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42年,大将军年羹尧因居功自傲,被雍正连降九级,最终在杭州结束了他的一生。此时雍正任命汉将岳钟琪为川陕总督,这一天正午,岳钟琪和谋士王灿一起到后宅简单地用了午饭。便差人去请陕西巡抚西琳、按察史硕色。
第二天,按察史硕色准时来到总督府。巡托西琳因督察军务暂不能前来。岳钟琪简单地向硕色说明了事情经过。两人便一同来到签押房。
不多时,两名戈什哈把张熙从大牢中提出带到堂前。因为没有岳钟琪吩咐,狱率也没有为难人犯,只是将他关在牢内。所以,张熙还是衣衫整齐,但却没有了昨日的精神头。
硕色打量了一下人犯,向岳钟琪道:“督帅,开始吧!”
岳钟琪点点头。硕色和西琳都是旗人,岳钟琪请他们来会审就是想洗脱嫌疑,堵他们的嘴。因此,他微微一笑道:“还是由大人主审吧,本督旁听即可。”
硕色见总督大人如此抬爱,颇为得意。便将案上惊堂木“啪”地一拍,问道:“堂下人犯姓名。”
张倬被惊堂木惊得一震,反倒来了精神,看来自己要做英雄的时候到了。因此将头一扬昂然答道:“无主游民张倬。”
“张倬,夏靓是什么人,家居何处,你们为何要造反。”
张熙微微一笑道:“我不想烦劳大人一件一件地问。该说的便说,不该说的大人也休想让我说。夏靓是学生的老师。我师徒二人看不惯满人朝廷欺压汉民。贪官污吏毒如蛇蝎,老百姓苦不堪言。便立志推翻满人朝廷,恢复汉人江山。”
硕色见张熙如此狂妄,勃然大怒,骂道:“大胆逆贼,你可知造反大逆是灭门之罪吗?”
“哈,哈,哈……”张熙一阵狂笑,大叫道,“怕者何来。好汉做事好汉当,何必株连他人。”
硕色抑不住怒火,转向岳钟琪道:“督帅,看来不给点颜色看看,这张倬不知道王法的厉害。”
岳钟琪早被张熙的狂妄激怒,咬牙道:“尽管大刑侍侯。”
硕色立刻大声命道:“来人,重责五十大板。”
两边戈什哈始狼似虎,将张熙按倒在地,抢板子就打。
二十板子下去,张熙的臀部已是血肉模糊但是他咬牙切齿,一声没吭。
五十板子打完,张熙的腰下已是个血屁股硬是没叫出一声。
“说”硕色厉声问道,“你家居何处?都有哪些同党。”
张熙忍着疼痛,强笑道:“大人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实话说了吧,张倬和夏靓都是化名。”说完,便再也不说一句话。
“你……”硕色气得说不出话来。
岳钟琪按捺不住,叫道:“本督今天非撬开你的嘴不可。”
“呸,”张熙一听岳钟琪说话,气得一口唾味吐向书案,咬牙骂道:“你这个满人的走狗,岳门的孬种。认贼作父,残害同胞。天下汉人恨不能食你肉寝你的皮。你等着,不会有好下场。”
张熙的话字字如刀,劈向岳钟琪。气得他大叫道:“来人,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
戈什哈架起张熙往外就走。
硕色慌忙劝道:“大帅不可性急。如今尚未审清问明就将人犯打死,恐有不妥。”
岳钟琪闻听,心里激凌一下醒悟过来。是啊,要是就这样打死人犯,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赶紧吩咐道:“快传本督话,将人犯暂押大牢。”
天将近午的时候,陕西巡托西琳才赶到总督府。同岳钟琪、硕色见过面后,岳钟琪道:“本督今天身体不适,烦请两位大人审理人犯。一定要撬开他的嘴巴,不惜动用大刑。”
说完,便由两名戈什哈扶着走了。
岳钟琪是在推托,他害怕再听到刚才张熙骂他的话。所以将审讯张熙的工作推给了西琳和硕色。
西琳没见过张熙,以为只要用上大刑,不怕他不招出实情。于是,满怀信心地开堂审讯。
但是,几个回合下来。西琳有些撑不住了。无论他软硬兼施,张熙只是一言不发。鉴押房内所有的刑具倒是用遍。可叹张熙这条硬汉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硬是挺下来了。
西琳只得认输,命人将张熙送回牢房。
岳钟琪在焦急地等待审讯结果,连午饭也吃不下,一个人在房里踱来踱去,不时地掏出怀表看看时辰。
黄昏时侯,西琳和硕色才走进岳钟琪的客厅。岳钟琪急不可耐地问道:“二位大人,审出结果没有?”
西琳摇头道:“此逆贼真是冥顽得很,我是没办法了。”
硕色叹道:“此人真是一条硬汉,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岳钟琪一听毫无结果,象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跌坐回座位上。西琳趋前禀道:“大帅,近来,噶尔丹放出风声,说是要遣使来我朝讲和。不知是真是假。”
岳钟琪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便反问道:“你看呢?”
“属下以为噶尔丹较其父策旺阿拉布坦更为狡诈。其觑视我边地已久。今天突然又要遣使讲和,恐怕另有所图。我们还是提防些为好。”
岳钟琪心不在焉,不知是不是在听。只是点点头。
西琳道:“为防噶尔丹突然偷袭。我们应在北面阿尔泰山和西面巴里坤增派兵力,加强防守。查廪将军的两万八旗兵可就近进驻阿尔泰山。参将王灿的两万绿营兵可屯巴里坤。”
“你下去布置吧。”岳钟琪终于说了一句话。
西琳和硕色起身告辞,天色已黑了下来,岳钟琪命亲兵送两位大人出府。
张倬上书的事没有审出结果,像是什么东西卡在岳钟琪的脖子上,扰得他寝食难安。
午饭本来就没吃,晚饭也是在夫人的一再督促下,才吃了几块点心。
经左思右想,权衡利弊。岳钟琪决定还是尽快推脱责任为好。
于是当即展开纸笔给雍正写一份详细的奏折,将张倬如何投书,自己如何与西琳、硕色会审,动了大刑他也死不招供等情由原原本本写出,最后请求皇上准予把张倬押送京城交刑部审理。书写完毕,亲自用火膝封好。
交给身边的戈什哈吩咐道:“快,用六百里加急驿使送往京城,交皇上御览。”
只四、五天功夫,京中驿使送来雍正亲批御旨:“朕未曾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可笑、可恨、可恶的逆匪,在当今太平盛世胡言乱语,难道他没有看到朕几年来所施行的善政。此事朕请岳卿谨慎对待,不得有半点疏忽懈怠,不得一推了事。
卿乃智者,岂能贸易用刑讯呢?逆贼敢来下书,早已不畏死矣,能如此轻易审得结果出来。朕于卿是万分信任,卿就不能辜负了朕。
卿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审出实情;卿要慢慢地讲道理,讲我大清立国之政,光帝六十多年文诏武功之盛,讲朕的仁政恩德,再动之以情,劝导逆贼归化本朝,就学岳卿的榜样,干一番事业。只要揭出背后主使,就可将功补罪,不要往死路上走,指派你投书的人,其实是害你的情人。
岳卿亦可劝道:张倬敢投书策反,犯大逆大罪,真是一条好汉子。你师夏靓更是非凡之罪。你师徒皆国家栋梁之才,何不洗心革面,出来为国事做大事,留名青史呢?为什么要替别人当枪使,自己也死于草野,成为逆匪而死无葬身之地。
总之,朕要卿务必审理清楚,逆贼究系何人?特别要挖出后台主谋。
岳钟琪反复将雍正批旨认认真真地看了几遍,心里又是喜又是忧又惊,喜的是皇上仍然对自己宠信有加;忧的是这张倬软硬不吃,得用什么办法方能审出实情:惊的是雍正皇上这样重视逆匪投书,作了如此具体的批示。自己若是处理不慎,就会受到皇上猜疑。
岳钟琪正在揣度雍正旨意。这时,一名戈什哈禀道:“大帅,参将王灿拜见。”
岳钟琪一直视王灿为心腹,这时也想听听他的意见,便道:“叫他进来。”
王灿进见,施礼问安已毕,便道:“大帅,近日噶尔丹军马调动频繁,末将以为戎狄准噶尔恐生事端。驻巴里坤我军将士高度警戒,以应急变。”
岳钟琪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了自信,道:“噶尔丹年少气盛,待我军奋戈一击,打他个下马威,他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大帅,我军还是谨慎的好。据末将的细作探知,青海叛匪罗卜藏丹津和他残余兵将都被噶尔丹收留,其力量不可小视。”
“你说的当然也有道理。但就朝廷的实力来说,打败噶尔丹的叛乱,应该不是问题,当年,噶尔丹的父亲策旺阿拉布坦和罗卜藏丹津相互勾结,反叛朝廷。结果落得十万大兵投降天朝,罗卜藏丹津只身逃往准噶尔。如今,噶尔丹在走他老子的旧路。”
王灿知道雍正初年平定青海罗卜藏丹津的叛乱,是由年羹尧做主帅,全面指挥的。岳钟琪当时是川陕甘提督,功劳也不小。
但如今年羹尧已是饮定罪人,自然不便提起,于是便道:“当年一战而败罗卜藏丹津,当然是皇上英明策划得当,再加上大人您指挥得当,调度有方的结果。”
岳钟琪心中甚是舒贴,口里却道:“算啦!好汉不提当年勇嘛!王灿还有公事吗?”
“没有啦,大帅。”王灿轻轻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似的道:“大帅,那张倬投书事问得怎样了?”
“你很关心吗?”岳钟琪似有深意地问道。
“不,不。”王灿慌忙摇头。“末将只是觉得事关大帅前程,所以为大帅着急——末将并不认识此人。”
王灿的话明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岳钟琪并没怀疑,只是被他的话提醒,一个主意便在胸中产生,于是说道:“张倬冥顽至极,西琳和硕色两位大人用尽酷刑也未审出个子丑寅卯。本帅唯有让你去审。”
“我?”
“对,就是你,王灿将军。”
王灿颇感意外,为难地说道:“末将乃一介武夫,升堂问案并非所长。何况,末将还有军务在身。明天就要返回军中。”
“不碍事。”岳钟琪胸有成竹地道,“你的军务可暂由副将纪成斌料理。你只管集中精力去问张倬一案。”
王灿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踌躇道:“大帅,我怎么去做?”
“王灿,听口音,你和张倬都是南方人,本帅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