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十载,夫君登帝那日,封后大典上的却不是我

纸落十三 2024-04-18 13:53:01

我的永安和我的最后一面,他被敌军挂在城墙上千刀万剐凌迟而死。

他说:“母亲,不要看永安。”

而我的夫君立于阵前面不改色:“不过是朕能送去做质子的儿子,如何谈得上威胁。”

后来,我缠绵病榻一心求死,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活下去。

我笑着抚上他的眉眼。

“我让出了中宫之位,让出了自己的夫君,让出了我的永安。”

“如今这条命,该由自己抉择了。”

1

封后大典持续了整整一日。

只是在台上接受百官朝拜的人不再是我。

我闭门不出,在房中枯坐整整一日。

听着门外的丝竹声响了整整一日。

永安这几日有些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问他,他只伏在我的膝头说没事。

我知道,这孩子认床认环境。

如今我已经从中宫的凤藻宫之中搬了出来,永安在那里住了整整七年,如今陡然换了个地方,自然是不习惯的。

但我别无他法。

我还记得那天祁昱看着我的时候那样气愤,他对我说:“周家简直是欺人太甚!周国公不仅想让周淑佳入宫,还想让他女儿做嫡妻!”

“我的皇后是你,生生世世就只能是你,我不会娶别的女人的!”

“阿瑛,你放心,前线战事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朝中不可能只有周国公一人可用!”

我与他夫妻十载,自然知晓他对我说的不是虚言。

但我也知道,他没有选择。

他先是大夏的皇帝,后才是我许如瑛的夫君。

能用的人已经尽数去了前线,死的死伤的伤。

只剩下一个周国公了。

我的兄长也还在前线苦苦支撑。

无论是每一次去尚书房看到的成山的奏折,还是周国公的步步紧逼,还是父亲与我见面时时不时的敲打与提点。

牺牲我一人,可换大夏安定。

我都无法置身事外。

于是在一个艳阳天,我举着皇后册宝,跪在了祁昱的尚书房门口。

“臣妾许氏,自请废后,望陛下成全。”

祁昱生了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场气。

他在我面前把尚书房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

“阿瑛!我不需要你如此!”

我将皇后册宝高举过头顶,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他。

我怕我只要看他一眼,我的那股勇气,就散掉了。

“妾意已决,求陛下成全。”

那天的太阳很毒辣。

我才跪了一刻钟便已摇摇欲坠。

祁昱和我僵持不下,不肯答应我。

永安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居然跑了过来,然后跟我一起跪在了地上。

我问他:“永安,你知不知道母后为什么跪在这里?”

永安摇头:“永安不知道,但永安想陪着母后。”

最后祁昱终究拗不过我和永安一起跪着,点头了。

那天的太阳那样好,我的后半生再也没有见过。

我一夜无眠,第二天卯时便起,去给新后请安。

昨夜大典结束祁昱其实就到我现在住的依云宫里来了。

他说他要陪着我。

我闭门不见。

让他不要在新婚之夜冷落了新后。

周国公将将出发,要让他心安。

“史官要录册,要记档,国公也需要一个交代,陛下莫要为妾背上昏君的骂名。”

他在门外固执地站了一个时辰,最终气愤离去。

走的时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许如瑛,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通情达理?我倒宁愿你跟我大吵一架。”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我给他绣的寝衣上染上了脏污,湿了一大片。

有泪,也有血。

2

新后宋绾绾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子。

我见她第一面,就知晓她没有坏心眼。

她面色羞红,带着女儿家的心思。

想来昨夜已经初承雨露了。

我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在看到祁昱和她一同从后殿出来的时候,我的呼吸还是窒住了。

这是我的夫君,是新婚之夜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

如今也成了别人的夫君。

祁昱眼很尖,一眼就看到了我已经掩藏过的满手的伤口。

昨夜心神不宁,被针扎的。

他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左看右看发现没什么大碍才放下一颗心。

宋绾绾在一旁看着,也没有不悦。

祁昱走之后,我要给宋绾绾行礼,也被她给拦住了。

“是我对不住你,在这里,你永远不必拜我。”

“我可以叫你阿瑛姐姐吗?”

她的眼睛那样明亮,看着我,含着纯粹的笑意。

我想,我应该是怨她的。

怨她夺走了我的正妻之位,夺走了属于我一个人的夫君。

但我也知道,出嫁之前,她在家中试图以死抗争,但是上吊未遂。

我还能看到她脖子上被绳子勒出来的红痕。

左不过是无法逃脱家族安排的可怜人。

我握住她的手,回以微笑。

“好。”

周国公奔赴前线支援之后,战况逐渐清明,大夏军队愈战愈勇,连下三城,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连带着祁昱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他轻松不少,来后宫的时日也多了起来。

多数时候都是在我这里,也经常去凤藻宫看宋绾绾。

宋绾绾也喜欢来我这里和永安一起玩闹,然后期盼着有个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姑娘我喜欢,也愿意和她相处,会很轻松。

我想,祁昱也是这么想的吧。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太愿意在我面前多提宋绾绾一句。

后来,他跟我提到宋绾绾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说,绾绾就和小孩子一样。

还是你稳重。

我往往淡笑而过。

我总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很好,但我这一生,总是差了点运气。

这天,祁昱在依云宫陪永安练字。

永安早慧,悟性很高,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

祁昱总跟我说:“咱们的永安得赶紧长大成人,这样我就能传位给他,然后跟你一起享清福了。”

我嗔他:“陛下不过二十六岁,就想着把重担放在自己儿子身上了?”

我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永安安静听着,嘴角含笑,也不插嘴,只默默练自己的字。

我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一天。

后来发现,这是余下的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这样的一天再也不会有了。

我有些倦了,正准备打个盹,就听见祁昱的贴身太监走了过来。

“陛下,凤藻宫请您过去一趟。”

祁昱没准备答应。

我睁开眼睛:“去吧,绾绾轻易不会来依云宫寻你的。”

祁昱看着怀中的永安,永安神色如常。

“父皇快去吧,但是要记得回来陪永安写完最后一卷,永安等你。”

我也笑道:“去吧,我和永安等你回来。”

祁昱这才起身离去。

我和永安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也没有等来祁昱。

永安撑不住了,我便让他去睡觉。

“不行,父皇答应我的,他肯定会来的。”

那天我们到底没有等到祁昱。

他留在了凤藻宫。

因为宋绾绾有孕了。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永安问我,我只是对他说:“永安是大孩子了,以后有弟弟妹妹了,也要照顾好他们,知道吗?”

永安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永安肯定会做一个好哥哥的。”

我并未因祁昱这个行为有太多的不悦。

只是后来到死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我和祁昱之间突然就出现了那么多的问题。

和滚雪球一样,怎么也解决不了了。

3

宋绾绾是在冬天生产的。

是一对双生胎,龙凤呈祥。

公主取名为昭和,二皇子取名为承宁。

祁昱很高兴,前朝后宫都得了很多赏赐。

只是这一对双生胎不知道为什么,在娘胎里就有不足之症,所以生下来的时候很孱弱。

昭和还好,承宁刚出生的时候连哭声都小得可怜。

太医说,承宁若是撑不过这个冬天,就无力回天了。

宋绾绾自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心全意只看顾两个孩子。

祁昱留在凤藻宫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我也时常去看望两个孩子。

为他们抄经礼佛,希望他们都能顺利度过这个冬天。

这一日,我正在殿内抄经,贴身宫女素秋怀中抱着一封书信朝我奔来。

“慢点儿,什么急事啊这么高兴?”

素秋把信放在我跟前,笑意盈盈地说着:“娘娘,大将军来信了!”

我眼前一亮,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下。

“四年了,兄长终于舍得给我写信了。”

我手抖着拆开这封信,兄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哪怕是书信也多说不了几句。

“勿念,速归。”

简简单单四个字,最是能让我心安。

我将落在这封信上的眼泪擦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将信收了起来。

“这几日总是频频做梦,梦到兄长出征之日对我说——如瑛,等为兄回来给你和永安用漠北狼王的毛皮做毯子,如果祁昱欺负你你就等我回来收拾他……”

我模仿着兄长的语气,然后笑出声来。

平时不爱说话,出征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年都没说过的话,让我现在都记忆犹新。

估摸着日子,兄长大约是能回来陪我过除夕的。

我早早地就开始选除夕夜的菜品。

然后每天上城墙眺望,盼望着能看到兄长立于马上的身影。

但到底没能等到。

腊月二十五的早晨,我去凤藻宫看望宋绾绾。

还没进殿,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其中倒是有一道久违的身影——周国公。

我的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周国公回来了,兄长呢?

宋绾绾和周国公没注意到我,祁昱首先看到了我。

他走了过来,然后握着我的手把我牵了进来。

祁昱的神情不太自然。

我脑子里很乱,也顾不得礼法了。

“祁昱,我兄长呢?为什么周国公回来了,他没有回来?”

祁昱握紧了我的手:“阿瑛,绾绾生下昭和和承宁之后忧思成疾,整日郁郁寡欢,连带着孩子们也……”

“所以我想着让绾绾见一见她父亲。”

“漠北不能无人镇守……”

漠北不能无人镇守。

所以周国公回来了,兄长就只能留在那里。

要以天下,以苍生为重。

我闭上眼睛,压住了汹涌的泪意。

周国公冷哼一声:“许贵妃,为何如此罔顾礼法,见皇后而不拜?”

我听到宋绾绾急切的指责声:“爹!”

我也听到祁昱冷凝的语气,让周国公不要咄咄逼人。

但我还是挣脱开了祁昱的手,然后对宋绾绾行了嫔妃对皇后该有的,跪拜大礼。

“臣妾许氏,参见皇后娘娘。”

4

今年的除夕夜很特殊,祁昱宣扬节俭,忌铺张浪费,所以没有阖宫夜宴。

祁昱没有来依云宫。

听素秋说,是承宁的情况又不好了。

恐有性命之危。

不来也好。

我不怨他,可也不想见到他。

因为兄长回不了京,腊月二十五我就给他去了信,还在信中恳求他一定要给我回一封。

估摸着时间,今日也该送到了。

如果他写了的话。

最近几日兄长出现在梦里的次数愈发频繁了。

兴许是我太想他了。

四年未见,不知道他黑了还是白了,瘦了还是壮了。

我就坐在依云宫的宫门口等啊等,想等送信的小太监出现。

可我只等来了他抱着两条毛皮毯子,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娘娘……大将军他……”

“闭嘴。”

素秋扶住我:“娘娘……”

“我让你们都闭嘴。”

我的手抖得不像话,想去触摸小太监怀里的毯子,又不敢。

那毯子上面还有鲜红的血迹,一大片,一大片的。

“我不信,我要祁昱亲口告诉我。”

我连鞋都没有穿,就踏着满地的雪,往宋绾绾的凤藻宫奔去。

凤藻宫外,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大多是太医和宫女。

我想上前,却被祁昱的大太监拦住了。

“贵妃娘娘,陛下说了,今夜只看顾二皇子,其余人一概不见。”

他旁边站着的是面色焦急的兵部尚书。

看到甚至还没能见到祁昱的兵部尚书,我大概就知道自己这一趟不会有结果了。

但我不想走。

大太监看着我们也是一脸为难。

“孟大人,贵妃娘娘,您二位就别为难老奴了。”

“二皇子情况不好,恐怕撑不过今夜,老奴现在进去通传也怕掉脑袋啊……”

兵部尚书急得在门外连连踱步。

我大约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但我不敢问询。

我想高声唤祁昱出来,可我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我张口,除了流泪,发不出一丝声音。

素秋慢我一步,此刻也追了上来,她手上拿着一双鞋,臂弯里还搭着斗篷。

“娘娘,您把鞋穿上吧,仔细身子。”

我没有理她。

素秋把我的鞋和斗篷抱在怀里,然后跪了下去。

她高呼道:“奴婢素秋求见皇上!”

“奴婢素秋求见皇上!”

殿内安静了一瞬。

然后是宋绾绾凄厉的尖叫声。

“承宁——”

“嘭”的一声。

我看见祁昱踹开了门。

看见我之后他愣了一瞬,然后朝着素秋走过去,一脚踹在了她的心窝。

“贱人!”

素秋被踹倒在了地上。

祁昱面色冷凝,然后将目光移向了我。

“许贵妃,到底是有何要紧事。”

这是宋绾绾入宫四年多以来,祁昱第一次这么唤我。

我突然就怔愣住了。

我能看到祁昱的手在紧握着拳头。

他在隐忍自己的怒气。

我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欲语泪先流。

我抓住了祁昱的袖子,用尽全力才哽咽着说出了两个字。

“兄长……”

我的兄长,一定没事的,对不对?

可就在这个时候,凤藻宫内又是一阵惊呼声。

“皇后娘娘!”

“太医!太医!”

祁昱回头望了一眼。

眉宇之间全是焦急之色。

我想,他应该听不完我的问句了。

祁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最平静的语气对我说:“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晚点到依云宫再说。”

“承宁的情况太严重了,我得守着他。”

他不是在和我商量,是在命令我。

祁昱收回了被我攥在手中的衣袖。

然后转身就走。

一旁的兵部尚书也想留住祁昱。

被祁昱拔剑吓退了。

“朕说了,一切要事,明日再议。”

“再拦着朕,朕砍了你。”

祁昱快步回了凤藻宫,不再回头看。

兵部尚书快哭出来了。

“陛下,前线许大将军被漠北的军队偷袭,以身殉国,溧州就快守不住了啊陛下!”

后面兵部尚书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兄长他,以身殉国了。

原来那些梦,全是征兆。

先前支撑着我一路跑来凤藻宫的那股气散了。

我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从足底传遍四肢百骸。

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文章转载自老福特,文章《让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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