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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温芍是瑞王府的粗使丫鬟,她平日里掩去姿色只为攒够钱早日赎身离开,
但仅仅因一时不慎却被长福郡主怀疑勾引其夫君,鞭打她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温芍被扔到路边自生自灭时,遇到瑞王世子顾无惑,
绝望中,温芍向顾无惑伸出了求救的手。
顾无惑是郡主兄长,他生来一张好皮相,渊清玉絜,如松如柏,自小在佛寺长大,是无情也最有情之人。
他果然救下温芍,把她带回去,治好了她的伤,
也把她纳做了通房。
温芍少不得被人说人如其名是个狐媚货色,勾得世子都动了情,怪不得长福郡主要杀了她。
可温芍却不在意,她死里逃生,所愿便是陪伴顾无惑左右,报答救命之恩。
即便他看着她的每一刻,目光一直冷淡,
即便温芍后来慢慢看出来,顾无惑之所以会对她施以援手,不仅仅是不忍心一条性命断送,
更多的只怕是不向妹妹继续追究以致身上多添上人命罪孽,
会纳温芍也只是为了了断温芍与自己妹夫再纠缠的可能,免去妹妹心生忧患。
直到已然有孕的温芍在花下听见长福郡主哭着质问顾无惑:“哥哥装装样子让那贱婢死心便是,为何还要碰这等卑贱浅薄之人?”
“我生来命硬,因此也不会再娶妻,既然有了她这个机缘,来日王府后继有人,让父母家人安心也罢。”
旁边荼蘼已极的花瓣簌簌落下,原来只是一只掠过花枝的鸟雀。
温芍无法再继续骗自己,也及时悔悟过来自己原来已经动了不该有的情愫。
很快瑞王府在朝堂争斗和战火中一夕倾覆,长福郡主等人仓惶出逃,却唯独丢下了一个人。
等到在外征战的顾无惑率兵赶去时,
见到的只有一地废墟,以及废墟中一只烧了一半的拨浪鼓。
世人见到一向金昭玉粹,高华清隽的顾无惑跪在狼藉之中,抖着一双手小心翼翼把拨浪鼓捧入怀中,有清泪自他眼中滑落,沾湿了污糟的鼓面。
试读:·
马车是顾茂柔的,骑马的是张时彦。
撇去张时彦的人品不谈,他实在是一位翩翩少年郎,即便于山雨中骑马前行,亦不显得狼狈,反而有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之感。
温芍自然不识得这句诗,便只觉得他风流罢了,又想起从前那些龌龊腌臜事,一下便没了兴致,悻悻地坐回马车中去。
俄而温芍又忍不住问顾无惑道:“世子为何不像张郎君那样骑马?”
在温芍看来,张时彦的容貌虽算上上品,然而若与顾无惑比起来,才不过他的七八分,张时彦大抵是淋雨也要出这个风头,孔雀开屏似的不知给谁看,那顾无惑出去了必能杀杀他的风头。
顾无惑轻笑一声,摇头道:“是因为我们长福郡主爱看罢了,至于我,我不爱骑马。”
温芍本就是随口一说,闻言也便不说话了,一时山雨愈大,噼里啪啦地开始拍打着马车顶和四周,似是有人敲击出来的鼓点,温芍听着雨声,渐渐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后脑勺在车壁上一撞,温芍吃痛醒来,刚睁开双眼便已听见顾无惑对她道:“到了。”
温芍一个激灵,眼瞧着顾无惑已经往外面下了马车,连忙抓起放在一边的狐裘跟着出去。
她身姿灵巧,从马车上下来后旋即便站稳,然后把狐裘往顾无惑身上披,顾无惑拿手挡了一下,温芍便道:“齐姑姑说山里冷……”
“无妨,我身子一向康健。”顾无惑说完这句话,便往后面走去,只见顾茂柔的马车要慢上一步,才刚刚停下,因那里有顾茂柔和张时彦,温芍也就没再跟上去讨嫌。
张时彦早就下了马等着顾茂柔,这时见顾无惑来了,先是同他见了一礼,再去扶顾茂柔下来。
顾茂柔与张时彦早已和好如初,此刻已不见任何嫌隙,她看见哥哥也过来接自己,于是笑吟吟地说了几句话之后才往里走,经过前头站着的温芍身边时,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看她,径直进了别庄大门。
温芍悄悄挑了挑眉,这才抬头开始打量这座别庄,听说这里是先王妃的陪嫁,后来自然就传到了顾茂柔手里,她常爱过来这里小住,所以府上跟着来过别庄的人也不少,只要一提起顾茂柔的别庄那便只有啧啧称奇的份儿,今日温芍也有缘得以一见,才知道他们所言非虚。
不过温芍也只来得及在心里赞叹一声别庄的广阔和精美,那边顾无惑已经往里走去,她也马上紧随其后。
顾茂柔的宴席设在夜里,这回她邀的人并不多,只是病后出来散散心,今日来的都是些极为亲近的友人与亲眷,不过二十多人罢了。
眼下各人自回房修整,毕竟颠簸了一上午也算劳累,一个个都身娇肉贵的,受不住也是常事。
温芍跟着顾无惑一道回去,顾无惑住的地方离顾茂柔不远,但这里幽静,又院墙高深,所以并不会有所打扰。
然而这里到底只是别院,即便顾茂柔来得勤快,也终归不过是一年一两趟,再加上顾无惑这里从没有人住过,所以即便已经有奴仆提前打扫整理过,却还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庭中竟比净园更凄清。
温芍先入堂屋收拾,顾无惑四处看了看,也觉得只是勉强住得人,主屋里面尚且还算齐整,但几间偏厅厢房连薄尘都未去。
见状温芍便道:“奴婢叫人过来再打扫一遍。”
顾无惑身边除了温芍外便只带了素日常用的一个小厮明远,除此再无多余的人,连齐姑姑都不在,平日里在净园里还好,到了这里便略显不足了。
温芍才走出几步,便听见顾无惑叫她:“温芍,算了,我只留一夜便回建京,不必如此麻烦。”
温芍闻言便停住脚步,点点头对顾无惑道:“奴婢看主屋这几间都是干净的,世子先进去歇歇吧。”
她又一路小跑过来,赶在顾无惑之前进去,温芍做惯了粗使的活计,也不大懂在主子面前的规矩,顾无惑看着她在自己跟前跑过,倒也没有训斥她,随她去了。
温芍急着进来原是急着给顾无惑倒茶铺垫子,顾无惑慢悠悠走过来,看她倒了茶又要跑出去,便把她拦下。
“临时收拾出来的厢房阴冷湿寒不能住人,”他道,“今夜你随我住这里将就一晚。”
顾无惑指了指暖阁:“你睡这里,我们互不干扰。”
温芍一看也觉不错,然而又问:“那明远怎么办?”
顾无惑就这一个小厮,听说从前倒也不是贴身伺候的,只是来往传个话,但温芍和他相处尚算不错,不能她躲在这里,却让明远一个人住不好的屋子。
“让明远去与别院的下人挤一挤便是,”顾无惑道,“我这里无妨。”
如此,这一晚就算定下来了。
原本顾无惑也没告诉温芍到底待几天,她本以为没十天半月回不去,没想到顾无惑只留一夜,温芍却也不觉得遗憾,别庄再好也是顾茂柔的,她不想在这里多留。
还未入夜,顾茂柔那里便着人来请了好几次,顾无惑也没让温芍或是明远跟着,自己一人便去赴宴了。
顾无惑走后,温芍一人留在屋子里,明远在外头廊庑下吃东西,虽窗外雨声渐大,却也颇为安宁。
***
本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别庄一处临水的高台屋宇中,众人却酒意正酣。
虽顾茂柔邀的人不多,然而几杯酒下肚,更兼今日是在建京城外,是以格外要放纵些。
张时彦陪着顾茂柔坐在上首,时而给她倒酒,时而又为她布菜,有时又会劝解顾茂柔几句,让她不要再多饮,但顾茂柔皆是一笑置之。
酒过三巡,顾茂柔醉得厉害,张时彦便起身离开,亲自去外面给顾茂柔拿醒酒汤。
他独自一步步从台阶上下来,前方玉栏外的池水由山水凝聚,若入夜天晴,池水便会映着天上的星子而波光粼粼,只是眼下正下雨,剩下沿岸的宫灯忽明忽暗,只有涟漪点点。
张时彦走下高台,又径自绕了高台行了半圈,那里有几间庑房,是歌伎舞姬等的休憩之处,今日自然也有丝竹管弦之乐,里头亦是灯火通明。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止,人便都聚集在屋内,檐下只有一人立在那里,见张时彦远远走过来,连忙往前迎了两步。
张时彦便朝着那人指了指庑房背后,自己先过去了,不一时那人也跟着他而来。
纸伞收下,伞面下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庞,媚眼如丝,勾人魂魄。这人本是今日的乐伎,却也是建京坊中的妓子,名唤柳娘,被张时彦特意寻了过来。
张时彦心下按捺不住,到底多看了两眼,才道:“我说的事你都明白了?”
柳娘微微颔首,柔声道:“奴都明白,床笫之间的事郎君自然不用担心,任何男子奴都能侍弄得好,只是……”
“该有你的钱不会少你。”
“奴不是说这个,”柳娘噗嗤笑了一声,“只是一会儿又要如何过去呢?让奴说,不如在这里方便。”
这样的美人摆在面前,雨夜本该缠绵,可却不得不另做他用,又有一个长福郡主在一旁死死盯着,张时彦心中渐渐烦躁。
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你不用管,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即可,若在此处或是附近,难免被郡主或是其他人发现,虽则没什么,但也怕节外生枝。他那里只有一个妾侍和一个小厮,行事才更便宜。”
“既有妾侍,奴一旦进去,难道便不会被发现吗?”柳娘讶异。
张时彦皱紧了双眉,本不欲与他人提起此事,但依旧是忍不住说了两句:“说是妾侍,不过是婢子,他们根本不住一处。”
他一直以为顾无惑将温芍纳为姬妾,虽然有救她脱苦海的意思,然而也并非不是他见色起意,顾无惑再是佛寺长大,也终归是个男人,有些事情在张时彦看来是天性,须得顺应。
既然人被顾无惑要去了,他也只能歇了心思了,毕竟顾无惑是堂堂瑞王世子,而他只能依附于瑞王府和顾茂柔。
然而就在前段时日,张时彦偶然从王府一个叫秦桑的婢子那里得知,顾无惑很可能根本没与温芍在一处,张时彦起先也并不相信,他不信有人能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吃,于是便找人暗中在净园探寻一番,结果果然被他发现了端倪,秦桑猜得并没有错,温芍日日都是住在外面的厢房里的,所为也只是接替齐姑姑做的那些事,她与顾无惑之间果真是清清白白的。
柳娘一听便知里面有些阴私,于是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张时彦想了想又与她道:“我已在世子的酒菜中加了药,他到时必定神思恍惚,燥热难耐,你便扶着他一同回去,之后自然可以成事。”
顾无惑醉酒,回去时身边一定要有个伺候的,至于扶他回去的是婢子还是妓子,并不要紧,只要是张时彦买通的柳娘便可,柳娘扶着顾无惑回房,她又有巧技,顾无惑不可能再有抗拒的能力,再加上送入顾无惑房里的熏香,也早就被张时彦动过手脚,以包万全无失。
一时柳娘应声退下,自去等着一会儿顾无惑药效发作,她便照着张时彦安排好的上前去。
张时彦却还在庑房后站了一阵,没有回去。
这雨越是下,他心里便越是郁结,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着。
他从没有想到过,温芍和顾无惑之间竟会是清白的,温芍娇美得如同一朵刚开的花,是他想折却又无法折的,而顾无惑明明已经得到了,却又只将其摆放着,或者更确切地说,像是供在那里,每日只是看看。
天下竟有这样的人?
这比顾无惑已经得到了温芍,还要令张时彦感到嫉恨。
顾无惑是想以此显现出他的与众不同?还是他比他高贵?
好,他要做他的圣洁之人,连自己救下的妾侍都不愿去碰,那么他就偏不让他如愿。
温芍到底还是王府的奴仆,可算得上冰清玉洁,那么张时彦就从最低贱之处找来柳娘,他要把他玷污得彻底,坠下高台。
让顾无惑自己也明白,他们都是一样的。
顾无惑不常饮酒,今日为着顾茂柔的面子才多饮了几杯,本也不该到不胜酒力的地步,但他却觉出不适,便停了酒杯。
他不饮,顾茂柔又要劝,劝了几回劝不动,顾茂柔便叹气:“阿兄这酒量也忒差,从前倒使得,如今不行了,还是得好好练练,罢了,今日我也不为难阿兄了,阿兄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罢了。”
顾无惑身边并没有随从,顾茂柔便指了自己身边两个婢子随他出去,待下了高台,其中一个婢子便又朝旁边唤来一人,道:“世子有些喝醉了,你扶着世子回去。”
说罢两个婢子皆向顾无惑告退,顾无惑自然不会说什么,又对另外一个说:“你虽她们一块走也无妨。”
“那怎么行呢?世子身边没有伺候的,若让郡主知道,定是要罚我了。”那个婢子笑道。
顾无惑也就不勉强她,自己一路往住处而去,而那婢子亦是默默跟着他身后,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旁的举动。
一直到快要走到了,顾无惑步子轻微踉跄了一下,那婢子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伸手过来扶住顾无惑的手臂,她用眼风扫了顾无惑一眼,只觉他醉得比方才更厉害,也没有来推开她。
那婢子,或者说是柳娘,心里便已有了数,药发作起来要时间,眼下看来刚刚好,等一会儿到了屋子里,便更由不得顾无惑拒绝她了。
眼看着已经行至院门口,柳娘一手扶着顾无惑,一手伸出去敲门,不多时有个小厮过来开门,见顾无惑有些醉了,连忙来柳娘手里接人,不料柳娘却道:“郡主的吩咐,要奴把世子送到房里去安置妥当。”
明远不疑有他,便转身引着柳娘进去,这时在房里打瞌睡的温芍听见外面的动静,只道是顾无惑回来了,也赶忙从里打开了房门。
她看见出了走快两三步的明远之外,还有一个女子正搀扶着顾无惑,似乎应是个婢子,可看形貌却又不大像,但温芍也没想很多,只问:“世子这是喝醉了?”
柳娘瞥了她一眼,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温芍便让明远去备些热水,一个错眼柳娘已经扶着顾无惑回了房。
接着温芍又回身进去,内室里面柳娘已经重新点了熏香,温芍虽觉得有些奇怪,明明香炉中还有香未燃尽,为何重新再点,却也没有在意,更没有问什么,见顾无惑只是虚靠在床榻的软枕上,便想过去让他睡得舒服些。
“慢着,”柳娘悠悠地开了口,“你出去罢,这里有我伺候就够了。”
温芍慢慢有些回过味,却也不好明言,便蹙眉指了指另一边的暖阁,道:“我是世子的妾侍,我夜里是歇在这里的。”
闻言,柳娘面上含笑,心里却已将张时彦骂了一遍,行事这般不利落,还说人家不在一处,明明却是住在一起的,本以为行事也会顺畅,如今这妾侍是睡在这里的,那便要掰扯起来了。
柳娘到底是风月场里打滚过来的人,温芍在她眼中还是个小丫头片子,生得漂亮却稚嫩,刚长出来的青苗似的,她立刻笑道:“竟是要奴说得如此明白吗?是郡主让我陪着世子回来,今夜也是我来伺候世子。”
她一面说着,一面上下打量着温芍,温芍自问从来都不是个脸皮很薄的人,但今夜也不知怎的,在柳娘的目光下有无所遁形之感,仿佛被待价而沽的货品。
温芍的脸慢慢热起来,谁知这还不够,柳娘竟上前一步捏了一下温芍红红的脸蛋。
温芍连忙后退一步,却听见她道:“真是好可人的姑娘,在瑞王府倒不错,省得去外面被人糟蹋了,外面不好。”
见她说得又有几分动情,温芍更是不解,但她也没心思去猜测,只知道顾茂柔和张时彦不是好人,所以不能让她在这里留下,温芍想去拉她,但柳娘更为精明,早就拂袖转身坐到了床沿边。
“快走快走,”柳娘对着温芍摆摆手,“过了今夜你再进来,我不与你争什么。”
温芍差点哭出来:“什么争不争,世子所想肯定不会是郡主说的那样……”
她话音刚落,却看见床上的顾无惑竟一下子睁开眼来,柳娘背对着他坐着,自然没有看见,不防已被顾无惑攫住手腕。
柳娘大惊,已听顾无惑淡淡问道:“谁让你来的?”
温芍不由上前两步,见顾无惑果然已经清醒,倒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没她的事了。
“世子恕罪,”柳娘见状连忙跪下,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奴叫柳娘,只是一个妓子,是长福郡主的仪宾张郎君,是他让我这样做的。”
顾无惑轻轻蹙了蹙眉,也不欲为难柳娘,只道:“你离开便是,记住,眼下也不必再去见他。”
柳娘走后,温芍端了热水过来给顾无惑洗漱,忍不住问道:“张郎君为何要这么做?”
她实在不明白,张时彦为什么要找个妓子过来,既不损人也不利己。
“张时彦为人心胸狭隘,若不是柔柔当初非他不嫁,父亲与我是不同意的,”提起妹妹,顾无惑无奈地摇了摇头,“此番若非他自己,谁又能明白他究竟如何作想,大抵不过是为了羞辱我。”
“羞辱?”温芍不解。
顾无惑道:“我亦不能完全明白,罢了,不必再提,今日一喝那酒,我便尝出不对,果然在这里等着。”
“世子喝了多少酒?方才醉成那样,齐姑姑说了不让你多喝的。”温芍赶着话又说道。
他失笑:“没喝多少。”
他不喜饮酒,但唇舌却机敏,喝出了不妥便先按下不提,也顺便装醉少喝了一些。
但那酒到底不是寻常物事,只要入了口,即便少也总归不大舒服,顾无惑一向只饮温热之物,今日倒是让温芍多给他倒了两杯下午剩下的冷茶,这才睡下。
安顿好顾无惑,温芍也自往暖阁里睡了。
夜浓雨声铃铃,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格外能使人安眠。
温芍侧卧着听了一会儿雨,看着烛台上昏黄的烛光映在窗纱上,晕出一片朦朦胧胧的影子,不多时她翻了个身,又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对面的动静,好在顾无惑并没有被她吵醒,今夜算是她头一次给主子上夜,从前总听人说这活计看着轻省,实则却并不好当,所以是该小心些。
今夜也不知怎的,或许是心不静,温芍不仅许久都未入睡,还觉得自己越睡越热起来,暖阁与顾无惑睡的床榻离着很远,中间甚至还隔了两道厚厚的帘子,温芍便把脚从被子下伸出来散散热,反正顾无惑看不见。
一时夜愈深,温芍热得实在受不住,再辗转反侧也是难受,想起桌上还剩着方才的半壶冷茶,于是便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暖阁外去,连着喝了好几口正要倒第三杯,却听见左面帘帐中传来顾无惑翻身的声音。
温芍连忙屏住声息,后悔是自己贪凉,这下把顾无惑给吵醒了,临走前齐姑姑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唯恐她伺候得不周到,其他还罢了,她竟连不打扰主子睡觉都没做到,实在不能说称职。
条案上的香炉中依旧氤氲着袅袅烟雾,温芍方才睡在暖阁里还不觉得,这会儿走到近旁只觉得熏得呛人,又热又燥的,冲进鼻子中一路灌到喉咙里,像是有热水在烫,脑仁子还一阵又一阵地发紧。
温芍屏气更不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一咳便止不住了,连凉水都喝不得了。
她连忙想跑回暖阁中,谁知还没进去,便听见顾无惑道;“倒杯茶给我。”
温芍趿了鞋子又跑出去,自然不能给顾无惑喝冷水,她正倒着热茶,又听他说道:“冷茶便是。”
“大半夜的喝冷茶不好,”温芍不假思索,反正放在齐姑姑那儿是绝不可能在眼下给他拿冷茶的,“奴婢拿冷茶兑一兑,不会很烫的。”
“今夜热得很,不必那么麻烦。”顾无惑又道。
大抵是睡梦惺忪之间,顾无惑的嗓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清润,反而带着些沙哑,一字一句地说着,压得低低的,却像是又一片羽毛在温芍的心里挠着,直挠得她浑身都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