们不如和离吧。”
此话一出,许怀川脸色骤冷:“我才娶韵儿不久,你现在同我和离,让外人如何看我?”
顿了顿,他又道:“等娘气消了,我自然会接你回来。”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
凝着许怀川的背影,宋温月终是没忍住,一股咸腥涌入口鼻,她忙用帕子掩盖。
不过一炷香,她所有的东西就都被放在了马车上。
许怀川给她安置的宅子离城门有好几里路,一路上都是一片荒芜。
等到了后才发现,那院子清清冷冷,除了秋水,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入了夜,宋温月几乎能听见外头路上的马蹄声,还有隐约的叱骂。
秋水捧着药,谨慎又害怕地望着门外:“奴婢听说近来城外流民闹得厉害,将军就这么让您在这儿住着,也不怕您出事……”
宋温月苦笑:“他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旁人,哪里还会想起我。”
说着,她借着昏暗的烛火,翻出许怀川征战时期寄给她的书信来。
一字一句,情意绵绵……
宋温月看着,眼眶也不由湿了。
突然,烛火被风吹动,让屋里的两人皆是一惊,紧接着外头传来一道凄惨的哀嚎,院门也被粗暴踹开!
第8章
秋水忙挡在宋温月面前,可身体已经抖成了筛子,宋温月眼神颤抖,紧盯着那逐渐靠近的高大身影。
只是等来人进了房后,才发现是许怀川。
他一袭玄色束腰袍,冷毅的面庞在烛火中晦暗不明:“莫怕,是外头有人想翻进院子,已经被解决了。”
秋水这才卸下防备,行了礼下去。
不等宋温月开口,许怀川便让人把一个鼓鼓的包袱拿了进来,打开一瞧,是些精致的冬衣和首饰。
“韵儿不计前嫌,怕你住在这儿受凉,特意让我送来的。”
宋温月呼吸一窒,书信也被攥紧的手捻皱:“我从不曾对不起她,她何来的不计前嫌?”
许怀川脸色微沉,“你非要与我如此刻薄?”
听了这话,宋温月全然没了继续说话的心思,强忍着眼眶的酸涩收好书信,背过身躺在了榻上。
烛火摇曳,许怀川绷着脸坐下,屋子里陷入压抑的沉寂。
宋温月揪着被角,寒意一寸寸侵蚀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曾几何时,他们促膝长谈一整夜,如今却连一句话也说不上了……
宋温月没有阖眼,许怀川也就这么坐了一夜。
直到清早,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
“将军,韵夫人派人来传话说她身子不适,让您快些回去。”
宋温月眼睫颤了颤,只听许怀川应了声,毫无留恋地起身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她满是血丝的双眼一片朦胧。1
之后,宋温月的身子骨愈发虚弱下去,有时连药都喝不下。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颊,秋水几次请来大夫,得到的皆是摇头一句‘无能为力’。
这日,秋水端着药,红着眼哀求:“夫人您忍忍,好歹把药喝下去,不然你身体怎么熬得住。”
宋温月强忍着不适,硬是喝了一口,却连药带血的吐了出来:“咳咳咳……”
‘嘭!’
一声巨响,房门被突然踹开,许怀川领着一众小厮进来,眼中的寒意几乎她吞灭。
“宋温月,我让你在此修身养性,可你都干了什么?”
宋温月愣住,苍白的唇微微颤动:“什么意思?”
许怀川没有回答,抬了抬手,小厮们便开始翻箱倒柜。
很快,一个小厮将从柜子里翻出的一个木头做的小人拿了来:“将军,找到了!”
许怀川一看小人上刻着夏韵的生辰八字,还扎着根银针,眸光骤冷:“果真是你。”
“难怪韵儿日夜心悸,原是你使出这等龌龊手段诅咒她!”
说着,将木人狠狠摔在宋温月身上。
宋温月猝不及防,喉间的腥甜压得她说不出话。
秋水护主心切,忙跪下辩解:“将军,您和夫人相识多年,应该清楚她绝对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夫人生了病,这些日子连床都下不来,怎么可能去诅咒韵夫人,一定是有人诬陷啊!”
然而这番话惹怒了许怀川:“本将军和夫人说话,轮得上你这奴才插嘴?把她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宋温月心猛然一揪:“不!”
眼看着秋水被拖出去,她忙去阻拦,可全身的无力感让她从榻上狠狠摔落。
很快,外头响起秋水凄厉的惨叫,一声一声,犹如烙铁灼穿宋温月的心肺。
她红着眼,嘶声道:“这不是我做的,秋水更是不知情,你不能这样乱伤无辜!”
许怀川眼里的愤怒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愈烧愈烈。
“你本就不满我娶韵儿,再府里对她也是言语刻薄,亏你在佛前修行六年,竟修了个佛口蛇心!”
一字一句,让宋温月心如刀割,可委屈中又顿生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怨怼。
她强撑着身子站起,舌尖都在发苦:“许怀川,你违背誓言在先,又轻信旁人污蔑我,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此话一出,许怀川当即震怒,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混账!”
宋温月倒在地上,火辣辣的痛在脸颊炸开。
她看着面前曾经爱她入骨的男人,泪水从怔住的脸庞大颗滑落。
许怀川眼中没有任何怜惜,嘴里的话更如腊月寒风。
“你为妻不贤,为媳不敬,招惹是非又蛇蝎心肠,自生自灭才是你该有的下场!”
第9章
宋温月紧缩的瞳孔颤抖着,只觉呼吸都极为艰难。
若说那一巴掌打散了二人之间的情谊,那这句话便是彻底斩断了他们的牵扯……
许怀川不再多言,愤愤甩袖而去。
宋温月擦掉眼泪,起身踉跄走到秋水身边。
秋水被打的浑身是血,煞白的脸上满是痛苦,可还是挤出个笑:“夫人别哭,奴婢不疼……”
宋温月鼻头一酸,把她搂进怀里,哽咽着:“是我连累了你……”
这日之后,许怀川再也没来过,她整个人也被病痛磨的没了精神,仿佛真如他所言,她要在这儿自生自灭。
月余后,宋温月不顾秋水劝阻,执意去祭拜的爹娘。
她抚去秋水脸上的泪水:“这次不去,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天色阴沉,初秋的风吹着纸钱的灰烬。
宋温月跪在墓前,泪眼朦胧:“爹,女儿不孝,当初也没能听您的话,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是女儿应得的……”
忽起一阵凉风,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不过还好,马上就能跟您和娘团聚了……等到了下面,爹千万别生女儿的气,到那时,我不再是将军夫人,只是您的女儿……”
一旁的秋水低下头,咬着牙啜泣。
宋温月仰望灰暗的天空,死灰般的眸子满是疲惫。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她痴梦般的一生全都占全……
又或许,她从不是在替许怀川赎罪,而是提前超度自己那颗死于红尘的心。1
好一会儿,宋温月才在秋水的搀扶下起身回去。
一路上,两人发现越来越多的流民往京城去,怕是有战事了。
忽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
宋温月望去,只见一身戎装的许怀川带着几个副将策马而来。
视线相撞不过一瞬,两人便擦肩而过。
“吁!”
许怀川勒住马,转头望向那单薄的身影。
一月不见,宋温月瘦多了,可她一步步往前走,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许怀川皱起眉,捏着缰绳的手不断收紧。
想起宋温月倔强的性子,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沉闷,扬鞭离开。
不过半月,宋温月的身子急转直下,连床都下不了了。
薄暮。
宋温月意识朦胧地躺在床上,耳畔是秋水沙哑的低泣声。
她半睁着眼,声音虚弱:“秋水,扶我起来……”
秋水忙收起眼泪,轻轻地将她扶起:“夫人,药还热着,奴婢伺候你服药。”
然而宋温月摇摇头,从枕下掏出那叠子书信,一张张细看了便让秋水拢了盆火。
炭火正旺,她将书信扔进去。
宋温月看着那一张张写满她和许怀川情谊的纸被烧成灰,双眼已经流不出泪。
恍惚间,她想起来夏韵当初说的那些话来。
自己真如那话本里的人一样,被夫君厌弃,要死在一方小院中。
可不知是夏韵的未卜先知,还是她命该如此……
夜渐深,宋温月已经奄奄一息。
秋水跪在床畔,见她煞白的唇一张一合,含着泪凑上去,才听清她在唤着‘爹’和‘娘’。
突然,宋温月瞪大了眼睛,抓着秋水的手力道大的吓人。
她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嘴里不停叫着:“爹,娘,带月儿回家,月儿要回家……”
秋水听着,泪如雨下。
她的夫人,这辈子真的太苦了……
炭火一点点熄灭,宋温月也逐渐安静下来。
秋水感觉到掌心的力道慢慢消失,不安骤升:“夫人?夫人?”
她轻唤着,细看才发现宋温月的眼眸已经空洞,微张的嘴不见吐出的气。
秋水瞳孔骤缩,颤抖的手朝宋温月鼻下伸去。
下一瞬,她撕心裂肺的呼唤划破死寂的夜空。
“夫人——!”
第10章
秋水想让宋温月阖眼安息,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双眼睛怎么都闭不上。
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夫人,奴婢知道您有委屈有怨,但这辈子的苦难已经过去了,您安心随着老爷老夫人去吧,奴婢求您了……”
说完,秋水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
将军府。
雷呜骤响,许怀川惊醒坐起,冷汗一滴滴划过他刚毅的脸庞。
身旁的夏韵也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楼住他:“怀川,怎么了?”
许怀川背脊一僵,缓过神后推开她:“没事,你先休息,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也没在意夏韵不解的目光,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雨水拍打着屋檐,许怀川不由想起刚刚那个梦。
他梦见了宋温月,可梦中的她一昧地朝前走,无论他怎么唤她,她都没有回头。
不安攀升,让许怀川有些喘不过气。
等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清棠院。
此时的里头一片漆黑,院里的海棠树不知什么时候枯了,整个院子寂寥的像是从没有人住过。
许怀川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拧紧了眉头。9
其实他从未想休了宋温月,也不是完全信她是心狠手辣之人,只是她性子太倔,长此以往下去反而会伤了自身。
但他也不会让宋温月在外太久,等这次出征归来,他就派人把她接回来。
……
七日后。
直到许怀川出征这天,夏韵扶着老夫人在府门口相送。
“怀川,边疆战况不明,沙场刀剑无眼,你千万得小心。”
面对夏韵的关心,许怀川点了点头,心却有些恍惚,往昔出征都是宋温月送他的。
她会一遍遍叮嘱他珍重自身,哪怕他已经策马远去,依旧能听见身后她那句‘我等你回来’。
许怀川压下那萦绕在心头的涩疼,匆匆向夏韵和老夫人告了别就上了马。
在京城百姓的目送下,许怀川率领将领策马出城,可行到城郊时他却停下了。
副将不解问:“将军,怎么了?”
许怀川望向宋温月住的那处宅子方向,眉头紧蹙。
这些日子以来,宋温月连句话都没让人捎给他,她当真是要跟他离心离德不成?
良久,许怀川才沉下心。
罢了,等他回来再去找她说说吧……
他攥紧缰绳继续行军,可不一会儿,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阴了下来,伴着天边的闷雷,风吹得马匹嘶吼,战旗飘摇。
将士们都被吹得睁不开眼,许怀川眯着双眼,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攒住了他的心。
忽然,无数纸钱被风从某处吹来。
“怎么回事?哪儿来这么多纸钱?”
“莫不是上天的预示,咱们这场仗胜不了吗?”
听着将士们的议论,许怀川的不安骤然加深,不知为何,他脑子里面都是宋温月的脸。
他望向纸钱飞来的方向,扬起马鞭:“驾——!”
马蹄飞踏,一下下仿佛踩在他的心上,搅动着急躁的情绪。
直到穿过一条窄道,许怀川看见不远处有一座新坟,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跪在那儿烧纸钱。
等近了才看清,那女子竟是秋水!
许怀川的心刹那间缩紧,剧烈的疼痛如浪潮袭来。
怎么会是秋水!?
他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却险些摔倒。
一步步走近,许怀川看到冰冷的碑上赫然刻着——宋温月之墓!
这女人死了不值应该毒死许家人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